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我這兒不是還沒答應麼?」她瞪著他,沒見過這種無恥之徒。
鳳九眸色一黯,淺道,「青鸞,你不願意?」說時,幾縷青絲飄落耳際,濕濕的沾在頰邊,給他的俊臉平添了幾分脆弱。他唇線優美,可卻甚很是蒼白。似乎她的答案在他而言,重要得很。
魚青鸞好生不甘,今兒個若這麼答應他了,那她豈不是就值得四鍋湯了?她嘴角呶了呶,這便將話題岔了開去。「今兒個皇宮裡頭的戲好不好看?」
鳳九見她無意答他,這便直接甩了個冷臉子給她。伸出長指,他在她的額頭彈了下,道,「戲好看你也看不著。」
魚青鸞撫著疼痛不已的額頭,不禁對他側目而視。剛剛小龍公子才說他其實很愛模仿他。這會子他就來彈她的額頭來了。她好奇道,「九爺,你跟小龍公子何時認識的?」
鳳九似笑非笑的瞧著她,很沒天良的給她甩出一句,「這是本王的機密之事,非近身之人不能聽。」也就是說,她魚青鸞又沒答應嫁給他。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若是真想知道,那好辦啊,答應了他,他自然就說了。
魚青鸞氣得牙癢癢。鳳九這貨,他非三句話不離這個逼婚之事麼?頭好大!這是終生大事呢,她總得觀察一下他的表現罷!這事兒放在現代,戀愛談個三五年才結婚的人多了去了。
若是談得久了,覺著彼此不合適了,分手的人也是大有人在。他這兒昨兒才表白,還是拿把刀子給表白的。轉個臉就要她應下婚事?他想得美!
魚青鸞忽而按住自個兒的胃,唉喲唉喲的叫喚幾聲。鳳九一直老神在在的面色攸的一變。他飛快的捉了她的手按住脈門,急道,「又疼了?想知道什麼,你只管問我便是。別生氣觸痛了內傷。」說時,他另只手自然而然的將她擁入懷中靠著。
魚青鸞低聲道,「我不想喝那四鍋湯。很難喝,會撐死的。」說時,她的聲音帶了一抹少有的嬌弱。想試試這男人吃不吃這一套。
「這湯甚是滋補,你道廚房為著熬這些湯費了多少精神?」言下之意,他用湯逼婚沒錯,她倒了才是錯。
原來這貨他不吃撒嬌這一套。魚青鸞搜腸刮肚,努力想著女子該如何以柔克剛收服男人。結果發現,原來這事兒她從未做過。唯一見過的,便是九兒對她撒嬌那一套。
可依著她的性子,她哪兒能拉得下這個臉,去把頭擱到他懷裡去?上輩子她也算是個可憐的,心裡就只一個暗戀的對象。最後一次任務之前,她不知哪兒不對,就突然跟他表了白。結果還沒等到那人的答案,更沒跟他談一天情,說一天愛呢,她就直接死了奔這兒來了。
這會子想起來,她仍然為那件事兒遺憾不已。至少,也該聽完他的回答才死啊。
見她不語,鳳九趁勢整個將她按在懷中。這姿勢,似乎跟九兒對她撒嬌時有些接近。她心裡撲通亂跳,不由的胡思亂想。都這時候了,她怎麼總想著九兒那貨?
