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在這裡恭候多時了。」張宣自殿中走出,火把將他臉上的笑照得異常刺眼。
看著黑壓壓的禁軍,銳得的箭頭,泛著寒光的鋼刀,樂清早已開始顫抖,扶著皇帝胳膊的手抓得緊緊。
皇帝也陡震了一下,好一會兒才站直身體,挺胸站上前,「張宣,你要造反嗎?龐武,看清楚,朕才是皇帝!」
「皇上,臣也是為了大瑞江山好。」張宣開口道:「皇上無能,治國無術,以致大瑞岌岌可危,臣今日只是勸皇上將帝王之位讓給其他有能之士,以救大瑞於危難。」
「張宣,枉朕那麼相信你,封你為相,你卻犯上作亂,意圖不軌。你以為你殺了朕就能篡位嗎?你以為我大瑞的江山是這麼容易得的嗎?」站出來,便不再怕,最終皇帝的氣勢絲毫不為群刃所指而傷。
張宣卻是不慌不亂,微微地笑,「皇上,臣當然不敢犯上作亂,當然不敢軾君篡位,臣此番只是勸皇上為大瑞江山著想,將皇帝之位禪讓於皇室其他人,保住殷氏江山。」
「其他人?」皇帝一驚,「誰?」
張宣看向身後,火光中,兩名禁軍扶著一人出來,卻是一副泰然之色的汜王爺。
「五皇叔……」看著那張平日嬉笑無正經的臉,樂清驚愕出聲。怎麼也沒想到,這造反的人中,竟能看到汜王爺,竟會有他!
皇帝更是呆住,直直看著面前的人,「皇叔……皇叔,竟是你……竟是你,你竟一直覬覦著皇位!」
「皇上又錯了。」張宣慢慢說道,「汜王爺不是覬覦皇位,而是拿回屬於自己的皇位。當年太宗皇帝本欲傳位於汜王爺,是汜王爺無心皇位,稱自己年幼,勸太宗皇帝傳位於秦王才使得當年的秦王成了皇帝,也就是已駕崩的先皇。先皇也曾當著群臣說,皇位因汜王爺而得,若有一日汜王爺欲要回皇位,先皇絕不遲疑,立即歸還。這是先皇遺命,現在汜王爺就來向皇上要回皇位,皇上是要違抗先帝之令嗎?」
「你……」皇帝看向汜王爺,一時無言以對,只因他也曾聽說過此事。當年太宗皇帝寵愛五皇叔,看上了小小年紀的他,要將皇位傳給他,是他推舉了父皇。父皇后來登基後的確是說了那樣的話,可太宗皇帝最終傳位於父皇自然是在決策之後的結果,不可能是因五皇叔一句話;父皇說那樣的話自然只是口頭話,他不會當真,別人也不會當真。如何會想到,現在五皇叔竟真的要以此理由篡位!
樂清也向前幾步,不敢相信地看向汜王爺,「五皇叔,你為什麼要這樣?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你真的這麼想做皇帝嗎?」
汜王爺臉上仍是平靜,好一會兒才說了幾個字,「皇位,本是我的。」他一字一句,說得平緩,說得不帶感情,卻是字字清晰入耳。
張宣輕笑,拿出一道聖旨出來,「皇上,立詔吧。遵祖命禪位於汜王爺,封張宣為輔政大臣。」
「輔政……」皇帝喃喃念著,隨後立刻大喊:「既是五皇叔登基,又何須輔政大臣?你不過是想同嚴璟一樣把持朝政!」他立刻看向汜王爺,「皇叔,嚴黨舊臣現在都依附於張宣,你不能受他蒙騙,與他一起狼狽為奸啊,他不會聽命於你的,他一定計劃著篡我殷氏江山!」
「皇上,還請皇上即刻立詔!」張宣一聲令下,立刻便有人搬了桌子到皇帝面前,放了聖旨與筆。
「朕不會立詔的,有種你便殺了朕,有種你現在坐上皇位去,看我大瑞群臣會不會服!」皇帝說著就往後退,卻被兩名禁軍攔住按在桌前。
汜王爺仍是面無表情,一片泰然,張宣仍是微微帶著笑意。「同是殷氏子孫做皇帝,皇上為什麼要執意霸著皇位不放?皇上自然不怕死,可皇上就願意看著大瑞江山敗在自己手中嗎?就願意看著太后與公主死在自己面前嗎?太后娘娘,出來勸勸皇上吧!」
順著張宣的目光,皇帝與樂清立刻回過頭去,只見太后慢慢從院外走進來,她身後跟著的……卻是嚴璟!
