列寧對於托洛茨基的建議,態度和斯大林完全不同,作為一個黨和國家的最高領導人,列寧從來就不會狹隘的看待任何一個問題,所以他阻止了兩人繼續爭吵,並饒有興趣的向托洛茨基問道:
「托洛茨基同志,關於這個問題,您有更具體的細節和執行方法嗎?比如,如何將舊軍官和舊知識分子中的反革命份子甄別出來,比如怎麼去做他們的思想工作?具體的方法和策略您可以詳細的談一談嗎?」
列寧的表態讓托洛茨基鬆了口氣,實話實說,托洛茨基很清楚他的建議是具有相當危險性的,這個把柄一旦被政敵抓住,可以整得他雞毛鴨血,甚至丟掉政治生命都不是開玩笑的。
托洛茨基可不是傻瓜,沒有一定的準備,他怎麼可能貿然的提出這個建議呢?當然,他所謂的準備在政治上是具有相當冒險性的,因為他全部的準備都寄托在列寧對他的理解和支持上。
是不是有些驚奇,勢同水火的列寧和托洛茨基之間怎麼可能存在什麼理解和支持。怎麼看他們兩位都巴不得對方出門被車撞死,喝水被水嗆死才好。至少按照一般的理解,這兩個人都是巴不得看對方笑話的。
實際上呢?實際上列寧和托洛茨基之間的關係非常的微妙,甚至有些難以形容。他們確實是政敵和對手,不客氣的說,這兩位的某些思想和主義都是天然對立的。
像這樣的兩個人能尿到一個壺裡去嗎?還真能,別不信!
因為托洛茨基很清楚一點。列寧和他有著共同的敵人。在那個最大的敵人沒有倒下去之前。只要他不犯原則性的錯誤,列寧是絕對不會他痛下殺手的。
不光是如此,托洛茨基還知道,列寧跟他一樣,都是渴望做一番事業的。雖然他們之間做這番事業的具體方法和策略不盡相同,但是根本目標也是一致的。列寧和他都清楚,對方絕對不會背離這個理想,在這種情況。又有共同的敵人,怎麼會不攜手並進呢?
托洛茨基非常清楚,只要列寧認可他的出發點,只要列寧認為他的方法和策略是又有利於解決當前棘手的實際問題,那麼列寧就會同意他的建議。相反的,如果提出相關建議的是列寧,他也會毫不猶豫的予以支持。
不得不說,托洛茨基和列寧是最大的競爭對手,同時,這兩人也是可以親密合作的夥伴。在歷史上。在布爾什維克最艱難的那段歲月,正是他們攜手並進。才打開局面開天闢地。
從某種意義上說,像托洛茨基和列寧這樣的夥伴加對手,似乎能更好的互相補充。不用於一般的朋友和合作者,這兩人都不會因為面子的關係,放縱對方的錯誤。相反,只要對方犯了任何一點兒錯誤,都有可能被另外一方大加鞭策。
無形中的緊迫感逼迫著這兩個人盡量的少犯錯誤,盡量的做好自己的工作,不給對方留下任何機會和把柄。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樣的配合方式才是完美的。
列寧一面仔細的聆聽著托洛茨基就他的建議作出的具體解釋,一面不放過任何機會挖掘這項建議中不切實際的部分,在兩位導師熱烈的「交鋒」當中,托洛茨基的建議被迅速補充完善,雖說不可能是盡善盡美,但也規避了相當多的問題。
而在此期間,其他的中央委員只能傻傻的看著兩位導師大人的表演,哪怕是斯維爾德洛夫和捷爾任斯基這樣的政治局委員,也僅僅是能插得上嘴而已。
什麼,你問斯大林在做什麼?這貨一貫是開會發言不積極的,沉默是金就是他的最佳代號。更何況,對於托洛茨基的建議,鋼鐵不管是從政治需求出發,還是內心出發都是不贊同的。導師大人和托洛茨基的討論越熱烈,越完善這個建議,鋼鐵的心裡就更加的不是滋味。
會議剛剛進行到中途,斯大林已經脫離了會議,一個人躲在斯莫爾尼宮偏僻的角落裡悶悶的抽煙斗去了。這也就是他現在唯一能夠採取的對抗或者說反對策略了。
是的,從列寧開始詢問建議中的具體事項開始,斯大林就知道,導師大人不會站在他那邊,這樣的結果多少讓他有點憤怒和灰心,甚至有點覺得導師大人這是離經背道是背叛了無產階級。
不過導師大人的行為具體是不是有罪,由不得他說了算。他還不是後世那個金口玉言的大獨裁者,現在他只是列寧的小跟屁蟲,導師大人的決策和話語才是金科玉律。
討論很快得出了結果,結論跟歷史上差不多,任用舊軍官、使用舊知識分子是在所難免的。具體的實施細則很快就被制定出來了,當然,在一些很關鍵的問題上,導師大人和托洛茨基之間還是有分歧的。比如,如何辨別舊軍官和舊知識分子是否具有反革命傾向這個很要命的問題,兩位分歧不小。
托洛茨基很有一點革命導師的大氣,大手一揮就認為:「在鑒別問題上不需要太吹毛求疵,要允許一部分歷史和底子不太『乾淨』的人重新站隊。相信在歷史的潮流面前,絕大部分人是識時務的。」
說白了,托洛茨基就是不想浪費時間,形勢已經很緊張了,如果要仔細的詳細的鑒別每一個舊軍官和就知識分子,那需要多少時間,說不定等反革命份子揭竿而起了,打到首都城下了,鑒別工作還在緊張有序的進行囁!
