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鋪,可說是寶山縣通往省城的必經之路。省裡派出的討伐軍總指揮,就是章昌邦家的二少爺,名叫章乃旭。本來按原定計劃,他率這一個團的新軍,應該是在臨縣城外,與城裡的丁卯裡應外合,將寶山縣的「土匪」一網打盡的。快到臨縣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從臨縣城裡逃出來的那位副縣長。從這位副縣長口中,章乃旭得知臨縣已經失守,縣長丁卯被抓,心中不禁暗罵他們「廢物!」,便連忙改路直接向寶山縣進發。這一來一回,便浪費不了少時間,天已經黑了,他們只好先駐軍在十里鋪,準備明日一早,向寶山縣城發起攻擊。
從臨縣的那位副縣長口中得知,寶山縣那些「土匪」只有極少的幾支洋槍,根本沒有大炮,大部分舀的只是大刀長矛之類的東西。章乃旭瞭解了這些情況,心中不禁暗暗一喜,看來此行,自己的大仇很快就能得報了。為了感謝這位副縣長,章乃旭設宴為他壓驚。作陪的除了跟隨自己一起出征的新軍六團的團長外,還有副團長和參謀長二人。席間,章乃旭少不了又向他詢問一些有關寶山縣的情況。他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在得知,寶山縣內真正主事的是一個自稱「中央特派員」,名叫萬八千的人之時,章乃旭微微皺了皺眉頭,道:「這姓萬的,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聽我的家裡人說起過,說他不過是個二十幾歲年輕人,以前曾在寶山縣裝神弄鬼,自稱天師下凡,可有此事?」
「章總指揮,此事一點不假。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周圍幾個縣都傳遍了。據說,寶山縣的黃縣長,就是上了當的,還被他騙去了五千兩銀子。後來,也不知道怎麼,他從哪弄了幾個新軍來,就把黃縣長一家給殺了,還自行委派了一個匪縣長。後來,為了開粥場,不知怎麼就跟你家老爺子鬧翻了……」
「好了……好了,不提此事了。你見過這個姓萬的沒有?」
「沒有。」
「今天去攻打臨縣的人裡頭,也沒有他?」
「沒有。為首的兩個,一個自稱保安團的副團長、姓竇;一個自稱參謀長,姓顏。不過,我看他們那行動作派,跟土匪沒什麼兩樣。人也不太多,最多也就百十來號人。」
「那他們進了城到處燒殺搶擄了?」
「那到沒有。」
「這麼說來,他們還是一撥軍紀嚴明的土匪?」
「應該是。他們大多數都穿著鸀軍服,戴著鸀帽子……」
聽到「鸀帽子」三個字,在座的幾個人全都笑了起來。
正當幾個人飲酒作樂時,猛然一個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諸位笑得很開心吶!」
在座的四個人都是一愣,全都急忙扭頭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這一看,把幾個人嚇了一跳。原來,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有一個年輕人已經面帶笑容站在他們的身後。他站的地方正好在章乃旭的後面。章乃旭嚇得一愣,伸手急忙掏槍,並喊了一聲,「什麼人?」
他的手剛剛碰到槍把,猛然感覺肩膀一輕,「匡」的一聲,一件東西掉在了地上,緊接著感覺肩膀一陣巨疼,疼得他「啊」地大叫一聲,扭頭一看,才知道,原來掉在地上的正是自己的右臂,已然被人齊根砍下,血也噴得滿桌子,滿地都是,疼得他本能地用左手一捂傷口,滿地打滾,哭爹喊媽地呼喚起來。
章乃旭旁邊左邊坐的是領兵的團長,右邊是臨縣的副縣長。臨縣的那位副縣長見次情景,嚇得「媽呀」叫了一聲,出溜一下從椅子上掉了下來,癱軟在地上,動彈不得了。那位領兵的團長畢竟是行武出身,伸手一把掏出槍來,照著來人就是一槍。
「堂!」的一聲槍響,被打的人似乎還站在原地未動,而那位開槍的團長,仰面「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額頭上多了一個黑洞洞的彈孔,過了一會兒,血才從裡面流了出來。另外兩人——副團長和參謀長驚得都是一愣。眼前一幕太不可思議了,他們全想不明白,為為什麼挨槍的沒死,開槍的反而自己中了彈。就在他們發愣的時候,來人的刀已經伸到了他們跟前,嚇得兩人慌忙手一舉,「堂啷!」兩聲,兩人手的槍全都掉在了地上。二人幾乎同時喊道:「饒命!饒命!」
槍聲驚動了外面的衛兵,剎時間有幾個人端槍衝了進來。所有的槍口全都對準了來人,叫喊了起來。有人喊讓他放人;有的喊讓他放下手中刀;也有人喊,不然就開槍了。此時倒在地上的章乃旭已經疼得昏了過去。
來人伸手將副團長和參謀長來人攏在一起,擋在自己前面,把他們當成了自己擋箭牌,往後退兩步,喊道:「都出去,不然我一刀一個先宰了他們。」