樂清呼吸驟然停止,愣愣看著眼前出現的人。
好像是他……
好像真的是他……
好像……到了夢境……
可是他的臉卻越來越近,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一切都那樣清晰,夜風中有些冷,空氣著帶著微微的油味,是火把的氣味,不像是做夢,一點都不像是在做夢……
「殷煥,你好大的膽子!」太后厲聲一喝,讓張宣明顯一驚,汜王爺卻仍是神態自若。
讓張宣吃驚的不是太后安然無恙地出現,而是嚴璟安然無恙地出現。
他的出現,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只有樂清怔怔然恍若失神。
「龐武,你龐家也算代代忠良,如今卻要隨著張宣淪為亂臣賊子嗎?」嚴璟盯著禁軍統領龐武問。
龐武見他出現,早已目瞪口呆,失神之際張宣立刻上前一步,搶先說道:「我等不過是要為汜王爺討回昔日讓出的皇位,又怎麼成了亂臣賊子?」
龐武也開口,「不錯,先皇曾有過許諾,汜王爺若要皇位,隨時歸還,子須遵父命,如今汜王爺來要,皇上本就該歸還!」
「汜王爺,是嗎?先皇曾有過許諾,你如今的確是要向皇上索回皇位嗎?」嚴璟看向汜王爺。
汜王爺卻只是站著,面色平靜,不言不語。
嚴璟又問,「汜王爺,是嗎?」
張宣也不解地看向他,「王爺!」
汜王爺仍是沉默,臉上仍是無表情。
張宣頓時有些著急,快走過去,一手搭上他的肩膀,「王爺,你說話!」
「不是。本王,是被張宣所逼。」汜王爺突然改口,仍是一字一句,平平穩穩。
張宣與龐武大驚,臉上猛地一陣白。
「王爺,你是怎麼了?」張宣看向院外,嚴璟開口道:「是在找他嗎?」
黑暗中,侍衛帶進一個人來,瘦削的臉,高高的身體,穿一身青色的長衫,手間執著大把的紅線,紅線尾端,垂著個惟妙惟肖的木偶。
張宣再次大驚,臉色早已是一片死灰似的白。
「汜王爺從沒有逼君退位之心,是你用傀儡術控制了王爺的心智,操控他行動說話的,不過是這傀儡師。」
「張宣你……」嚴璟說完,龐武立刻震驚,直直看向張宣,「你騙我!」
張宣微有顫抖,隨後將手中的刀猛地抽開,「龐統領,事已至此,無路可退,嚴璟活著又如何,他早已是個具屍體,汜王爺是否被控制又如何,他仍是汜王爺!如今皇宮被我們佔領,這幾人的性命在我們手中,我們還怕什麼?勝,則為王,敗,則為寇!」
龐武怔了怔,隨後咬牙抽刀,看向前方,「皇上,龐家本世代忠良,龐武本無犯上之心,若非皇上欲除臣,臣又怎會走這一步!汜王爺為皇帝,江山仍是殷家的江山,皇上就立詔禪位吧!」
嚴璟看著張宣,語中不無惋惜,「我還為侍衛時便與你相識,你也是當年名冠天下的狀元,學富五車,抱負滿懷,一心要比晏子管仲。我還曾向你習過字,向你討教過詩詞文章,這些年,我們也是明為同僚實為好友,你為什麼要走上這一步?」
張宣冷笑中帶著無奈,「我為什麼要走這一步?嚴丞相,難道你不知道嗎?你為輔政大臣,你廣結黨羽,你總攬朝政,你是說一不二、誰也不敢反抗的鐵相。我曾說過,如此作為,必不為聖上所容。可你卻生就一個剛硬之人,輔政七年,朝中已無皇上,只有嚴相,文武百官已不是文武百官,而是嚴黨,我便與你一起成了讓皇上忌憚的嚴黨。他日皇上親政,你我怎會有活路?我與你,唯一的活路便是在有生之年一直把持把朝政,讓江山易主,替自己搏一回命。可你卻遲遲不行動,甚至要在日後讓出大權,嚴璟啊嚴璟,你的雄心就只有這麼一點嗎?你若成就帝王業,我一定會效忠於你,可你卻明知是死路還要往前面闖,那我只有自己救自己一命了!」
「張宣,沒想到有反心的卻是你,是你利用朕對嚴璟的懷疑騙了朕,是你用皇姐的手帕騙了朕!」皇帝怒聲大喊。
張宣笑著點頭,「皇上現在明白了嗎?沒錯,我有意向皇上投誠,有意透露嚴璟的消息給皇上,的確是為了取得皇上的信任,讓皇上殺了嚴璟,我好取代嚴璟的位置。說起來,還多虧了長公主對嚴璟的滿腹深情,若不是長公主那一副給嚴璟報信的血手帕,我只怕還贏不了皇上的信任,到不了今天。」
「是你……那手帕到了你手中?」樂清恍然大驚。
張宣仍是笑,「沒錯,你身邊的宮女,剛好將手帕給了我,而我,將手帕呈給了皇上。」
「是朕,是朕忠奸不分,是朕錯了……」皇帝喃喃自語著,似想起了什麼,突然抬起頭來,「私通烏勒的奸細就是你!是你出賣大瑞,給烏勒遞送消息,讓烏勒進攻肅涼,讓大瑞大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