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橋頭自然直,船到橋頭就真的會自然直?前面如果是險灘,它怎麼可能會因為一艘船的到來,便化險為夷?
沈明的劍確實沒有停下來,他的殺意比天天染血的儈子手還要濃,他對李堯的憎恨已經到了不可壓制的地步,他不可能會放過這等可遇難求的機會,他的臉都因為近在矩尺的大恨得報而猙獰扭曲,但他的劍確實沒有刺中李堯。
「彭!」
破爛不堪的院子不被砸個稀巴爛留不下立錐之地不可罷休。
又是一道劍氣,又是一道縱橫肆虐的劍意,狂嘯而來,如萬馬奔騰,震得地面撕裂,眨眼即至。
劍氣對劍氣,有心對無意。
危險在前,恐懼直上心頭,心機深沉寧願千萬人死去也不願自己輕受小傷的沈明當機立斷,絕不鋌而走險,只能暫避風頭,收起雷霆必殺之勢,迅速退後。
「誰?」
雖是橫空出世,劍意凌厲,卻也沒到讓人連反抗都生不起的霸道無雙,仗著人多勢眾躲過危險一擊的沈明怡然不懼,大聲喝問。
「兄台可知道我們是在為民除害?你方才救下的可是一等一的大奸惡。我等正派人士要除之而後快,望能三思而後行,否則……」
看清來人,沈明內心大定,言語措詞更是肆無忌憚,攜大義以壓。一個少年修為再高也不可能直上青天吧?
來人一身尋常衣裳,一張不算英俊的普通臉上波瀾不驚甚至還顯得有點木訥,眼睛裡卻滿是靈動飄逸,正是不告而別對著某個大叔連黑衣人都要忌憚的劍莊大放厥詞的張權。
「否則,否則怎麼樣?你要咬我還是要用你口水噴死我?以為身後區區一個大刀門便可囂張跋扈?」
連劍莊劍主都敢罵的張權,又何懼尚未名聲大震的沈明?
沈明一張臉再次扭曲,因為惱怒。
身為天之驕子,沈明何時受過此等赤~裸裸的羞辱,師承是他的驕傲,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連頭都仰到斷了卻只能望洋興歎?
沈明卻又不敢貿然行動,敢罵他不知死活的人不少,拼著滿腔熱血,人總能做出些什麼。但公然罵大刀門整個門派,卻不是勇氣滿腔就行的,這是要冒天下大不為,公然將自己處在正義的對立面。沒個半斤八兩,又怎敢打腫臉死充胖子,畫虎不成只能反類犬,貽笑大方不止還要博得個身敗名裂。
啞巴吃黃連,沈明有苦只能默默攔在心裡,讓一張驕橫的臉被氣得發燙,誰叫自己剛剛一馬當先,首當其衝便只能自己來承受了。
……
「你怎麼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哪?」
熟人相見,李堯總會覺得很高興,臉上露出了笑容,全然沒有危險在前的覺悟,和張權打起了招呼。
「有好玩的事兒,我當然不能走,總不能讓你一個人獨自開心吧?」
張權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不再看那張已經漲成豬肝色難看的臉。
李堯呵呵笑著,沒有說話,小晴從地上站起,來到李堯身旁,瞪了眼張權,怒道,「什麼好玩的事兒?這裡哪有什麼好玩的?你眼睛瞎了?」
不是不安好心,也不是不待見張權,只是一時生怒忍受不了這人的嬉笑輕鬆。
張權怕了這個出口就要傷人的小晴,不敢言語更不敢對視小晴凶巴巴的眼神,卻又忍不住對著李堯拋了一個很值得玩味的眼神。
「你要說什麼啊?想說就說出來,這樣看著我幹什麼?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李堯滿是疑惑地看著張權。
男人都能懂的眼神到了他這裡怎麼就不懂了,看他眼神清澈真誠,又絕不像搪塞繞題。
張權欲言又止,滿臉的尷尬無措,算是徹底敗給李堯了。
「難道……難道你不知道小晴的身份……她……」
「閉嘴,什麼身份,我什麼身份,你一個瞎了的人能看見什麼?啊?」
小晴伸手就推了一把張權,惡狠狠地盯著張權,把張權盯得全身發毛。
「小晴什麼身份?難道小晴不是小晴?」
李堯疑惑,看向張權。
「沒,沒什麼,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哈哈……哈哈……」
張權笑得很勉強,被一雙要殺人的眼睛盯著誰都能笑得自然。
……
「哼!你們以為現在是什麼情況?談天說笑?莫要把我們天下英豪不放在眼裡!」
不是「不敢舍下一身剁要把皇帝拉下馬來」的沈明,更不是冷眼旁觀的林雪,而是淹沒在人群中的孔泰大步向前,一身凌然正氣逼人。
要說對李堯的恨,孔泰並不沈明少一絲一毫。從城外受辱到婉紅的事情再到客棧內自己被李堯嚇暈,孔泰心裡就沒舒服過一刻鐘,看見李堯就如見到殺父仇人在玩耍自己的女人一般。
審時度勢,從來就是一個小人物最應該懂的東西。
人多欺負人少,從來就是一個不思進取的紈褲最喜歡做的事情。
有人在,孔泰可沒有沈明這麼多的顧忌,世間第一流的門派輕劍派可不是在狗苟蠅營力圖百尺竿頭一朝躍龍門次一等的大刀門,
「我不敢把天下英豪不放在眼裡,我卻敢不把你放在眼裡。」
張權可不是李堯。世上像李堯那般能被人罵到胸口依然大口喝酒不當回事的人不多。
想要盛氣凌人,卻被人說得啞口無言,孔泰一張臉立即漲紅,目中無人,卻被人鄙視成這種程度,何苦哀哉?