副團長、參謀長二人也連忙喊道:「出去!出去!沒聽見吶!」眾衛兵聞聽,互相對視了一下,也怕傷了二位長官,端著槍,慢慢退了出去。
參謀長顫抖著聲音問道:「好……好漢!你……你是幹什麼的?」
來人「呵呵」一笑道:「我就是你們要討伐的萬八千。」
二人一聽,頓時驚得臉色大變,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就是萬……萬八千?」
萬八千「呵呵」一笑道:「不錯。如假包換。報一下你們的身份吧?」
「我是新軍六團的副團長。」
「我是新家六團的參謀長。」
萬八千用左手一指倒在地上腦門中槍的那人,問道:「這麼說,他就是你們的團長嘍?」
「是……是。」
「那他呢?」
「他是我們的總指揮。」
「他呢?」
「他是臨縣的副縣長。」
聽說那癱軟一團的是臨縣的副縣長,萬八千略略一思考,便已猜到為什麼他們不去臨縣,而是將部隊開到這裡駐紮了。又見那位總指揮已經昏過去了,只怕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便無暇理會他,伸出左腳,將地上的一隻手槍勾了起來,微微一用力,手槍飛了起來,伸左手接在了手裡,這才將右手的那把東洋刀從兩個人的脖子上舀了下來,道:「只要你們兩個乖乖聽話,我就不會傷害你們。如果你們想耍什麼貓膩的話,你們團長就是你們的下場。」
二人連聲道:「不敢……不敢!」
「不敢就好。」說著,萬八千輕輕推了兩人一把,道:「走,把你們的隊伍集合起來。」押著兩人到了的門,見門外站了不少衛兵,有的槍口還對著這門口,便命令道:「讓他們把槍都放下。」
那位副團長連忙應了一聲,喊道:「把槍都放下!放下!聽見沒有!都放下!」那位參謀長也跟著喊,「把槍放下!放下!」眾衛兵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把槍慢慢放在了地上。
萬八千又命令道:「把人都集合起來。」
那位副團長連忙又下命令集合隊伍。過了一會兒,隊伍集合了起來。萬八千又又道:「把村口的哨兵也叫回來。」那位副團長又命人把村口的哨兵召了回來。
「讓他們把槍都放下。」
聽到萬八千的命令,副團長和參謀長連連喊了幾聲,眾士兵這才遲遲疑疑地放下了手中槍。萬八千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們配合的很好!」
「現在能放了我們了吧?」
「不行。還得等會兒。」說著,萬八千舉起手中槍,朝天上「堂!」「堂!」「堂!」連開三槍,頓時村外響起一陣喊殺之聲。
聽到喊殺之時,眾士兵一陣慌亂,有得想彎腰揀地上的槍。萬八千一見,大聲喊道:「都別動!誰敢亂動,我就殺了他們!」
副團長和參謀長聞聽又是一驚,連忙也跟著喊道:「別動……別動!大家誰也別動!」聽到二人的命令,眾士兵這才沒有揀槍反抗。等看到自己的人衝進來,揀起了地上的槍時,萬八千才暗暗鬆了一口氣,暗暗叫了一聲,「大事定矣!」
保安三團,除了九連被竇二寶帶去了臨縣外,其餘三個連,全都被萬八千帶了出來。三百號人,很快便將地上的槍揀得乾乾淨淨了。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摸到這種洋槍,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那份高興勁,一時之間用筆墨是難以形容的。
萬八千正要下令回去,有人稟報道:「特派員,那兩門大炮怎麼辦?還有戰馬。」
萬八千道:「都拉走。」說完這話,忽然想到,自己光有炮沒用,沒有會開炮的人也是白搭,便大聲朝隊伍裡喊了一聲,「誰的炮兵?站出來!」
聽到這喊聲,隊伍中有幾個人遲疑了一下,這才慢吞吞站了起來。萬八千見一共有十幾個人,便問道:「你們的炮兵?」
「是,長官。我們是新軍六團炮兵排。」
「誰是排長?」
「我是。」
「叫什麼名字?」
「我叫牛二奎。」
萬八千命令道:「集合你的隊伍的跟我走。」
「長官,去哪?」
「回寶山縣。」
牛二奎遲疑了一下,看了看副團長和參謀長。他們倆早已被萬八千嚇破了膽,見他看自己,還不跟萬八千走,生怕他一生氣,再要了自己的小命,忙道:「看我們看幹什麼?讓你們走你們就跟著去好了。」
「是。」牛二奎敬了個禮,這才集合隊伍,用馬拉上那兩門大炮跟著萬八千他們一起回了寶山縣。
此一戰,不費一兵一卒,萬八千便繳獲了一個整編團的裝備,可說是打了一個大勝仗。這一仗對他們來說,可說是輕鬆加愉快。保安三團,頓時士氣大震,人人都在傳頌萬八千的事跡。把他吹得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個個佩服得五體投地。就連竇二寶、顏清兩人得知這個消息後,見到那堆積成山的戰利品時,也都對萬八千敬佩有佳,絲毫不敢再生出二心來。
那新軍六團,在萬八千他們走後,連夜拉著團長的屍體,抬著受傷昏迷不醒的總指揮章乃旭逃回了省城,暫且不提。
yu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