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那張小妹遠望朱三離去,遲遲不歸,那成親不到一月的朱大本是如膠似漆時刻,第一次離開妻子超過一天,此刻滿臉的紅光。
朱大與朱三的外貌相差不少,除去那細長的的濃眉,朱三傾向母親陳氏多些,而朱大繼承了朱老實那寬大的肩膀。
「三弟,大哥見那張家丫頭八成是喜歡上你了,這給你做的鞋,多精細,多結實啊。」朱大搖著船櫓,盯著弟弟腳上的布鞋,嘻哈打趣道:「要不,我回去給阿娘說說,到老張家說親,再等兩年,你完成學業後,就可完婚。」
「大哥,話可不能亂講,自二姐去了以後,我可是一直把小妹姐當親姐姐來看,可別亂來,壞了我倆姐弟情誼。」朱三瞪了一眼自家兄長。
那張小妹喜歡自己?他心裡可不這麼認為,大家從小一起長大,關係密切些,相互更關心些,如此而已。
「三弟你這麼認為,人家可未必,怎麼就不見她給你大哥我做鞋,也沒給五妹做過。」朱大繼續說著。
「那是因為上次我送了人家一隻銀釵答謝平日對小五照顧的恩情,這是回禮,哪有你想的那麼齷齪。」朱三解釋著,見那朱大還要不依不饒,,趕忙打斷道:「大哥,好好划船吧,不然今晚日落前趕不到江都渡口,你我兩兄弟可就要睡甲板了。」
「好了,不說就是了。」
從秣陵縣外的渡口順江到廣陵江都縣外渡口,一般需要一天半多的時間,朱三他們的漁船有長帆,加上兩兄弟輪換的劃,縮短了那半天多的時間,才能當日靠岸,免得露宿江面。
兄弟倆在江都外渡口裡尋了間客棧,住了一晚,隔日朱大就駕船回去,剩下朱三一人徒步朝北而走,這年頭馬可是稀罕物,並不容易購的,尤其江東不產馬,野外短腳的弱馬也是數量稀少,偶爾充作農用。
一路上,朱三便見江都縣流民甚多,酒肆、客棧門口多有乞討者,數量遠遠在秣陵縣之上,加上官道兩旁許許多多的良田乾枯無澤,荒蕪人煙,一副末世蕭條的景象。
途中,一座村莊前,村口一名名村民聚集在此,前方一座法壇香案,一名頭綁黃巾,明黃道袍的道士,站在案前,身旁十數名的黃袍道童維持的秩序。
場中央,一半村民們排著長長的隊伍,或面色饑黃,或身有病痛的樣子,最前排的一名老漢雙膝跪地,低著頭,聆訊著。而另一部分村民圍成一圈子好奇的觀看著。
黃袍道長,八尺高,有俊容,半尺青須,若將身上的道袍和道簪換成儒衫,冠弁,定是一名飽學名士,可惜可惜。只見他口中唸唸有詞,單手掐印,一手舞動桃木劍,腳踏七星步伐,豁然間,一戳木案上的黃符,魔術般自燃而起,瞬間在空中化為灰燼,直直落入案上瓷碗中。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疾!」
一聲急喝,黃袍道長深深吐息,一副法力消耗的模樣,示意一眼弟子。
當即有道童將符水端到老漢面前,喂其喝下,說道:「喝了這碗神水,就不會餓了,病也好了,記住了嗎?」
話語不徐不疾,卻給人一種強烈的滲透感。
「轱轆!轱轆!」老漢一口喝下,喉嚨滾動不停,頃刻間,突然閉目張開,整個人精氣神煥然一新,大喊的叫道:「我不餓了,我也不痛了,我好了,哈哈哈!」
「多謝仙師!多謝仙師!」老漢一臉的幸福,不斷磕著頭。
符水治病?黃巾?朱三瞧見之後,腦中立刻跳出這兩個字,不由的上前,插到人群中,看了起來。
東漢末年,黃巾之禍,上百萬平民百姓,揭竿而起,後慘遭屠殺撲滅,這是東漢沒落的響鐘,也是三國群雄崛起之機。
早前在秣陵縣的時候,朱三僅有在酒肆,路人那聽說過太平道的一些傳聞,卻未曾親眼所見,那是就已奇怪,書上不是說太平道眾徒數十萬,連結郡國,自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入州之人無不信奉,揚州應該也是黃巾重點教區,怎麼就沒見到黃袍道士進行教務活動,這令他有一段時間的納悶,難道羅貫中沒查清歷史資料,出現了錯漏?