她突然發現自個兒果然是個做負心女的料。這頭人還在鳳九懷裡呢,心裡居然就還能想到九兒。
她是個正常的女人,能得九兒這樣妖孽絕色的男子這般全心全意的對她好,說不動心,那就太矯情了。
可是啊,她總要在兩人之間做出選擇。因為只有那樣,才能對得起他們全心全意的愛。
她並不博愛,沒法兒兼顧世人。所以,她身邊只消一個人就已經足夠。至於其他人,傷心也好,痛苦也罷。都不過是一時的。失個戀而已,死不了人。除了,九兒。
她剛剛才記起,她居然把九兒那貨她的簪子給打破了!這若是下次見著他,她要怎麼跟他說?他是那麼敏感一個人。
鳳九似乎覺出她的心不在焉,這便在她頭頂淡淡的笑道,「青鸞,你現在在想什麼?」
魚青鸞嘴角微抿,這才回過神來,貼著他的胸膛笑道,「胡思亂想而已。九爺也有興趣知道?」意思你小子不是不把小龍公子的事兒跟我說麼,那我也不把九兒的事跟你說。
鳳九抿嘴,他面色一青。眸中現了一抹清冷怒氣。「既是胡思亂想,那就總也有片斷。說一點兒與本王聽聽,也好解解悶去。」
魚青鸞長長一歎,繼而道。「九爺,給我一點兒時間成不成?我還有一些事沒有理清。」
鳳九眉毛一挑,嘴角卻隱了抹寒意。「是鳳七?」
魚青鸞想推開他一些。可卻發現鳳九雙臂收緊,怎麼也不肯放開。她沒法子,只好在他懷中抬眸,仰視他優美有致的下頜。道,「不是鳳七。對了,九爺先前把我當成鳳七,差點兒給剁了。青鸞還沒問過,您到底為何那麼恨他?」若只是為著鳳七與他的待遇不同,那他也忒小器了。
鳳九眉心聳成了一個川字,俊臉之上隱了一層重重的陰影。這一回,他似乎沒有打算要瞞她。
「鳳七的娘親,蕭雅兒。」他似乎壓抑著什麼,只說了這幾個字,人便已經開始顫抖。魚青鸞心中微驚。到底雅妃做了何事,居然能教鳳九光提起她,就這般痛楚。
他整張俊臉都皺著。眸下隱了一抹淡淡的傷。一會子後,他重複道,「她的閨名,叫蕭雅兒。當年,本王的母妃艾潮起,與她是過命的交情。皇宮後院,人人為著爭寵,都是勾心鬥角。可她們二人卻相互扶持。相互敬重。當時一道入宮的秀女之中,就母妃與蕭雅兒生得最是動人。可當時父皇一眼就瞧中了母妃,更賜了潮起殿給她。可母妃不願侍寢,竟拒絕了父皇的恩寵。」
皇宮之地,女人若是沒法兒得到皇帝的恩寵,那就注定一輩子孤獨寂寞。人人為了爭寵,費盡了心思。可鳳九的娘親卻拒了皇帝的恩寵,必事出有因。
「青鸞一定想不通,為何娘親要拒寵罷。」見她瞇著眼睛瞧他,他苦澀道,「因為娘親在進宮之前一直愛著一個男人。巧的是,蕭雅兒也與她一般,愛著同一個人。她們在宮外是情敵,進了宮,便惺惺相惜。因為她們與那人都再也無緣了。」
他接著又道,「因為母親的拒寵,弄得父皇大怒,竟一度將她圈禁起來。哪料蕭雅兒卻在此時趁虛而入,得了聖寵。繼而懷了七王。」
「在她得聖寵之時,母妃就一個人在潮起宮裡頭鎮日吟風對月,跳舞彈琴,過得倒也頗為寫意。可事與願違。父皇將她圈禁了,原是為著讓她屈服於他。雅妃一懷孕,他便突然進了潮起宮。」
