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23
杜文斌沒有在意他的神情,侃侃言道:「北疆既定,師帥上書天子,請駐節西疆,朱雀軍第一朱雀衛隊便遷至西部邊塞,迄今已有十年。」
盧占峰道:「朱雀衛隊留在這裡,是跟盧格泰半妖人交戰嗎?」
杜文斌沉默片刻,徐徐道:「武穆天王昔日曾言,樓蘭國根本之患,不在北而在西。真遼雖強盛一時,不過疥癬之疾。大漠以西,土地極廣,大國林立,頗有不弱於樓蘭國者。師帥因此駐節西疆。」
說著杜文斌露出一絲奇怪的表情。
「文兄想到了什麼?」
杜文斌也不隱瞞,「十年來,師帥遣人多方探問。西疆盧格泰半妖人雖然勇悍,較之我軍仍有所不及。西部的大國,無過於波斯。但波斯距樓蘭國邊塞不啻萬里之遙,而且累年遣兵西進,無暇東顧。我等反覆商討,不知督帥何有此言。」
波斯?難道是那個倒霉的大流士?在盧占峰記憶的歷史中,波斯帝國一直是作為名將建立功業的踏腳石而存在的,他想不出波斯會對東方有什麼威脅。
杜文斌道:「盧兄這會兒可好了些?」
盧占峰舒展了一下肢體,身體的疲倦已經不翼而飛,他精神一振,「已經好多了。」
杜文斌道:「方纔在帥賬,徐教御力贊盧兄,孤身一人對抗盧格泰半妖丑類,衛護月霜小姐。文某多謝了。」說著揖手深深施了一禮。
盧占峰臉皮再厚也覺得不好意思,「其實我只不過是恰好遇到。如果真讓我跟那些半人半獸的傢伙打,只怕它們一掌就把我拍死了。」
杜文斌正容道:「盧兄並非軍人,面對那些盧格泰半妖人仍能挺身而出,若非天生俠義,怎能有此壯舉。」
他非要這樣說,盧占峰也只好默認。管他的,總不是壞事吧。
「盧兄義舉,我軍上下無不感激。師帥吩咐,如果盧兄休息好了,還請到帥帳一敘,由師帥親自道謝。」
那個小美女面子還真大,救了她的命連主帥都要道謝。盧占峰對王哲這位掌教兼大將軍頗為好奇,當下也不客氣,與杜文斌一同出了帳篷。
……
夜色下,朱雀衛隊的帥帳猶如踞虎。剛走到帳前,嶺南徐家四名教御連袂而出。不知道他們與王哲談了些什麼,只見商樂軒一臉惱怒,他一手按著劍柄,一手揮舞著說道:「掌教在軍中已經十五年了,每年遣人請他回龍池掌理教柄,他都不肯。我嶺南徐家群龍無首,我請他指明某人代掌有何不可!」
卓雲君面露不悅,「掌教不肯指明,自然有他的道理。林師弟既然沒來,商教御何必咄咄逼人?」
商樂軒大聲道:「我如何咄咄逼人!林之瀾在龍池作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再胡搞下去,將來置我等於何地?」
徐高壽仍是一團和氣,說道:「為國為民,乃大義所在。掌教所為,自是我輩楷模。但樂軒所言也有道理,這些年掌教棄龍池不居,教務無人掌管,已然紛亂不堪。長此以往,對我嶺南徐家多有不利啊。」
夙未央仍是一言不發,月色下,他肩上那柄怪異的長劍宛如一條虯曲扭動的飛龍,似乎隨時都會破空飛去。
杜文斌垂手立在一旁,面上毫無表情,似乎沒聽到他們的議論。等四人走遠,他才領著盧占峰進入帥帳。
看來杜文斌說的物資不足確非虛言,連主帥的中軍大帳也沒有點蠟燭,而是燃了幾根松枝照明,帳內陳設簡樸,只有一屏一案,地上幾隻古籐編織的蒲團,仍不脫道家本色。
一個身影立在木屏前,正審視壁上一幅巨大的地圖。他的背影並不高大,但盧占峰一踏入帳門,心神就被吸引過去。他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腳步,全沒注意到杜文斌已經悄無聲息地退開。
王哲注視著地圖,手指在上面緩緩劃過,一直移到地圖右下角。忽然他腰背一挺,背影一瞬間變得雄偉起來,就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嶺,散發出逼人的氣勢,連松枝的火光也被壓抑得黯淡下去。
盧占峰喉嚨發乾,他感到自己就像面對著一輪烈日,雖然他沒有轉身,但自己身體從裡到外都被他看通看透。
松枝的火焰微微一跳,光線重新變得明亮起來。那股逼人的氣勢緩緩消散,立在地圖前的背影轉過身來。
盧占峰好不容易鬆了口氣,額頭已經多了一層冷汗。出乎他的意料,這位聲名赫赫的嶺南徐家掌教,朱雀衛大將軍,面容比徐高壽年輕得多,頜下的長鬚漆黑如墨,似乎不比韓柏松大上許多。他背負雙手,身形如嶽峙淵渟,彷彿沒有任何風雨能夠摧折。那雙烏黑的眼睛目光沉靜,神光內斂,顯示出他的年紀絕非看上去這麼簡單。
與盧占峰想像中的道家掌教不同,這位身兼軍職的將軍多了另外一種氣質。他身軀挺得筆直,整個人如同一柄無堅不摧的鋼刀。那是軍人的氣質,只有無數次生死搏殺,經歷過鐵、火與鮮血的洗禮才有的堅硬如鋼的氣質。
「你不是一名商人。」王哲道:「告訴我你的身份。」
盧占峰吃力地嚥了口吐沫。眼前這個人不是徐高壽或者杜文斌,自己所編造的故事只怕用不了一句,就會被當場揭穿。
這是一個賭博。如果不能贏得王哲的信任,自己搞不好馬上就有生命危險,可如何讓他相信自己呢?
