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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9 鋼鐵的不甘 文 / 馬口鐵

    托洛茨基可沒想到,臨了臨了,列寧還給他來了個突然襲擊,整份方案做得非常精彩,不光是具有相當的創造性,更是具有相當高的可操作性。當然最可怕的還不是這兩個當面,更強悍的是,整個方案沒有多少漏洞,讓他想找茬都找不出來。

    實話實說,這個方案讓托洛茨基覺得耳目一新,他從來沒有想過,社會主義也可以這麼搞。不過更多的,卻是深深的嫉妒。沒錯,連托洛茨基都忍不住要嫉妒列寧了,剛才他還覺得列寧指揮徵求別人的意見,自己卻沒有多少創造性。而現在這份方案是狠狠的打了他的臉,和這個方案比起來,之前他提出的任用舊軍官和就知識分子根本就像小兒科一樣。

    哪怕是托洛茨基很不願意承認,他也不得不說列寧在這個問題上確實比他高明。

    當然,跟托洛茨基之前的提議一樣,列寧拋出的這份極具創造性的方案同樣也面臨著極大的爭議,跟資產階級搞合資,甚至將來可以允許小資產階級的存在,這還是社會主義嗎?

    至少有一個人就很反感這個方案,他就是斯大林,對於鋼鐵來說,原本他是躲在外面抽悶煙,圖個眼不見心不煩。托洛茨基的那個方案就已經讓他夠惱火的了,可誰想到剛剛回來,就看到了一個更加讓人生氣的方案。

    最最讓他不可接受的是,這個方案還是導師大人搗鼓出來的,今天尼瑪是怎麼了?政治局的核心老大輪流秀下限嗎?

    「這個方案根本不可以接受!」斯大林憤怒的揮舞著拳頭。怒氣沖沖地咆哮道:「這是對革命和無產階級的背叛。是拱手將我們的國家重新送給資產階級!」

    斯大林的態度很能代表一部分頑固派。對他們來說階級是不可逾越的大山,建設社會主義就是要在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之間鑄起一條無人可以翻越的高牆,將這些階級的敵人完全隔離和囚禁起來,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而現在,列寧卻要在這堵高牆上鑿一個狗洞,讓資產階級得以苟延饞喘,這怎麼能夠允許!

    一時間會議室裡熙熙嚷嚷,中央委員們小聲的議論紛紛。個別膽子大的甚至對著列寧的方案指指點點,可以想像阻力該有多大。

    阻力大嗎?對列寧來說不過是小場面了,四月份當他回國的時候,那才叫阻力大,和當時相比,現在的情況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他瞧了瞧桌面,沉聲說道:「靜一靜,不要交頭接耳,有問題可以當面提出來!」

    說著他又看了斯大林一眼,似乎是對這個貨頭一個跳出來唱反調很不滿意。只見他嚴肅地對鋼鐵說道:「跟資產階級搞合資,利用他們的資金來建設我們的祖國。怎麼就成了對無產階級的背叛?約瑟夫同志,你是怎麼得出這麼膚淺的結論的?」

    斯大林剛要說話,列寧很不客氣就阻止了他,「在當前,我們的國家和政權面臨著一場經濟危機和糧食危機,沒有錢、不能打開商路,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去年二月份沙皇是怎麼被推翻的,你難道忘記了。不能讓老百姓吃飽穿暖,不能解決他們的實際問題,算什麼狗屁的社會主義?」

    說到這,列寧陡然的提高了嗓門,非常嚴厲的說道:「社會主義不是貧窮主義,不是比誰更窮、更慘!更不是擺爛!我們所要做的是改變俄國貧困落後的舊面貌,是建設一個新社會!在當前非常困難的情況下,我們必須動員一切力量,開展一切手段,去遏制和化解嚴峻的經濟危機!」

    斯大林似乎是被列寧氣勢嚇住了,當列寧停下來的時候,他都忘記了發問,捏著煙斗張大嘴像個傻瓜一樣看著導師大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斯大林不說話,導師大人自然不會照顧他說話的權力,他語重心長地說道:「要想擺脫當前的危機,就必須要有大量的資金注入,我們雖然通過沒收資產階級的產業獲得了一部分資金,但是那點錢是遠遠不夠的。而且光有錢也是不夠的,我必須提醒在座的同志們,我們正在面臨協約國集團嚴酷的封鎖,如果不跟國外的資產階級合作,就沒有糧食以及其他必須的物資,那種情況下,談什麼保衛革命的果實?」

    會議室裡嘈雜的聲音漸漸消失了,不過這並不是說列寧完全打動了在座的所有人。可能有一部分人對列寧的發言深有感觸,但更多的人恐怕只是被列寧的氣勢震懾住了,列寧用權威死死的卡住了他們的咽喉,讓他們發不出任何聲音。