「那一夜,母妃的喉嚨都哭得啞了。她不斷的求著父皇,不要碰她,她要乾乾淨淨的來。又乾乾淨淨的走。她情願在冷宮一世,也不願意得蒙聖寵。」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梳理著她的青絲。兩人之間親暱又自然。彷彿早在千百年前,他二人便在佛前共燒了一炷清香。結下了今兒個這不解之緣。
「父皇哪兒能容許後宮的女人愛著自個兒之外的男子。那一夜後,他非但沒有不理母妃,反而來的越發的勤了。每每前來,也總是將她折磨得死去活來。母妃恨他,恨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可她越是恨,父皇來得就越是多。直到後來,母妃有了身孕。近不得身了,父皇這才不怎麼來了。」鳳九說到此,眉毛微蹙。
魚青鸞心中微愕,她從不知道皇帝竟是這麼個變態的貨。人家越是不愛,他就越發的想要。她偷偷瞧了眼鳳九,心中暗自嘀咕,所以這貨與鳳七他們都一樣,喜歡強人所難。原來這都是像足了老皇帝哪。
鳳九痛苦難當,道,「可是生完本王,母妃的惡夢就又開始了。父皇表面對她不聞不問,可晚上卻極愛去潮起宮寵幸她。這事兒持續了好多年,直到本王六歲。」
「有一段時間,父皇一直沒進潮起宮。母妃還以為自個兒已經脫離了惡夢,那段時間,母妃一直不停的彈琴唱曲。快樂得像是天上的鳥兒。哪料有一天,父皇突然夜闖潮起宮,與母妃吵了起來。那一天他們吵得很凶,甚至把潮起殿上的東西全都砸了。最後更是把母妃圈禁起來,連本王都不讓見。對外只說是她得了天花。」
「本王一直在母妃身邊,又豈會不知母妃有沒有得天花?所以本王便每天都守在潮起宮外,頭一天,他們不讓本王進。第二天,他們也不讓本王進。第三天,第四天。直到最後,父皇便對本王發了好大一通火。那之後沒多久,潮起宮便起了一場大火。」
「母妃,便燒死在了那潮起宮中。」他說到這兒,忽而縱聲而笑。可他的笑聲哀淒,帶了沉沉的痛楚。
皇帝似乎對這位艾潮起有些古怪。與其說是他恨著她愛別人,倒似乎更像是得而不到。痛之恨之。
「那與雅妃有何關係?」魚青鸞淡淡一說。
鳳九嘴角一抿,道,「你道雅妃有孕之後,父皇為何會臨幸潮起宮的?那兒可原本是與冷宮差不多的地方哪。」
魚青鸞面色一訝,從他的表情,她就知道是雅妃。「為什麼雅妃要這麼做?難道是因為姐妹情意?」她說到這兒,頓了頓。
不是為著姐妹情意。
而是因為,她其實早知道這位艾潮起無心皇帝。她與蕭雅兒一般,愛著宮外的男人。所以她不乾淨了,她也要讓她艾潮起不乾淨。
更有甚者,她為著博得帝寵,親自將艾潮起推進皇帝的懷中。與其讓別的女人跟皇帝一起,倒不如把皇帝推給一個絕對不會對皇帝動心的女子。可她萬萬沒有料到,皇帝居然會對艾潮起動心。
皇帝是何許人,後宮女子個個對他唯命是從,他自然覺著沒甚意思。碰見一個心裡有別人的女人,表面瞧著沒什麼,暗地裡就去把人往死裡整。可有一條,他整她的時間,過長了。一個男人若是對一個女人無情,又豈會連著去折磨她好多年?抽瘋嗎?她不認為皇帝是個會抽瘋的人。除非他是確實放不下。
「原本母妃可以孤獨的在宮中終老,甚至再也不用見父皇。可是蕭雅兒卻不成全她。父皇不來時,母妃每天都會喝酒,喝得爛醉就跳舞,喝得爛醉就唱歌。喝得爛醉就一遍一遍的告訴本王,這一生她沒法兒乾乾淨淨的走了,等本王大一點兒,她就用最乾淨的法子,離去罷。」
