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軒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探身上去,在對方的耳邊輕吐出兩個字:「毒攻。」
呼延浪微微皺眉,在戰場上用毒,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因為稍微出一點紕漏,這東西很有可能反過來將自己吞噬。而且自己身後,便是數十萬的百姓和這裡所有將士的親人,一旦毒煙改變方向,不受控制,很有可能造成一場不可逆的悲劇。
不過事已至此,冒點風險,總是比等著束手就擒來得強:「此刻無風,要如何放毒?」
「簡單。」呼延軒盈盈一笑,從身後侍衛手中接過一把沾了毒粉,早就準備好的乾草,又從旁邊弓箭手手中接過弓箭,將毒草在弓箭上固定好後,吩咐左右:「屏住呼吸。」
眾人紛紛伸手摀住口鼻。
他這才將毒草在火上點燃,而後彎弓搭箭,瞄準呼延澈的方向射過去……
毒草被點燃之後,立馬冒起淡黃色的煙霧,在他身周的人即使早已摀住口鼻,屏住呼吸,仍舊能感覺到喉嚨裡一陣乾澀。
「這樣能有效果嗎?」呼延浪很是不解。摀住口鼻就能躲過去的毒,能有多少的殺傷力?
「皇兄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呼延軒沒有回答,賣了個小小的關子。而後也不等對方做出什麼指示,走往另一側城牆,朝城裡面揮揮手,一排的官兵抬著幾個大籮筐上來,均勻的放在城牆上:「皇兄,下令吧,叫大家用尿液沾濕布料,摀住口鼻,便可防止中毒。快點,若是等呼延澈有所行動,帶兵撤退,可就失了這大好機會。皇兄應該也怕夜長夢多吧?」
「聽到了嗎?都按照八王爺所說的去辦。」呼延浪幾乎沒有猶豫就下了命令,因為他已經沒有猶豫的時間。城門,隨時都可能被攻破。
這個時候,大家也顧不得什麼禮儀,隨便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料,轉過身就開始尿尿,然後綁在臉上,成為蒙面大盜。
呼延浪身為皇帝,無論如何都不肯做那種有**份之事,呼延軒當然也會尊重,從袖子裡取出兩顆紅色的藥丸,一人一顆吞下。
唐艷兒正疑惑對方為什麼突然射一支冒黃煙的箭出來,呼延澈已經從遠處快步過來,將她拉到背風的方向:「小心,有毒。」
「毒?」這幫傢伙看來是真的被逼瘋了,夏日的風,說來就來,說變方向就變方向,他們這是在孤注一擲嗎!
因為有盾/牌軍的掩護,大軍已經往前挺進很多,再過不了多久,便能到城門下。眼看著就要得手了,對方居然來這一招!
「現在怎麼辦?」軍隊全部在對方弓箭的射程範圍之內,撤退,必定會降低士兵們的鬥志,而且撤退途中,保不準會有人亂了陣腳,將身體暴露在對方的弓箭之下,成為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可繼續往前,不知道這毒到底有多厲害,全軍覆沒,不無可能。
進退不得間,城牆上的人都已經遮了口鼻,搭了毒草的弓箭,點燃後往這邊射過來。
「屏住呼吸,有序往後撤離,到達安全距離後想一切辦法製造大風,將毒煙往一個方向驅趕。」關鍵時刻,呼延塵跳上馬背,厲聲指揮:「不得慌亂,不得爭先恐後,如有違者,斬。」
可即使是說了這樣的話,面對死亡,每個人都會有恐懼,還是有些膽小之輩被嚇得亂了陣腳,胡亂的往後奔跑,撞倒好幾人。
「該死!」呼延塵暗暗咒罵一聲。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這樣的害群之馬,他絕不會心慈手軟。