朱三認真觀察著符水施救的全過程,心中有了計較,雖然自己乃穿越而來,這些年對穿越之因更是毫無頭緒,一度打破自己曾經的無神論觀,猜測會不會是上天某路神仙跟自己開了個玩笑,車禍,重生古代,這茫茫中的天命,漸漸開始迷茫起來。
只是他的理智尚存,這符水施救,他感覺更像是一種催眠,從潛意識進行暗示,那神神秘秘的法壇,唸唸叨叨的咒語,令那老漢腦中出現一種強制的信賴,一種念頭,這符水是神水,喝了什麼就好了,不會餓,也不會痛。
在那強烈的心理暗示下,自然而然的使精神開始恍惚,不知痛苦,自然再也感覺不到餓與病痛,只是長期如此下去,對人身體那是大傷元氣,不僅會減壽,更會某天突然爆發,戛然猝死。
有了老漢這麼一個領頭羊,圍觀的人群中,又分出了十來人,加入了那長長的隊伍中。
見這情景,朱三隻能無奈的歎息,自己人小言輕,根本沒辦法揭穿這太平道的謊言。
正當他搖頭準備繼續上路的時候,村口外有走來了另一夥人,人數同樣十來個,統一的青色長衫,腰掛葫蘆,為首者應該是中間一名白髮老者,拄著桃木枴杖,雪白的長眉,讓人見了,哇,好個額發童顏,仙風道骨,果是那有道真仙。
老者身後,幾名二十許的青年分別提著長幡,上書著:「仙靈妙膽,施咒祈福,道者仁心,福至病除。」十六個大字,字體飄逸,充滿仙氣。
引起注意的朱三,暗暗一看,這夥人明顯都有武藝在身,遙遙感覺到,步行一致,腳跟無塵,氣息悠長,那雙眼中隱隱透著精光。
暗自奇怪著,剛剛那黃袍道士揮舞桃木劍之時,明顯是從一擊劍之術改變而來,更是注意那手中食指下的老繭,心中確定,這些搞宗教活動的,前身莫不是都是遊俠劍客出生?
這一青衣老者浦一出現,那週遭剩餘的村民紛紛欣喜的喊道:「於吉老神仙來了,大家快來參拜啊!
「有救了啦!」
「活神仙來啦!」
聞言的朱三,又是訝然,東漢末年,混跡江東搞宗教迷信活動的,像是有於吉這麼一號人,那三國演義裡那孫策之死,好像跟他也有一些關係。
老者看了一眼不遠處那明黃道袍的同行,餘光略略一凝,身邊那幾名弟子微微前衝,一副想要動手的樣子,卻讓於吉橫手攔下,不要輕舉妄動,做自己的事。
於吉布道的風格與另一邊的太平道大有區別,並不擺桌設安,僅僅尋了旁邊一塊巨石就開始他那祈福儀式。
同樣的手持桃木劍,腳踏七星步,掐著印法,念動著咒語,緊接著卻不是燒符沖水,而是將符紙放在巨石上,接過弟子遞來的狼毫與紅紗,當場畫制,最後快速折成三角包,讓信徒佩戴,意為消災。
而那些哭喊這裡疼,那裡病的信徒們,於吉則是念幾句咒語後,會讓弟子從葫蘆裡,分別倒出不同丹丸,讓人配水服下。
符水,丹丸,這都不是好東西,朱三懷疑,這丹丸該不會是歷史上說的那些硫與汞或五金煉製的吧,聽說吃多了會神經衰落和麻痺,服用後一時間會有藥到病除的感覺,實則在慢性中毒,直至毒發身亡。
一時間,朱三也不著急趕路,較有意思看著這兩批宗教份子,回頭看看會不會打起來,爆發那宗教之爭,後世歷史記載中,宗教信徒是最瘋狂的,可以十字軍遠征,可以反動、造反,為了信仰的唯一,至生死為度外。
漸漸的兩個小時過去了,聚集在兩邊的村民百姓喝符水的喝符水,吃丹丸的吃丹丸,布道賜福活動慢慢到了尾聲。
太平道,那黃袍道長揮舞完最後一劍,讓信徒喝下符水後,讓弟子將桃木劍收起,自個接過水囊,喝了口水,順了順口氣,看了看一眼對面,會心一笑,整了整身上的道袍。
讓弟子原地等候,他一人走向於吉一方。
剛一接近,那於吉的弟子,自動上前挑釁的說著:「你過來做什麼?」
「休要放肆,退下。」於吉將手中的夥計讓弟子接手,自己拄著桃木杖走來,持杖一推那兩名弟子,看他老朽模樣,這麼一推,兩名年輕的弟子,卻被蕩退三步,連忙告罪退下。
那黃袍道士對那兩名於吉弟子拱了拱手,表示歉意,後轉頭單手一伸,請於吉到一旁講話。
見這兩人一副認識的樣子,朱三頓時來興趣,看著周圍並沒注意力在自己這邊,悄然的挪出人群,慢慢朝於吉二人那邊靠了靠,由於小孩的緣故,不引人注目,給他近身三丈內。
偷偷將雙手貼與耳後,抵住,成豬耳狀,微微的聲音傳入他的耳內。
「馬元義見過於吉師伯。」
原來黃袍道士叫馬元義,朱三做皺眉狀,回憶了下,突然想起三國演義裡有過記載,是那張角大弟子,後來被人告密,被五馬分屍,只是這句師伯,難不成張角與於吉竟然是師兄弟?驚天秘聞啊。
「你還知道我是你師伯,張角倒是收了個好弟子,知道來江東與我搶信徒。」於吉極為不滿的語氣說道:「我與你師皆拜南華老仙門下,他學《太平要術》三卷,我得《太平青領道》三卷,後來我二人下山,就有約定,他於北方傳教,我在長江一帶以及吳越布道,劃分南北。」
「不想今日,汝師派你而來,可是要食言毀諾?」於吉將桃木杖重重朝地一柱,責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