「本王不知道她說最乾淨的法子,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為何她要等本王大一點兒再離去。直到那天潮起宮中大火。瞧著那沖天的烈焰,本王心裡終於明白了。原來母妃說的用最乾淨的法子離去,便是指這個。」
「她無法保持身子的乾淨,那就把自個兒燒得乾乾淨淨。」他說到這兒,苦笑數聲。身子一直不住的發抖。
原來他曾親眼見著自個兒的娘親燒死在火中。原來!魚青鸞似乎能透過他的胸膛覺出他的痛楚。她伸出手,緊緊的擁住他,啞聲道,「都過去了。九爺。沒事兒了。」
他顫了一會子,似乎平靜了許多。魚青鸞情知這話題是沒法兒再繼續了。再繼續,怕是眼前這男人便要受不住了。她這便笑著給他遞過一杯清酒,道,「九爺,這酒還是溫的。你試試味兒。」
鳳九深深的瞧著她,許久,才低頭將酒飲下。他原就有些醉了,這會子吃了這盞酒,那俊臉便越發的紅了去。
魚青鸞嘴角的笑意深了三分。她抬眸道,「九爺似乎不怎麼會喝酒,還沒喝臉兒就紅了。」
鳳九瞪她,咬牙冷道,「本王在宮中已經吃了許多。這會子再吃,自然是臉紅了些。」
魚青鸞笑道,「醉了就醉了,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
「你這是在趕本王回房麼?」他笑著將一直擱在一旁的紅絨盒推至她跟前。道,「本王將你的簪子摔了,現在賠你。」
魚青鸞應了聲,老實不客氣的打開那盒子。但見那鮮紅的盒中裝的,竟是一隻流光瀲灩的黃金玉鐲!她心中微訝,這便出口道,「九爺,這怎麼能成,這玉……」私自買賣黃金玉者,死。
他淺笑淡淡,這便取了鐲子捉了她的手套進去。可那鐲子太小,不論他怎麼套,都套它不下。越是套不下,他便顯得越發的急躁。
魚青鸞見他認真的低著頭,俊挺的鼻尖之上現了一層薄薄的汗珠子,她心中一笑,下意識的抬起另一隻袖子去為他擦。
鳳九眉毛一挑,眼睛黑灼耀亮。她的手掌被他弄得發紅。原以為他會放棄了,哪料他竟淺淺一笑,道,「青鸞,你等等本王。」
他說罷,便忽而起身離去。不知過了多久,他又喘著氣拿了皂角進門,就著水將她的手沾濕了,又用皂角將她的玉白小手打得光潤水滑。這才將那鐲子套住她的小手,鐲子受了那皂角的潤滑,只輕輕一用力,便已然套了進去。
「瞧,進去了。」他執起她的手,笑著對她飛快的道。像是執意非要得到大人誇獎的孩子。她的手瑩白玉潤,襯著那金光灼灼的黃金鐲,自是相得益彰。美不勝收。
「果然適合你。」他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魚青鸞嘴角一動,務實道,「九爺,這玉鐲子,您是打哪兒弄來的?」漂亮是漂亮,可這東西卻是禁物!不論被鳳舞任何一個人瞧見了,也是一條死罪!
鳳九嘴角一抿,不悅的道,「青鸞不喜歡?」
魚青鸞緩緩的搖頭,道,「不是不喜歡,而是這玉,不是鳳舞皇族才配得用的麼?」怎麼他就給她打成鐲子了?