「你……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孔泰是輕劍派的弟子,誰人敢對我輕劍派不敬!」
道理說不過你,氣勢贏不了你,我家底還不夠你厚?
輕劍派一出,誰又敢說三道四些什麼?
底氣擺在那裡,孔泰的勢免不了又提升了起來,一副傲嬌高高在上的模樣足以鄙視世間千萬螻蟻。
「輕劍派是很厲害,但輕劍派的弟子就要全部都很厲害了?很厲害的人,像是你們輕劍派的劍聖張狂,會在別人面前大聲說自己是輕劍派的弟子嗎?不學無術,就只會扯自家門派的虎皮,你丟不丟人?要我是你,我就默默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免得出來丟人現眼。」
張權何等伶牙俐齒,要不此時他怎麼能出現在這裡而不是滿臉苦情地跟在那個中年男人身後。
「你……你……」
家底都擺出來了,別人卻連看都不看一眼,還要被罵成個敗家的紈褲,孔泰一張臉也被氣成了豬肝色,被氣得啞口無言,差點都要一口鮮血噴出。
默默在心中衡量利弊,沈明眉頭緊皺了起來,轉而看向林雪,一腳又踏了出來。
「任你有三寸不爛之舌,說得舌燦蓮花,又如何?是邪就是邪,是正就是正,你若要包庇身後之人,不要管我們無情。」
林雪的臉上既然已經出現了怒氣,沈明自然就敢將事情激化。
「對!管你如何巧舌如簧,你是惡人便是惡人,惡人就應該受到懲罰。大家一起上,殺他個片甲不留,為我們正義而戰!殺了……」
管你什麼道理不道理,拳頭大了就是道理,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孔泰將滿腔的憋屈一股腦地喊了出來,眼睛死死地盯著張權,滿是邪惡和看死狗的藐視。
張權再無言以對,冷笑一聲,握劍之手一抬,劍氣立即縱橫。
「啊……」
話還沒有說完,孔泰就慘叫了起來,臉上滿是驚恐,手向著嘴邊一抹,只見滿手都已是鮮血。
「我……啊!」
還想要說些什麼,孔泰卻又再次大叫了起來。
「找死。割了你一張嘴也算是給輕劍派清理門戶。」
張權竟一言不發便已經割下了孔泰的一對嘴唇!
拳頭再大又如何,我一劍破之便是!
……
箭都已經射了出來,戰鬥怎麼還能停止?
沈明一馬當先,抽劍而上,劍氣瞬間縱橫。
張權轉身看了李堯等人,眉頭微皺,腳尖點地,迎面而上。
李堯等人已經再無一絲戰鬥力,甚至連抵擋劍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張權只能選擇強而破之。
刀光劍影,不到一瞬間的時間,兩人已經對擊了不止百下。
張權終究還是略勝一籌,最後一劍橫劈,生生逼退了沈明。
這些天來都在挨打的沈明好不惱怒,視線從張權身上抽回,轉向林雪,大喝道:「你等還在猶豫什麼?奸惡就在眼前。」
林雪回瞪了眼沈明,卻還是提劍,直衝張權。
林雪的劍詭異若鬼魅,刁鑽毒辣,時而靈動如小魚,時而尖銳如鷹爪,進退之間毫無破綻。
張權的劍是一把很厚實很巨大的重劍,他的劍招屬於那種憨厚實打實型的,沒一擊都似是用盡了全身力氣,不像是在耍劍,更像是在打鐵。
力道是有了,奈何遇見的卻是林雪這樣的對手,只能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費力不討好。
霸道的劍招終究還是勝過了陰狠的劍招。
最後一次對抗中,張權不理不管林雪如魚兒般靈動的劍滑向自己的胸膛,自己一劍劈向林雪。
林雪不敢以命破命,收回戰劍,硬生生地和張權來了一次對轟。
「彭!」
林雪轟然倒退。
張權再次略勝一籌,彎腰用力喘氣。
只是也在這時,一股濃烈的劍氣從天而降,要抓住這個破綻一舉滅掉張權。
沈明一直都在場上,他沒有退出戰鬥,他在蓄勢,等待雷霆一擊,要一劍劈華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