如果這麼搞,那他提出的建議還有多少實際意義?還不如直接像斯大林那麼一刀切,一律的不信任他們來得痛快呢!
而這種粗枝大葉的工作作風列寧肯定是不可能接受的,鬍子眉毛一把抓。不管好人壞人你都用。這還不得亂套啊!鑒別工作很重要。必須要將反革命份子剔除出去,哪怕不能全部剔除,也必須剔除那些嫌疑和危險性比較高的反革命嫌疑人。
一來二去,這兩位就吵吵起來了,前面也說過了,在具體手段和方法上,這兩位的區別大了去了,別說吵架。打起來都有可能。
最後還是只能由捷爾任斯基做和事老,鐵面人建議道:「鑒別工作既不能粗枝大葉,也不能吹毛求疵,取一個折中的態度吧!只要舊軍官和舊知識分子沒有在實際行動上做出過對抗革命、反對布爾什維克和無產階級的行為,能夠宣誓效忠蘇維埃,那麼以前的那些不成熟的行為就既往不咎了,如何?」
實話實說,這樣的和稀泥方案不管是托洛茨基和列寧都不會滿意,不過此時兩人也都明白,繼續這麼「堅持原則」一步不讓。這事兒很可能就要黃了,只能各讓一步!
「這種甄別的原則。我基本同意!」列寧首先回答道,「但是我要強調兩點,第一,對於投靠過來的舊軍官和舊知識分子,不能無條件的信任,必須在思想上對他們保持警惕。不排除有陰謀家混在其中。尤其是在軍隊中,為了維持紅軍的純潔性,應當加強政委的權威,保證中央的戰略意圖能夠真正的落實和被執行!」
說到這,他看了一眼托洛茨基,意思是,這一條是我的底線,如果老托你還不同意,那咱們就沒得談了。
托洛茨基同意嗎?應該說不太願意,他認為要用人就必須用人不疑,一面用人家,一面像防賊一樣防著人家,這怎麼做事?太彆扭了!
不過沒等他說話,捷爾任斯基卻搶在了前面發言:「列寧的意見非常的中肯,對資產階級的警惕性不能放鬆,必要的監控措施是十分有必要的!」
托洛茨基在心裡歎了口氣,就算他原本想要反對,現在也不能說什麼了。原本列寧派在政治局勢力就大,捷爾任斯基再投過去,他簡直就是勢單力薄。如果他不同意,不用說,這個事兒就辦不成。
所以托洛茨基語調有些沉重的說道:「這一條我原則上同意,但是監控措施也必須講原則,不能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做文章,不能因為懷疑而懷疑,必須要講證據!」
捷爾任斯基也附和道:「這一點我也同意!」
列寧點點頭,算是同意了托洛茨基的補充意見,接下來他開始說第二條:「其次,就算暫時對舊軍官和舊知識分子委以重任,不進行過於嚴厲的甄別,但這不等於甄別工作就此結束。甄別工作完全可以分成幾步來做,分成若干個等級,通過了某一個等級的甄別,那麼只能委以該等級所允許的最高權限或者職務,只有通過更高等級的甄別,該舊軍官和舊知識分子的相關權限才能提升!」
這一條出來之後,托洛茨基不由自主的嘖了一聲,他覺得列寧太小家子氣了,這麼重重設防,怎麼可能讓那些舊軍官和就知識分子有歸屬感,又怎麼能讓他們真心實意的為蘇維埃和布爾什維克賣命呢?