    環視了在座的眾人一眼,列寧似乎很滿意自己霸氣側漏的效果,他昂起頭用富有激情的語調講道:「而且跟資產階級合作遠遠算不上出賣無產階級的利益。在整個方案中,我們已經將合作的領域做了極大的限制,凡是涉及到國計民生的支柱性產業,一律不允許外國資本的存在。比如軍工、能源、鋼鐵、交通、金融領域。在這些方面,絕對的國有化,保持無產階級的主導權是不容商量的。只有在那些相對次要的領域,才允許一部分外國資本的存在,在那些方面就算他們心懷不軌也無法動搖我們的統治基礎!」

    又有一部分中央委員似乎被列寧折服了,如果合作的領域受到極大的限制,那麼確實不需要過度的擔心。而且就算在這些領域,資產階級也無法取得絕對優勢,按照列寧的方案雙方是五十對五十,誰也奈何不了誰。

    可是斯大林卻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他用顯而易見的不滿的口吻質問道:「那麼在這些所謂的合資企業中,我們該如何維護和保證工人階級的權益呢?按照這份方案。雖然股權不相上下。但實際上還是他們在控制著企業。以資產階級的剝削本質,他們只會吸乾工人階級的最後一滴鮮血!」

    這個問題很尖銳,至少在座的不少大佬都有同樣的擔心,剛剛才把工人們從本國資產階級的魔掌中解放出來,轉手又給他們送回了地獄,工人們能滿意,能接受?

    「這個問題,我和斯維爾德洛夫同志以及安德烈同志已經詳細的討論過了。」列寧緩緩地說道,「如何維護工人階級的合法權益,是非常關鍵的問題。但是這個問題並不是無法解決的,更不存在無法調解的可能。我們的黨牢牢的控制著政權,作為維護無產階級的政黨,維護工人階級的利益是我們的本質工作。由政府和黨組織出面,通過行政和立法手段規範資產階級的剝削行為,將他們的剝削限制在一個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從而就能保障工人階級的利益……而且,我們還有工會。建立起工會黨組織政府之間的無縫對接,就能規範資產階級的剝削行為!」

    不少中央委員暗自點頭。認為列寧的方案是可以接受的。這種情況讓斯大林暗自著急,他趕緊又質問道:「可是剝削行為依然存在不是嗎?我們的黨所存在的意義,就是要建立一個完全不存在剝削的社會,我們怎麼能夠出爾反爾呢!」

    斯大林的質問,不要說列寧,就連斯維爾德洛夫都看不下去,這個問題也太幼稚了,消滅一切剝削是遠大的理想,是藍圖好不好。連marx都說了,那是有前提條件的。沒有到物質極大豐富的時候,沒有到人民的思想覺悟完全被激活的時候,消滅剝削就是口號和紙上談兵!

    「約瑟夫同志,我認為你現在完全就是在鑽牛角尖!我國當前的經濟基礎和民眾的意識就決定了,我們不可能一步就跨進**社會。真正意義上的平等暫時是不可能存在的!我們力所能及的,所能夠做到的和努力的方向,短時期內是建立一個相對公平的社會!如果按照你的說法,完全的消滅剝削,那我們的政權也將是被消滅的對象!」

    如果李曉峰能聽到斯維爾德洛夫的發言,他恐怕會很贊同這一觀點。在當前形勢下,完全消滅剝削,可能嗎?根本就不可能,完全搞國有制或者集體所有制,難道就不存在剝削?

    肯定是不可能的,國有企業除了維持企業運轉、升級所需要的資金外,絕大部分利潤都被國家政府這個最大的剝削頭子收走了。不客氣的說,後來的蘇聯政府就是整個國家最大的剝削者,他們用國家意志殘酷的壓搾無產階級勞動者,絕大部分利益都被極少部分特權階級所享用了。而這一切的源頭,正是剛才口口聲聲叫囂著要消滅的剝削的鋼鐵同志。

    說實話,這真讓人臉紅!就像斯維爾德洛夫說的,如果要徹底的消滅剝削,那麼首先就要消滅蘇維埃政權,全面的國有化之後,它就是俄國唯一的剝削階級了。

    好在在座的中央委員們都明白,真正意義上消滅剝削暫時是不可能也不現實的,拿這個招牌做幌子等同於扯淡,要知道同樣也是這一批人,二月革命剛剛勝利的時候,他們不少人的夢想還只是建立一個資產階級的共和國,能保證給他們相對的民主,他們就滿意了。

    那個時候包括斯大林在內,可是都在為資產階級的臨時政府大唱讚歌的。說起來,那時候斯大林怎麼不扯著嗓門大吼什麼消滅剝削呢?

    說白了,理論上的那些白紙黑字對於政治家來說,不比擦屁股紙強多少。對自己的利益有用的時候,那它就是經典就是祖訓,別說違背,就是稍微態度不端正一點就夠拖出去槍斃的;而當這個玩意兒沒用的時候呢?嘿嘿,那還真不如擦屁股紙,擦屁股都嫌太硬了!