「跟了本王,你就是鳳舞皇族。」他眼角的笑意忍不住濃了幾分。見她瞪著他,隨即又道,「這鐲子是母妃的遺物。今兒個,父皇把它給了本王。所以青鸞,你一定不要打碎了。」
魚青鸞面色一怔,心裡更是彆扭了。瞧見這玉,她便想起了她先前還並著九兒一道耍鳳十三的事兒。忽然覺著,頭痛欲裂。
「青鸞不喜歡?」鳳九的聲音隱著一抹淡淡的失落。屏著呼吸就是為著得她一句話。
魚青鸞輕輕一歎,道,「喜歡。」怎能不喜歡。他現在就是送她一個狗尾巴草結成的手環,她也喜歡。物輕情意重。
鳳九見她嘴裡說著喜歡,可眼裡卻現了一抹微微的痛楚。面色微寒,他低下頭去。狠狠的攫住她的唇。魚青鸞沒料到他會突然吻她,便只能任他這麼深深的吻著。
那個吻,與先前不同。它帶了深深的渴望。似乎要將她整個都融進他的懷裡。她心裡迷迷糊糊的想,若是她少一點兒顧忌,現在她就把這貨給辦了。
公子爺,你真好。
她腦子一片紛亂,九兒。九兒。
她忽而瞠目,將鳳九略推開一些。「王爺,您先回去罷。我累了,想睡下了。」
鳳九面色未變,他的呼吸吞吐在她耳邊。「等你傷好一些,本王就不再放過你了。魚青鸞,你等著。」他會等到她心裡只有他的那一天。
魚青鸞面色一紅,這便伸手去推他。忍不住疾聲催促,「快走罷。」
鳳九面色淡淡,可嘴角卻隱了一分不悅。她現在居然膽子大到敢把他推出去了。「魚青鸞,你現在的膽子很大。仔細明兒個本王叫廚房再給你多燉一鍋湯。」
魚青鸞嘴角一笑,竟忽而踮起腳尖,在他的薄唇上頭咂了口,然後直接把門板關上。
他立於門外,略嫌呆楞的撫著自個兒的薄唇。眼中卻又更溫柔了三分。她,剛剛親了他。
這個女人,真叫人哭笑不得,拿起來,便不想放下。
十三王府
鳳七並鳳十三二人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鳳十三很想問鳳七,突然到他這兒來陪他過年,到底是為著什麼。這兒淒清孤冷,他已經好多年未曾與家人一道過年了。
所以當鳳七來時,他確實是嚇到了。不是因為鳳七來了,而是因為,鳳七來時那滿面風塵的落迫樣。明明上回見他,他還是意氣紛發的一個人,明明先前他還為他鳳七能得著魚家的嫡女為妻而慶幸。因為至少,他們兩個落魄之人,有一個已經可以幸福了。可一轉眼,鳳七人就已到了他跟前。
將鳳玉自懷中取出遞了給他。道,十三,七哥把你的鳳玉還過來了。七哥以後都不要這鳳玉了。再也不需要了。
沒了鳳玉,他鳳七一脈便要絕了去,這個道理哪個皇族都懂。誰都知道鳳玉有多重要。可是鳳十三想。他鳳十三與鳳七不同。
他鳳十三縱是守著這個皇族的身份,可他的子子孫孫卻依舊要在這兒世代守著皇陵,這活得呀,就了沒個滋味兒。沒了九兒,他若是再碰見了教他心動的女子,願意與他一生一世。他便與她遠走高飛。
他自棄皇族的身份,自然就不在乎這些個代表正統的鳳玉。可是鳳七不同,鳳七是可以得到鳳舞的人。鳳七是能守住鳳舞的人。
他若是失了這鳳玉,絕了他這一脈去,卻是何等的大事!
為什麼不需要,七哥。您與那魚小姐即將大婚,這時候您還回鳳玉,可是不想與那魚小姐好了?
鳳七面色淒然,他苦笑著一盞一盞的喝著酒。吃醉了睡下之後,鳳十三清楚的聽到他在廂房裡一遍又一遍的喊著同一個名字。
青鸞。
青鸞。
青鸞。
他的聲音如同失了愛侶的獨狼,每個字,都浸著無盡的痛楚。
青鸞,似乎就是那位魚大小姐的名字。鳳十三迷迷糊糊的想著。嘴角的笑渦又深了幾分。明明這麼愛著,為何又不願以鳳玉之禮明媒正娶?好生不解。
可到得第二日,他所有的不解都得到了答案。
「七哥你說,這位魚大小姐死了?」鳳十三蹙著眉,不可置信的說著。所以鳳七再不要鳳玉了。所以連帶的,他也不願再娶妃了!
