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契林的到來似乎讓哈爾遜看到了挽回顏面的希望,在齊契林抵達莫斯科的當天,這位總領事不顧著身體抱恙,向副外交人民委員同志表達了強烈的抗議。
不過他只收穫了一份很官方的答覆:「對於貴國外交人員的遭遇我們表示同情和遺憾,但是有鑒於這是由於不可抗力引發的,我們除了表示慰問之外,只能要求貴方的工作人員提高警惕,按照我方的要求提交保護申請……當然,我方也會盡一切努力去破案的,不過這需要時間……」
反正哈爾遜是碰了一顆軟釘子,人家就沒差直接跟他說自作自受了,氣得這貨的病更加的嚴重了。
說實話,齊契林的態度很讓莫斯科大大小小的外部勢力們感到驚訝,原本他們以為齊契林是來息事寧人的,就準備看好戲。結果一上來齊契林表現出的強硬讓他們大吃一驚,難道說布爾什維克已經是橫下一條心跟他們鬥到底了?
當天晚上,美國駐俄國大使弗蘭西斯就向本國政府報告說:「蘇維埃政權已經跟盟國離心離德,鑒於可能出現最壞的局面,所以政府必須做好武裝干涉俄國革命的準備工作!一旦條件成熟,就可以立刻實施!」
英國人的反應也是更加的直接,在討論武裝干涉的同時,他們覺得有必要加強對俄國的封鎖,力求在經濟上徹底的擊垮蘇維埃政權。而且,著重討論了武裝和支援反布爾什維克的白軍的幾種可行方案。
也就是說,進入到1918年之後。俄國的形勢變得更加變幻莫測了。只要一根導火索。就可以引爆整個火藥桶。
導火索很快就有了,按照工農兵蘇維埃中央執委的決定,立憲會議應該於1月5日正式召開。為了在立憲會議上打擊布爾什維克的氣焰,為了推翻蘇維埃政權,社會革命黨、立憲民主黨、孟什維克為此做了大量的工作,幾乎將一切人力物力全部都動員起來了。
不過這群可憐蟲絕對想不到,就在這一天,布爾什維克將給他們當頭一棒。大會開幕之時,布爾什維克代表團突然宣佈:「立憲會議之中充斥著反革命份子,他們企圖利用立憲會議阻擋工農運動的道路,而俄國的絕大多數勞動人民要求立憲會議承認偉大的十月革命所取得的成就,只有承認蘇維埃的《土地法令》、《和平法令》、《工人監督法令》,並且只有首先承認工農兵代表蘇維埃政權的情況下,布爾什維克才會參加立憲會議。
立憲民主黨、社會革命黨右派和孟什維克怎麼可能答應這些條件,不出意外的,布爾什維克的要求被斷然拒絕了,於是在大會開幕之時。布爾什維克立刻宣佈退出立憲會議。
其實布爾什維克的舉動一點兒都不意外,在1917年12月12日。列寧在所做的《關於立憲會議的提綱》中已經明確的表明了這一點,如果立憲會議不能無條件的承認蘇維埃政權,就應該用革命的手段去推翻他!
當然,所謂革命的手段只是一個文學上的修飾語,說白了,就是用武力解散立憲會議,直接讓他滾蛋。不過對此布爾什維克內部也是有很大爭議的。
比如李可夫和加米涅夫之流,就強烈的反對用武力解決立憲會議,痛斥這是什麼違背民主精神,是濫用暴力。不過好在他們的聲音很微弱,造不成什麼太大的影響。列寧的提議輕鬆的就被中央委員會通過了,並且立刻執行!
所以當立憲民主黨和社會革命黨右派興致沖沖的準備一展身手的時候,卻茫然的發現舞台直接被布爾什維克拆除了。他們為之努力了一個多月的東西,全都變成了一場空。
「切爾諾夫先生,我說過的吧,怎麼樣,一切都應驗了吧!」薩文科夫極盡挖苦之能,「是哪個傻瓜告訴我們,立憲會議是希望來著的,現在怎麼樣,絕望了吧!」
切爾諾夫悶悶的坐在位置上,此時此刻他還能說什麼,布爾什維克用實際行動給了他一個嘴巴,那是真疼啊!