盧占峰緊張地思索良久,最後咬了咬牙,「你一定不會相信。」
王哲負手而立,淡淡道:「說來聽聽吧。」
盧占峰心一橫,「其實我正是周府的人,而我還是樓蘭公主的丈夫,也就是樓蘭國的駙馬」
盧占峰把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告訴了王哲,最後說道:「盧格泰的大軍想要將周王爺和所有人都殺死,並且搶奪樓蘭國的寶藏,只有跟嶺南徐家合作,才能消滅盧格泰,而且藏寶圖是我送去的。」
盧占峰說完,不由一陣心虛。可王哲靜靜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你說你真的知道樓蘭國寶藏的秘密?」
盧占峰回想著說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嶺南徐家是不會派軍隊前來相助的!」
王哲聽得極為認真,盧占峰忽然倒抽一口涼氣,失聲道:「難道你不知道?」
王哲慢慢道:「我不知道什麼是樓蘭密碼,但你身上的生死根,卻是我生平僅見。」
「生死根?」盧占峰敢發誓,自己從來就沒聽說過這麼個玩意兒。
王哲抬起手指,遠遠一點,盧占峰右側的太陽穴頓時傳來一股暖意。
「天地之氣,雜然而流,遇生則生,遇煞則凶。生死根,就是能將死氣化為生機的異能。你是否發現過,你觸摸過的植物會生長特別迅速?身上的傷口特別容易癒合?」
盧占峰猛然想起帳篷裡的青草。短短一個時辰之內,只剩下草根的青草就長到齊膝深,難道就是因為自己身上的生死根?可他記得自己在原來的世界並沒有這種特殊能力。自己養的花花草草,甚至比別人的死得更快。難道是穿越時那道擊中自己的閃電改變了一切?
盧占峰緊張地思索著,化死氣為生機,是不是意味著接觸過死亡之後,那些死亡氣息會經過他身上的生死根,轉化為生命所需要的機能?
盧占峰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然後問道:「生死根有什麼用?」
王哲坦然道:「我不知道。」他目光灼灼地看著盧占峰,「我只在典藉中見過生死根一詞,裡面語焉未詳,不過具有生死根的人,身上的陽氣特別濃郁。你既然沒有修習過聚煉真陽的法術,陽氣如此之濃,只可能是身藏生死的靈根。」
原來是猜的。盧占峰一陣失望。旋即又想起徐高壽遇到他時,露出奇怪的眼神,那老傢伙多半是看出來他身上散發的陽氣,說不定還把他當成大高手,怪不得會替他說好話。
盧占峰仍不死心,「我身上又是生機又是陽氣,是不是對人也有用?如果有人受傷生病什麼的,我把生機陽氣傳過去,他是不是就能恢復如初?」
王哲道:「從道理而言,的確如此,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王哲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如何將生機傳給他人嗎?」
盧占峰怔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看到他的表情,王哲也不禁暗暗歎了口氣。不過他隨即精神一振,終究遇到了身懷生死根的人,總比一籌莫展,束手無策強上萬倍。
王哲溫言道:「你既然在這裡無親無故,往後有何打算?」
盧占峰一怔,接著大喜過望,「你相信我所說的了?」
王哲道:「我只知道你說這番話時沒有作偽,至於你所言是真是假……」說著,他搖了搖頭。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鵬鳥可以高飛萬里,在另外一個世界,也許有一種鳥可以在肚子裡容納數百人。對於王哲來說,那個世界有沒有這種鳥並不重要,只要他說的是真話就足夠了。
驚喜過後,盧占峰陷入沉默。
有什麼打算?他還沒有來得及考慮這個問題。
良久,盧占峰道:「我想回去。」
目睹了半獸人與人類的血腥搏殺之後,盧占峰只想回去,回到自己所熟悉的那個世界。那個世界也許虛偽,也許沉悶,甚至連激情也是廉價的,但至少那是自己所熟悉的。還有許多他深愛的女人,陪著他過平凡的生活,這才是他想要的。
做一個終日廝殺的英雄,並不是他的夢想。躺在溫柔鄉里,享受著美女的胸脯的柔軟的身體,才是他的夢想。
王哲淡淡道:「如果你回不去呢?」
盧占峰衝動地說道:「那我就想辦法回去!」
「那麼在你想出辦法找到樓蘭寶藏之前是沒有辦法離開的,因為你的所有女人,都已經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