「是。本王親眼見到她被火燒死了。」鳳七說時,聲音陰沉暗啞。帶了一絲微微的哽咽。
鳳十三注意到鳳七的手,指甲盡斷。結痂的鮮血覆著指尖。看來又紅又腫。可鳳七卻絲毫沒有要治手的意思。
鳳十三一字一字的道。「她死了,你這樣自罰,就會好受些了?」
鳳七緩緩的搖頭,「不會,本王這一輩子都不會好受了。若非本王請父皇賜婚,又故意放她進府,她便不會死。如果當時本王跟著她進了酒窖,至少本王便能保她不死。可本王卻就這麼遠遠的站著。眼睜睜的瞧著她燒死了。」
「十三,這樣的我,還有什麼資格再娶妻。這樣的我,還有什麼資格要後人。這樣的我,還怎麼守住鳳舞的江山?」鳳七說到此,眼睛已是濕了。
「那麼大的事兒,為何我這兒一點兒消息都沒收到呢?若是她死了,那麼父皇那兒應該知道才是。」鳳十三蹙眉,淡淡的道。
「是啊,父皇應該知道的。可是十三,父皇若是知道了,那大夫人不也就知道了麼?青鸞平常最重就是這個大夫人。本王又怎麼能讓她傷心難過呢。所以再痛再苦,本王也只能瞞下她的死訊。」他說到這兒,面容慘淡。「可是,本王再瞞,她也回不來了。」
「這事兒難道就您一人知道麼?要瞞,怎麼瞞?你那兒那麼大的火,是誰都知道的。這火裡到底有沒有燒死人,燒死了幾人。燒死了誰。這些都是鳳舞百姓們最是關心的東西。七哥以為,這些他們就會不知道?」鳳十三一字一字的道。天下哪兒有不透風的牆。
鳳七自然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他蒼白著俊臉淺道,「太子不會去跟大夫人說,一眾士兵們都被本王封了口。八王自然也不是多嘴的人。鳳九就更不會說了。」
「瞞不得一輩子,瞞得了一時也是好的。」他淡淡的道。至少,讓她快樂的過個年。
「本王告訴他們本王去了自個兒的外家。因為本王不想讓他們知道,本王來了皇陵。」若知道了,小十三這兒就不得安靜了。
太子想殺他,他又豈會不知。就連他自個兒都想殺了自個兒。可他的鳳玉還沒有還給小十三。所以他告訴自個兒,怎麼也不能死。
他不能這麼辜負了用絕後來成全他的兄弟。所以他來了,他來告訴小十三,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成親生子。縱是守著皇陵,他也是皇帝的兒子。這鳳玉一日不遺失了去,他便一日都是皇族。
「七哥,這幾日你便在十三這兒呆著罷。十三這兒什麼都沒有。只有長風清空。只有鳳舞整個先代皇族。只有這綿綿的鳳山。你在我這兒一天,我便能保你一天。」鳳十三酒渦一顯,笑道。
原來十三看得這般透徹。鳳七苦笑。十三看來什麼事兒都不管,其實他,比誰都清楚。
「七哥,十三在這兒這麼多年,你這是頭一個來找十三的兄弟。」就是為著這個,縱是要了他鳳十三的性命也無妨。
鳳七聞言,眼睛已是濕了。帝都之中,他與眾兄弟之間一直是勾心鬥角,虛以萎蛇,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兄弟之情了,哪兒想到,出了帝都。還有一個鳳十三。
退一步,海闊天空,退一步,就是感動。
「七哥,你來這兒,府裡有人知道麼?」十三淡淡的道。
鳳七執壺的手一頓。他揚唇冷笑,道,「沒有。本王的事兒,不需要他們來操心。」他存心避開世事,又豈會把行蹤告知他人。
「好!既然不知,那咱們兄弟就好好聚聚。」鳳十三喜孜孜的道。有兄弟,有美酒。人生還能比這事兒更痛快麼?