正欲動手,耳邊有物體劃開空氣的聲音,然後五個胡亂奔走的人被暗器從後背穿透心臟,鮮血噴湧,栽倒在地。
殺了人之後,曉風微微瞇起眼,用即使在這混亂時刻,大家都能聽清楚的冰冷聲音低吼:「誰擾亂軍規,這便是下場,千萬別懷疑王爺的話。」本就是修羅級的人物,只因為平日裡掩藏得較深,所以看上去總是一臉無害,今日一爆/發,居然將人心中的恐懼都嚇飛了。
一個跑出來唱白臉,就得有人跳出來唱/紅臉。
北衛輕咳兩聲,引起大家注意:「魔由心生,只要大家齊心協力,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聽從王爺指揮,有序撤退。」
雖然血的懲罰有些極端,但效果還是很顯著,大軍恢復了沉穩,撤退得井井有條。
唐艷兒看著這一切,心中暗暗感歎呼延塵的手段厲害。治國平天下,是塊好材料。如此險難,居然被他輕易化解。
再看身旁的澈,他此刻正感激的望著呼延塵,想來也是心生佩服。
退後到安全區域,死傷依舊不少。
「一戰失利,澈,我們還是撤回去再說吧。」呼延塵建議。長勝之師,心理上往往比較脆弱,禁受不起一點的失敗。
「嗯。」呼延澈點頭贊同:「此刻若繼續攻打,只會讓損失更大,先回去想想如何破敵人的毒攻再說。」
「正合我意……咳咳咳……」
「意」字還未消音,劇烈的咳嗽從喉嚨冒出,直將他咳得彎下腰去。
「六王爺,你沒事吧?」唐艷兒敏銳的覺察到了不對勁。方才撤退的時候,呼延塵為了安定軍心,一直都是走在最後面,該不會……
「咳咳,我沒……咳咳……噗……」一口氣還喘上來,鮮血噴了一地。
「王爺,你這是怎麼啦。」好在曉風離他比較近,快速伸手將他扶住。
眾人嚇壞了,可還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大軍裡發生騷/動,以及各種慌亂的呼喊:
「我流鼻血了……」
「啊,我眼睛出血……」
「耳朵,我的耳朵裡有血……」
……
恐慌,如從天而降的大幕布,將所有人籠罩其中。
剛剛因為終於逃脫了危險而舒了一口氣的士兵們,此刻一個個的臉色蒼白。
「王爺。」小菊面色凝重的拿了一根沒有燒完的毒草過來,輕聲匯報:「這是七竅流血散,人只要置身毒煙之中,就算不呼吸,也會中毒。」這毒,可謂是無孔不入,眼睛、耳朵,就算是皮膚,都能鑽進去。
「可有解藥?」曉風著急詢問。倒不是擔心自己也會中毒,而是你純粹的想要救王爺而已。
「暫時,沒有。」面對眾人期盼的眼神,小菊只能無力的搖頭。現在真後悔自己學藝不精,研究東西總喜歡半吊子。往往都是研製出了毒藥,就沒有了毅力再去研製解藥。
「這藥的毒性呢?」魔心畢竟是個孩子,聽說沒有解藥,臉都垮了。她並不怕死,可是這般輕易就死掉,就太沒有意義。
「若是沒有解藥,最多兩個時辰。」千面不假思索的給出答案。他倒是能配出解藥來,但是這解藥不但需要的藥材奇特,而且製作過程還十分的繁瑣,需要在銅鼎中熬製整整九天九夜,方可成。
「兩個時辰,那我們豈不都得死翹翹了?啊,不要啊,美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果真是天妒紅顏,英年早逝。老天不公,我恨你。」魔心已經開始哀嚎悲鳴。連小千都表現出了無望的神情,就真的是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
唐艷兒一直都是靜靜的聽著,眼皮子不自然的跳動,連身上的雞皮疙瘩都一堆堆的起義。
只要置身毒煙之中,就算不呼吸,也會中毒。
小菊的話,自己自然相信。可城門上,呼延浪的人,明明只用布料摀住了口鼻,點火的時候煙霧那般大,他們難道都提前服了解藥了?