    斯大林為什麼要反對這個方案呢?根本原因還是利益使然,剛開始為了一個舊軍官和舊知識分子的問題,他都跟托洛茨基對罵了半天。甚至在方案被通過之後。還憤然離席抗議。完完全全就擺出了一副無產階級利益代言人的架子。

    當然。無產階級是被他代表了一回,不過不管怎麼說,斯大林的立場就已經定性了哪怕出發點不是為了完全維護無產階級利益,但是反對走資派、反對資產階級的逆襲就成了他核心任務。

    而現在,列寧卻拋出了一個比托洛茨基更加離經背道的方案,如果他對此不聞不問,連個屁都不放,那麼剛才他努力構建的政治形象恐怕立刻就會坍塌。鋼鐵多少也是政治局的大佬。還是得給自己留點面子的,所以,此時他必須擺正態度!

    自然,面子什麼的依然只是次要因素,政治家從來都不靠面子而活著。反對列寧的方案,斯大林說到底還是出於自己政治利益的考慮。剛才導師大人說了,這個方案是他與斯維爾德洛夫、某仙人經過商討所做出的。

    這意味著什麼?至少斯大林有一種想法這麼重要的路線方案,如此重大的決策,您竟然不找我商量。而只是單獨跟斯維爾德洛夫和某個小屁孩開小會,等於是把我排除在外。這充分說明了您對我的不信任。以及這個方案最後執行時最大的受益集團是誰。

    明擺著的嘛!斯維爾德洛夫肯定能收穫極大的好處,某個小屁孩也能大撈一票。而我斯大林則完全只能乾瞪眼。雖說斯大林已經知道一味的找小斯的麻煩不是上策,但是讓他眼睜睜的看著政敵大撈特撈一大票政治功績,嘿嘿,小心眼的鋼鐵真心沒有這麼大方。

    更何況他的怨氣還很大,自然而然的要出手阻止,而且他個人覺得這個時候唱反調風險不大,甚至還可能掀翻導師大人的方案。為什麼?中央委員會的態度很關鍵,在整個中央委員會裡,持有跟他相近立場的人更多,大部分人恐怕在心底裡很難接受導師大人的方案。

    這個時候,由他斯大林帶頭打響反對的第一槍,象徵性的意義很大啊!說不定能獲得不少中央委員的好感,哪怕現在還僅僅是好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是有了好感有了共同語言就可以慢慢經營感情嘛!說不定今後的哪一天,大家就能站在一條戰線了。

    當然,凡事不能只看好處,也得預估風險。反對導師大人可是有相當風險的。反正上一次斯大林做同樣的嘗試時,碰得滿頭都是包。斯大林可不是那種會在同一個坑裡摔倒兩次的傻瓜,經過上一次的教訓,沒有足夠的把握他恐怕是不敢造次的。

    那麼斯大林有什麼把握呢?還是剛才提到過的,跟他觀點相近的人很多,這麼多人導師大人總不能一桿子全打翻吧?要知道這些可全是正牌的中央委員,哪怕是導師大人也得悠著點。

    正因為人多,斯大林就可以放肆一點兒了,至少他就算反對也不是標新立異,不那麼顯眼。他不過是說出了其他中央委員的心聲而已,也就是所謂的具有代表性。這種情況下,列寧就算要抽丫,也不可能太重,最多也就是意思意思得了。

    而且斯大林也完全有話說:「我可不是為了反對而反對,更不是跟導師大人您唱對台戲。我是思想上真的不理解這種做法,我是一心為公!!」

    對於一心為公的人,列寧一般還是比較寬容的,最明顯的例子是捷爾任斯基,這貨導師大人是不喜歡的。可是捷爾任斯基每一次反對他都是就事論事,結果導師大人還只能買賬,還不能記恨。

    而斯大林現在就把自己偽裝成了捷爾任斯基,在加上前面提過的法不責眾,他是算準了導師大人是不能把他怎麼樣。

    應該說,斯大林的策略很正確,可惜的是,結果差強人意,導師大人為了推行他的方案,可是下足了血本,甚至動用了他的政治權威。而傍邊還有斯維爾德洛夫幫著敲邊鼓,就算還有為數不少的中央委員不太理解或者說有意見,他們也不敢跟王八之氣爆發的導師大人和小斯正面對抗。

    隨著支持者們開始偃旗息鼓,斯大林就有點出頭鳥的意思了,剛才之所以安全,那是他將自己隱藏在了一片森林當中。現在他一枝獨秀了,如果他還不知道收斂,那肯定要被槍打出頭鳥的。

    反正斯大林知道,繼續堅持下去,恐怕就要暴露了,就不會有好果子吃了,作為一個聰明人,他立刻就選擇了見好就收。當然,他收得也很有技巧性,算得上可進可退:「在這個問題上,我保持自己的觀點。就算要執行這個方案,也必須謹慎行事,步子絕對不能邁得太大……當然,我更希望列寧同志您能多聽一聽其他同志的意見,比如說托洛茨基同志。在相關問題上他的水平也很高,而他一直都沒有發言,想必是他正在深入的思考這個問題,不如,讓他談一談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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