「這是因為左派份子的背叛!」切爾諾夫想了半天才給自己找出了一個借口,「他們竟然眼睜睜的看著布爾什維克為所欲為,他們才需要為此負責!」
社會革命黨左派在解散立憲會議一事中,所扮演的角色卻是是比較曖昧的,沒有他們的默許,布爾什維克不可能這麼輕鬆的就解散立憲會議,也就是說他們認可了布爾什維克的行動。但是另一方面,恐怕他們也不太喜歡這個結果,畢竟他們對立憲會議還是有一定的想法的。
能讓社會革命黨左派保持沉默,布爾什維克是做了大量的工作,在兩黨聯合之後,布爾什維克是讓出了一部分人民委員會的交椅,拉攏社會革命黨左派。
當然,這只能算得上是小恩小惠,更重要的是,導師大人給了一個很符合他們口味的提議用新成立的工農兵代表蘇維埃去取代立憲會議。
這個建議之所以符合社會革命黨左派的口味,關鍵還是在於他們在新成立的工農兵代表蘇維埃中央執行委員會裡有著相當的影響力。跟立憲會議裡面的席位比起來,工農兵蘇維埃中執委裡他們的影響力更大。也就是說,用後者取代前者之後,他們的政治影響力不光不會萎縮,反而會擴張。
既然如此,社會革命黨左派為什麼不答應,反正他們跟右派、跟立憲民主黨本來就不對路,擺他們一道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於是乎轟轟烈烈吵了大半年的立憲會議就這麼無疾而終了。
不過這也是一件好事,反正這個狗屁的會議也不太可能取得什麼重要的突破。早點解散也算是節約國家資源了。而且就在立憲會議剛剛被解散之後,取而代之的全俄工農兵蘇維埃代表大會第三次全體會議就勝利的召開了。
沒有了立憲民主黨、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的干擾。列寧在此次會議上總算是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從導師大人的閉幕演說中也能體現出這一點:「一切偉大革命總是竭力徹底肅清舊的資本主義制度……以便永遠消滅一切剝削和壓迫……但是這項任務直到現在還沒有徹底的完成!」
從導師大人潛台詞中就可以看出。他要推行的還是《四月提綱》中提到過的「變帝國主義戰爭為國內戰爭」的路線。也就是先結束外戰。再打內戰,說白了還是為對德妥協背書。
這一點在稍後同斯維爾德洛夫一起起草的《告全體黨員書草案》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在這份草案中,列寧說道:「在接受合約條件的問題上,中央委員會的意見是不一致的。但是現實決定了,我們必須同德國簽訂掠奪性質的、無比苛刻的合約。這首先是因為我們沒有軍隊,不能自衛。而且現在進行的這場戰爭,客觀上就是受到了資產階級的挑撥。主張現在進行革命戰爭,或者借口支援國際社會主義運動進行革命戰爭。這些都是空談。因為這些只對德國和俄國的資產階級有利,而對我們是死路一條。」
這些話一看就知道是衝著布哈林和托洛茨基的主張去的,誰讓他們一直都是打著用革命戰爭對抗帝國主義戰爭的口號呢?
實際上這兩人心裡也有數,不過他們對此並不是特別在意,因為暫時從中央委員會裡的支持率來看,反對對德妥協的還是佔據較大的優勢。
「和談進行得怎麼樣?」每一天布哈林、烏利茨基和托洛茨基都要通過電話交流意見,和彼得格勒的精彩紛呈比起來,布列斯特簡直就是一汪死水。
因為每一天,托洛茨基給出的答案都差不多:「毫無進展,德國人的態度十分強硬!」
不過今天。托洛茨基倒是帶來了一個新的消息:「德國人的態度發生變化了!」
一聽到此,布哈林和烏利茨基都打起了精神。難道說德國人終於要讓步了嗎?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托洛茨基給出的答案是:「今天德國人的態度奇怪,有點……有點像敷衍了事的意思……」
這個答案又讓布哈林和烏利茨基吃了一驚,誰都知道德意志這個民族從本質上說是十分嚴謹的,對於工作的態度簡直就是一絲不苟。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很少會見到他們出工不出力磨洋工的場面。
「難道說德國人已經對談判不做指望了?」布哈林和烏利茨基同時想到了這個可能。
「我也說不清楚,」托洛茨基仔細的回憶了一番今天談判時的場景,嚴肅地說道:「我只能告訴你們,德國人的態度很奇特!但至於是他們對談判失去了耐心,還是準備讓步,很難說!」
烏利茨基插嘴問道:「那您有把這種變化通知政治局嗎?」
托洛茨基在電話那頭翻了一個白眼,他又沒有吃飽了撐的,這種全憑感覺的小道消息,他怎麼可能寫入報告,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如果他的猜測是錯的,那不是誤導政治局,這是多大的錯誤?而且,退一步說,就算他猜對了,通知了政治局對他也沒有任何好處啊!
因為,第一種可能,如果是德國人準備讓步(這種可能性連托洛茨基都覺得是微乎其微),這不是迎合了列寧的策略嗎?那列寧還不給他玩命的加擔子,讓他再接再厲搞定合約,這種髒活累活托洛茨基可不想接。
第二種可能,如果德國人不準備談判了,準備重新發動進攻,那他這個主持談判的團長也跑不掉責任,既然你已經察覺了這種情況,就應該積極努力的開展工作,盡可能的拖住德國人嘛!否則,就是你工作不力嘛!