不過這一次,他依然沒有反對,不是不想,是沒辦法反對,因為「牆頭草」捷爾任斯基又一次認同了列寧的觀點,這讓他怎麼反對。而且從在座的中央委員的反應來看,絕大部分人更同意列寧的意見,他如果繼續反對的話,只會落一個兩頭不討好。
不過就算不能反對,那也不代表托洛茨基完全沒話說,合理化的意見他依然可以提嘛!比如,馬上他就又提出了一個十分關鍵也十分尖銳的問題:「由誰,或者說由哪個機構去負責這項十分嚴肅的甄別工作呢?」
之所以要提出這個問題,托洛茨基實際上就是要防備一點契卡這個機構,這幾個月勢力膨脹得厲害。在對待反革命的問題上,該機構在幾個強力的領導人指揮下,本著寧肯抓錯也不放過的原則,殘酷的推行著肅反工作。其中的冤假錯案可是有不少的!至少托洛茨基本人就耳聞了不少。
如果把甄別工作完全委託給契卡,那麼可想而知,整個甄別工作將向最嚴酷、最不留情的方向發展。這是有悖於托洛茨基的本意的。反正他是不放心將這件事完全交給契卡的。
而就像他擔心的那樣。斯維爾德洛夫直接就點了契卡的名:「全俄契卡從成立開始。最重要的職能就是打擊反革命活動,甄別反革命份子的工作完全是契卡的本職,交給契卡去完成是再合適不過!」
其實斯維爾德洛夫不是不知道契卡的工作方式和工作原則是存在重大問題的,但是這樣的問題,在當前幾乎是無法避免的。如果不把甄別工作交給契卡,而交給其他的機構,這似乎有一點對契卡工作的不信任和質疑。
甚至斯維爾德洛夫很惡意的猜測托洛茨基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準備藉著砸掛契卡的機會。變相的擴充他的勢力。所以,於公於私,小斯都要反對老托,不能隨便由著老托的性子來搞。
托洛茨基在心裡呲了呲牙,但表面上卻笑瞇瞇的說道:「我個人認為,將這項工作完全交給契卡負責,似乎不夠妥當。契卡新近成立,機構並沒有完全鋪開,當前的工作已經極大的超出了他們的能力。再給他們壓一個重擔,並不合適!我認為這項工作應該也讓內務部和中紀委參與進來。有菲利克斯同志參與其中,我想任何人都不會懷疑結果的公正性吧!」
最後那句話。托洛茨基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來的,但是在座的都是人精,怎麼聽不出來,他根本就不是開玩笑,而是在強調,這項工作必須有捷爾任斯基參與,否則,他不買賬!
斯維爾德洛夫還有些不服氣,準備和托洛茨基再爭一爭,不過列寧卻阻止了他,導師大人直接就一錘定音了:「托洛茨基同志的建議是合理的,鑒別工作複雜而艱巨,光由契卡一個機構負責恐怕是力不從心的……有菲利克斯同志指導,我想是很合適的!」
導師大人都發話了,斯維爾德洛夫還能說什麼,他自然也只能同意。而托洛茨基這才覺得舒服一點,他覺得列寧還算給面子,沒有太過分。
應該說會開到這個份上,該討論的和不該討論的問題都解決了,此時不散會更待何時,反正托洛茨基是想馬上就走。幾個老朋友可是為他介紹了幾個據說是舊軍官和舊知識分子當中傑出的人才。這一批人才正想投靠他,藉著這個機會解決了他們的工作問題,托洛茨基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好好的跟這一批人聊一聊和交交心了。
不過托洛茨基卻沒有走成,因為列寧不光是給了他一個面子,接下來導師大人繼續往下說了:「剛才初步解決了我提出來的第一個問題,但是還有第二個嚴峻的問題並沒有解決。我國的經濟形勢已經是很嚴峻了,不!應該用病入膏肓來形容。糧食危機、貨幣危機就像達摩利克之劍真懸在我們頭上,不解決這兩個問題就談不上解決我國的根本問題!」
托洛茨基立刻收起了急躁的想離開的心思,他這才想起來,之前列寧確實是提出了兩個問題,軍官的問題被他糊弄了過去。可是經濟危機,他就素手無策了。
而列寧此時也繼續往下說:「老百姓要吃飯、穿衣,我們的軍隊要打仗,要武器彈藥,這些都要花錢……而不客氣的說,前政府給我們留下的家底幾乎沒有,各個方面都要花錢,而協約國集團卻卑鄙的封鎖了我們,斷絕了同我們的貿易,企圖用封鎖的策略困死我們!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馬上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番話對托洛茨基幾乎沒有什麼觸動,因為這種糟糕的局勢他早就一清二楚,實際上在座的中央委員們也是一清二楚。列寧剛才不過是老調重彈,或者說列寧只是想增加一點緊迫感和危機感而已。
托洛茨基認為,在大談了一番危機之後,在震撼了中央委員們的心靈之後,列寧恐怕又要說:「同志們暢所欲言吧!我們群策群力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反正托洛茨基已經做好了吐槽的準備,他覺得列寧今天的表現實在有點那啥,就只會讓別人想辦法,自己卻拿不出一點有用的意見。說實話,他還在心裡暗暗的鄙視了列寧一番,覺得自己今天的表現比列寧好。
而就在托洛茨基遐想連篇的時候,列寧卻又一次的出乎了他的意料,這回導師大人沒有繼續問策於人,而是拿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當然,形勢雖然很嚴峻,不過我們也不是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在之前安德烈同志就做出了具有開創性意義的嘗試,突破了協約國集團非得海上封鎖,從國外為我們搞到了一批寶貴的糧食……而且他不光只是搞到了糧食,還做出了一份相當有開創性的解決糧食危機的方案,我個人認為這個方案非常好……雅科夫同志,你將方案發下去,讓同志們都看一看……」(……)
ps:又一次鞠躬感謝十分給力的秒殺土豆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