雖然這位兄弟似乎心情不佳。可是能來他鳳十三這兒,他就能教他快活起來。
七王府
雅妃端坐在堂,淡淡的挑著眉,聽著底下探子的回報。許久,她才猛的一掌拍落在案。喝道,「這是什麼話!總不成說七爺在哪兒,你們一點兒都沒頭緒罷。你們怎麼做的奴才!如今整個帝都的人都在找七王,都想殺了七王,可你們卻說,不知道他在何處?」
「門口守著那些人,別告訴本宮都是些普通老百姓!七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本宮要你們全都陪葬。」溫善的面具撕了去,蕭雅兒凶悍起來,竟是比之魚青鸞都絲毫不遜色。
「可是娘娘,那晚王爺確實是隨著那十二輛馬車一道走的。如今那十二輛馬車都已經成了碎片。裡邊兒的人也全都死了。」總管低頭一稟,心中已是起了猶豫。
「十二輛車,都走了空。七爺去哪兒,竟沒跟你們說!」雅妃瞇著眼,一手搭落在自個兒的額頭。一下一下的拍著。
「不能找到七爺,那就立刻給本宮傳出話去,就說大小姐已然回府。七爺若是對她有情,自個兒便會出現了。」雅妃飛快的說著。
「大小姐已死,又怎會回府?」總管大驚道。
「不是沒找著屍身麼?你這兒話一傳出去,七爺便會懷疑這事兒。必然會回來一探究竟。只要他回來,本宮自會有法子留住他。」雅妃淡淡的說著。
九王府
這幾日鳳九除了進宮拜年之外,便會來西廂陪著她。或是看一本書,又或是與她說些小時候的事。湯,依然是照三餐這麼燉的。
可魚青鸞卻沒再推辭,只閉著眼睛一飲而下。順道還把坐在一旁瞧戲的鳳九給餵了一肚子。鳳九雖然眉眼淡淡,似乎不想吃。可每次只要她端了湯到他跟前,拿個勺子餵他。他自然就會吃下了。
他每次進宮,都會帶些御膳房裡的吃食回來。可因著二人肚子裡頭都盛滿了各種湯,弄得誰也吃不了它們去。
最後鳳九隻得重重一歎,恩赦了她的四湯刑。完了還對她甩出一句,「現在是過年,等過完年咱們再吃。」
意思過年的時候她得留肚子吃他帶回來的東西。魚青鸞氣得磨牙,他還真是把她當成豬來養了。這幾日在這兒呆著,小腹的肉見長。
可抱怨歸抱怨,這貨給的湯,效果確實是好。她沒喝一滴藥,那身子便好了許多。
這身子一好,人的心思就多了些。可當她說要回府見見大夫人時,卻被他一口拒絕了。
「為什麼不讓見!難不成你九爺還能把我給軟禁了?」魚青鸞氣呼呼的道。
鳳九笑道,「不是不讓見。而是過幾日。」見她似乎不理他,他這便淡淡的道,「最近帝都在傳說,說是魚青鸞沒死,而且就快回魚府了。」
魚青鸞指著自個兒的鼻子,道,「誰這麼有先見之明?知道本姑娘要回魚府?」
鳳九瞪了她一眼,道,「你說是誰。」
魚青鸞啊了一聲,道,「你說有人想藉著我的名頭,把鳳七引出來?」她側目,但見鳳九正緩緩點頭。「有兩種可能。一是太子的人,一是雅妃自個兒。」他一邊說,一邊把玩著她的髮絲。
「雅妃?難道連她也不知道鳳七去了哪兒?」魚青鸞斂眉想了會子,終於十分自大的爆出一句。「鳳七不會是去給本小姐殉情了罷。」
鳳九伸出長指,在她的額頭輕輕一彈。道,「還好意思說!」她一個人闖禍,弄得大家都沒好日子過。
「你心疼你哥哥們了?那好啊,那本小姐就回府去啊。回去了不就沒事了?」她淡淡的睞他。
「不許走!」他的聲音略微提高。帶了一種強迫的味兒。這段日子對他來說太過美好,美好到他不願意放手。這個九王府其實很大,他不知道她走了,他要怎麼過。
魚青鸞見他面色都變了,這便笑道,「可是不成哪,我得成全某人的哥哥們,教他們不再自相殘殺了去。」