反正這種屎盆子,托洛茨基才不會接,所以這種細微的變化。他肯定是不會主動告之政治局的。
「國內的情況呢?立憲民主黨和社會革命黨右派他們沒有鬧事?」相比談判。托洛茨基更想瞭解的是國內的情況。他出來避風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躲開立憲會議這件麻煩事。
「怎麼能不鬧!」烏利茨基輕蔑的笑了一聲。「那群小丑又是遊行,又是示威,還策動了數起不成功的武裝政變。總之,是熱鬧得很!」
托洛茨基用腦補也能想像出彼得格勒的場面,不甘於失敗的那群鳥人肯定是要鬧事的,不過他們的對手可不是傀儡李沃夫公爵和優柔寡斷的克倫斯基,在手段強硬而又無比果斷的列寧面前,這群貨也就是耍寶的角色。
「要時刻關注彼得格勒和莫斯科的一舉一動。有什麼消息必須第一時間通知我!」托洛茨基很嚴肅的吩咐道。
「說道莫斯科,倒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烏利茨基猶豫了一下,然後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列寧把齊契林派到莫斯科去了……」
他還沒說完,托洛茨基就著急了,他在電話裡急吼吼的質問道:「這種消息怎麼不通知我,彼得格勒和莫斯科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城市,列寧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將齊契林派過去,這一定有問題!」
布哈林插了一句嘴:「倒是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你的仇人安德烈.彼得洛維奇又在莫斯科惹事了。搞出了外交糾紛……所以列寧才不得不派齊契林去解決!」
托洛茨基並沒有如布哈林所預料的鬆一口氣,反而。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政治嗅覺很敏銳的他,很明顯的就覺察到了這事兒的不尋常。
如果按照布哈林所說的,真的只是要去給某人擦屁股,那根本就用不著齊契林出場,隨便在彼得格勒用三五句話就給憤怒抗議的英國佬打發了。
相反,列寧並沒有這麼做,而是派出了齊契林去調解,在托洛茨基看來,這根本就沒什麼可調解的。要麼給英國人頂回去,要麼直接就去打某人的屁股,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偏偏的列寧採取了一種莫名其妙類,似於和稀泥的策略,這跟他的性格不相符啊!
「你們重點關注一下這個事兒,」托洛茨基語重心長的說道,「我覺得這個事兒恐怕沒有那麼簡單!齊契林突然去莫斯科,一定有別的原因!」
要不怎麼說,久戰江湖的老狐狸就是不一樣呢!托洛茨基只是有耳聞就能覺察出事情不一般,而布哈林和烏利茨基兩個貨,是事情發生了都沒有任何知覺。相比之下,是差了不止一籌!
不過就算托洛茨基現在讓他們去關注齊契林,也算是遲了,因為他已經同阿基莫維奇進行了幾輪溝通,應該說溝通得不錯,解決了一部分細節上的問題,為將來進行的全面談判鋪平了道路。
「安德烈同志,過兩天我就將返回彼得格勒了,」齊契林在離開之前找到了某仙人,開門見山的說道:「工作已經基本上順利完成了,現在你是不是該把手尾清理一下了!」
所謂的手尾自然就是英國總領事館的那檔子事兒,畢竟齊契林是打著這個幌子來調解的,總不能跑出來一趟,什麼成果都沒有吧!
李曉峰卻不想談這個問題,因為英國佬比他想像中要頑固得多,他原本的打算是交換人質,用抓來的英國人去換英國總領事館裡的反革命份子。可英國佬死活不同意,尤其是那個哈爾遜,病怏怏的竟然跟他玩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溝通進行得這麼順利?」這貨故意把話題岔開了。
「這也是你前期工作做得好,」齊契林也給對方戴了個高帽,花花轎子人人抬嘛!當然,他也確實覺得某人不容易,相比於之前最後通牒裡的條件,現在德國人提出的條件寬容了不少。
不過齊契林也不是可以隨便糊弄了,表揚了某人一句之後,他立刻又把話題兜回來了,「但是,安德烈同志,你必須要知道,中央派我來是調解糾紛的,你總得讓我能給中央一個合理的交代吧!」
李曉峰真想當場問一句:「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交代呢!」好在他立刻就反應過來,這麼問話口氣實在不好,不管怎麼說齊契林也是自己人,而且之前也很配合他,他實在沒理由發飆!
「其實吧,我的意思是讓英國人交出那些反革命份子,」李曉峰撇了撇嘴說道,「可是英國人就非得認死理,硬是不肯交人,所以就僵持住了!」
齊契林的嘴角抽動了兩下,他實在是無語了,英國人怎麼可能交人,真交了,他們的臉往哪擱?堂堂日不落帝國,竟然連幾個人都護不住,這要是傳出去了,將造成怎樣的影響力?以後誰還敢跟大英帝國合作?
反正,齊契林是非常理解英國人的心思,這個事兒無論如何都不能就這麼算了,尤其是不可能交人,只能死扛到底。
李曉峰愣了愣,問道:「也就是說,這個事兒,根本就沒得談?」
齊契林苦笑一聲,說:「也不是沒得談,公開的做交易,英國人肯定是不會答應的,但是秘密的運作,應該還有一點兒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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