總覺得哪裡有蹊蹺,回頭間,卻看到城門上已經亂作一團。
「你們看。」
經她一提醒,眾人紛紛朝皇城方向看去……
這一看,嘴巴都張得大大的,一時間忘記了合攏。
「這……又是怎麼回事?」
很明顯,城樓上發生了兵變。
有官兵捂著腦袋,在城牆上東倒西歪,因為自認為有了尿液的保護,就不會再中毒,那些官兵在毒箭射出去之時,吸進了大量毒氣。現在毒性發作,平日裡都是高手,此刻卻手無縛雞之力,只需一把刀,一個小孩都能將他們殺掉。
「老八,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呼延浪知道自己中計,可鼻子,眼睛,嘴巴都已經開始往外冒血,叫他平日的威嚴蕩然無存,看上去很是狼狽。
「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你在那個位置做太久,該退位讓賢。」呼延軒慢條斯理的玩弄著手中的弓箭,臉上是狂傲冰冷的笑容。
看在呼延浪的眼裡,那叫一個窮凶極惡:「你……這一切……你都早有預謀?」都怪自己被一連串的打擊沖昏了頭腦,才會毫無防備的接受他的建議。
這混蛋狼子野心,自己防他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到最後,還是栽在他的手上。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比起你的手段,我已經算非常善良了。」想起呼延澈,呼延軒就忍不住要想罵一聲「坑爹」:「算計了別人,還奪了別人的皇位,到頭來居然還能叫那人像瘋狗一樣替你賣命,這種事,我反正是做不出來。虧了人家叫了你那麼多年的『皇兄』,真不知道你聽他恭敬叫你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感覺?」
「這是我們兄弟倆的事,不需要你來插嘴。將解藥給我,給我!」鮮血像是被外面的什麼東西給牽引,一個勁的往外冒,呼延浪幾乎能夠感受到心跳的頻率在越來越快。
對毒沒什麼瞭解,可常識告訴他,這定是劇毒!
「解藥嗎?到陰曹地府後,跟閻王爺去要吧。」呼延軒說完,突然上前,伸手掐住了對方的脖子,將他抵在了城牆上……
呼延浪一米八多的身高,居然被他掐大雙腳脫離地面,胡亂掙扎:「松……鬆開……」
「你確定?」呼延軒笑得扭曲。
呼延浪看得心驚膽顫,意識到不對勁,努力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胳膊,卻已經來不及……只覺得身體一輕,已經到了城樓外面……
內力施展不開,再絕世的武功都成了無用武之地。
「啊……」一聲慘叫過後,是「噗」一聲,**與大地紮實相擁的聲響。vlhp。
統治北承國五年多的皇帝,就以這樣不體面的方式離開了人世。
……
呼延澈嘴巴張了張,終究沒有再喊出一聲哥哥。
兩人恩斷義絕,剩下的只有仇恨,就算對方死了,這輩子,自己都不可能將他原諒。
「是……軒!」呼延塵強撐著意識,喃喃出聲。視野已經有些模糊,可大事未成之前,自己豈能輕易死去?
曉風攙扶著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已經乏力,他肌肉顫抖得厲害。忍不住要勸他躺下來休息,可在接觸到對方堅定不屈的眼神後,不得不咬緊牙關,將痛咽進肚子。
「呼延澈,呼延塵,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呼延浪已死,現在起,我便是北承國的最高統治者,你們若有覺悟,立馬舉手投降,若不然,下場就只能和呼延浪一樣!」狂妄的喊聲,一路波動傳進所有人的耳中。
蓄意一年多的陰謀,今日終於揭開。
「你們都中了七竅流血散,別再做無謂的反抗。只要你們臣服於我,我可以賜你們解藥,饒你們不死。」
「呼延軒,你休想!你這個背後算計,陰險奸詐的小人也好意思自稱為帝,簡直笑掉人大牙。識相的,自刎在城樓,或許還能得到世人的原諒。」呼延澈大聲喊回去。
論氣勢,那種與生俱來的王者風範,就算十個呼延軒都不能匹及。
戰場上,輸了什麼都不能輸了氣場。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你們就慢慢等死吧。」他們投不投降,呼延軒其實無所謂。因為此刻這些人,在他的眼中已經全部成為死人。若不是怕城中皇帝的爪牙會生出什麼變故,他此刻大可以堂而皇之的打開城門,親自過去摘了呼延澈的人頭。
「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
可為去出。冷哼一聲,帶人下城樓。朝中勢力,基本已被控制。上官申那邊,只要這邊一動手,那邊也會立馬行動,此刻,尚書府……應該早已血流成河吧。
這天下,從此便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