他似笑非笑的瞧著魚青鸞,笑得極是危險。「誰告訴你,本王不想他們自相殘殺了?還是說,有人其實捨不得鳳七並太子?」
魚青鸞嘴角一笑,她支著腮淡道,「呀,被您猜著了。是啊,本姑娘就是捨不得他二人。」
鳳九一把將她拉過來,鎖在懷裡就要吻她。可她心裡有事,自是不能教他得逞了去。
她雙手成拳,抵著他的胸膛,硬是將他頂開一些。「九爺,您若再這樣,我立馬就回府了。」
這貨明顯是有意識的在誘惑她。開頭幾天,他只是在她的額頭小吻淺酌。那淡淡的酥麻,叫人迷醉。
後來有一天,他給她把完了脈,便忽而低頭吻住她的唇。雖然也不過是小吻,可事後他卻鎮重的告訴她,她的傷勢好得多了。
傷勢好多了,意思就是接下去他可以深吻,甚至是長吻。或是做得更多也不會有事了。於是當天晚上他就被魚青鸞給轟出了房。
雖然聽到他隔著房門歎氣,可魚青鸞卻沒有開門的意思。一天沒解決九兒的事,她就一天沒法兒與他好好的相處。
兩個人的世界,有了第三個人存在。這便叫她心心唸唸。夜不成眠。
鳳九似乎覺出了她的不豫,這便安靜的道,「青鸞,本王能忍得住。這事兒原就該等到新婚之夜才做。」
魚青鸞瞪著他,她剛剛是不讓他吻,他那顆腦袋想到哪裡去了?他知道他現在這鳳眸如絲的模樣很像花千歲他哥哥花萬歲麼?
「九爺在說什麼?」她笑得極是甜蜜。這貨能不能別半洩開衣衫。能不能別露出那性感的鎖骨。那薄唇能不能別勾得那麼**?再這麼下去,她都覺著自個兒快忍不住,直接把他給撲倒辦了。
「本王在說,青鸞。咱們的洞房花燭之夜,絕對不能教我師兄給瞧了。」他一本正經的道。
想到小龍公子那貨,魚青鸞的頭轟的一聲大了。她怎麼忘了,還有小龍公子那個愛攪局的貨在?若是有他在,那她豈不是不能盡興了?想到這兒,她忍不住暗罵自個兒急色。
什麼盡興不盡興。好像她現在很想剝光他的衣服一樣。可是,她掃了眼他熾熱的眸光,心中暗道,這事兒也怨不得她。要怪只能怪這貨長得太過俊美妖孽。
「九爺,出事了。」古凌的聲音在廊下淡淡傳來。
鳳九面色一整,道,「進來回話。」
古凌推門進來,低頭稟道,「九爺,魚大小姐,回府了。」
魚青鸞攸的跳起來,指著自個兒的鼻子道,「我,我回府了?我人還在這兒呆著,怎麼會回府了?」前兩天還只是傳說她人快回府了,現在這會子就到了家。
鳳九眉毛緊蹙,他趕緊按了按她的手,道,「稍安勿躁。你聽古凌說下去。」
她抿著嘴,雙眼灼灼的盯著古凌。等著他的回答。
古凌一字一字的道,「是今兒個早上回的府。她一回府,沒過兩個時辰,雅妃便去了魚府,說是要跟魚相商量過聘的事兒。那魚小姐,也應下了。」
魚青鸞面色一變,道,「過什麼聘!這事兒分明就是雅妃的詭計。哈!她可真是厲害。我人沒回去,她還有法子叫我應下這婚事。」
鳳九面色發青。他嘴角薄抿,眸中現了一抹戾色。「她居然把事情做得這麼絕。為著鳳七,她竟是這用盡心思!果真是母慈子孝!」
古凌趕緊幾步上前,道,「九爺,這事兒該怎麼處置?」
魚青鸞嘴角一抿,道,「她要這麼辦事,那就別怪本小姐了。鳳九,派人壞了魚府青鸞的清白去罷。沒了清白,我倒要瞧瞧她雅妃能不能丟得起這個人。」
「不行!」鳳九的聲音略顯凌厲。「本王死也不會讓你的清白受損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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