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點點頭,爽朗的大笑道:「是喝了些小酒,多謝幸之相扶!走!隨我去把新娘子從轎子上迎下來!」林幸見兄長心情大好,也是不住的笑,跟在林平之身後,一起向轎子走去。
丁氏娘子頭上戴著鮮艷的紅蓋頭,身著富貴而又莊重的新娘禮服,從轎子裡慢慢的走出來,那輕盈的步態,凹凸有致的身姿曲線,都讓人感到非常的驚艷,使人禁不住的就想要揭起那紅蓋頭來,看看新娘的臉。此刻男賓們對新郎都異常的羨慕,紛紛起哄。林平之快步上前,拉住新娘子的手,一步一步的將她引入林府門內。
當丁氏娘子跨入門內的一瞬間,院內院外的眾人紛紛大聲叫好,擊掌歡呼。
引新娘入門實際上是一個重要的儀式,即所謂的「過門」,新娘一旦跨過了這道大門,就表示已經嫁入了這一家,成為了這一家的媳婦。
之後,林府大宴賓客,酒肉吃食隨取隨用,給前來賀喜的每一個人都遞上一個紅布包,裡面包的是數額相等的喜錢。
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放一次爆竹,一直熱熱鬧鬧了一整天。
天色漸漸暗下來,賓客漸漸散去,這時候還不興鬧洞房的習俗,一到晚上,人基本上都走光了,剩下的就是小兩口的洞房花燭夜了。
此時林幸和黑衣、陳潤兒三人正在林幸的房中坐著,潤兒正靠坐在黑衣的懷中,林幸在教兩人玩一種鍛煉記憶力的翻紙牌遊戲。就是將不同的數字寫在大小相同的紙片上,每兩張紙片上的數字相同,之後將紙片全部反過來,通過不斷的翻轉,找出數字相同的紙片拿在手裡。最後比誰找出來的紙片更多。這種玩法林幸在上一世的時候非常喜歡,經常和狐朋狗友們一起玩,通常都是拿撲克牌來玩的。
東晉時候可是沒有撲克牌,林幸準備自己以後再把撲克牌發明出來,現在懶得畫那麼麻煩,就先用硬紙做成小紙片了,上面僅僅簡單標記著「一、二、三、四……」的漢語數字。不過道具雖然簡陋,玩法卻是一樣的,黑衣和潤兒都頗覺有趣,三人玩的不亦樂乎。
黑衣和潤兒都很聰明,起先林幸一人大殺四方,可是玩過幾次之後,黑衣和潤兒便掌握了一些訣竅,三人開始勢均力敵起來,互有勝負。潤兒人小,稍稍吃虧,經常記錯數字的位置,而且往往都是稍有偏差,發現後拍著自己的小腦袋懊惱不已。
玩著玩著,潤兒忽問:「潤兒今日能去見娘親嗎?潤兒想娘親了,想看看娘親做新娘子的樣子。潤兒也想做新娘子!」
林幸聽了呵呵笑道:「今日可不行,今日是你娘親和你平之叔的洞房花燭夜,潤兒去了會妨礙到他們辦事。明日吧,明日潤兒就可見到娘親了,今日就跟幸之哥哥和黑衣姐姐一起玩吧。」見潤兒撅著嘴似乎有些不樂意的模樣,他摸了摸潤兒的小腦袋,又道:
「潤兒這麼小就想做新娘子了嗎,做新娘子要等潤兒長大了才可以做的,等到潤兒做新娘子的時候,一定和你娘親一樣美麗。」
潤兒聽了這才高興起來,點點頭,露出甜甜的笑,眼神中似乎對未來很憧憬,盼望自己能快快長大。黑衣也笑,面帶一絲紅暈。
原本黑衣一個人睡的外間,此時在黑衣的床旁邊又擺了一張小床,潤兒準備和黑衣睡在這裡。原本林父是想為潤兒單獨置一個房間,由下人負責照顧的,林父怕潤兒晚上老纏著丁幼微,耽誤了林氏傳宗接代的大事。
潤兒原本是想和娘親一塊兒睡的,在林幸告訴她這個願望不可能實現之後,便要和黑衣姐姐一起睡,黑衣也說願意讓潤兒待在自己身邊。於是對於這個要求林幸不好再不答應了,只好命人在自己房間的外間再加一張小床。
……
夜幕已經完全降臨,賓客們終於都走盡了,林平之這才跌跌撞撞的朝婚房走去。他已喝了不少酒,臉色通紅通紅,腳步不穩,走起路來身體搖搖晃晃,但是頭腦卻還算清醒。他急著想要見到她的新娘子。
推開房門,林平之努力穩住身子,細細的打量著面前穿著一身鮮艷的大紅色嫁衣、靜靜坐在榻上的新娘,心中感覺到無比的滿足,這就是他夢中的新娘啊,多少次在夢中出現的那個人,現在終於真實的坐在他的面前了。
他清了清喉嚨,聲音低低的道:「娘子,我來了。」
丁幼微此時心裡好矛盾,她知道自己應該回應一聲「夫君,我在這裡」,可是這聲夫君卻遲遲的叫不出口,那個人的影子始終在她的心中揮之不去。她暗自神傷的想:今生早已經是他的新娘,自己還能再叫別的男人一聲夫君嗎?
可是丁幼微也明白,她已改嫁,自從踏入林氏之門開始,她便已經成了林家的媳婦,這一點已經無法改變了。這是她自己答應的事,而且林家小郎又對她有大恩,林郎君又寬厚,允許她將潤兒接來一起住……這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她決定認命了。心中的那個人已經離他而去了,從此,她將不再是那個人的妻子,她會認真的相夫教子,好好的做林家的兒媳。
「娘子?」林平之的聲音又再次傳來。
丁幼微這才回過神,方纔的那些思緒僅僅是一瞬間的功夫便在她腦中閃過,她已調整好了自己,準備張口叫一聲「夫君」。可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聽到撲通一聲沉悶的聲響,心裡頓時一驚,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下意識的張口叫了一聲:「林郎?林郎你怎麼了?」
等了一會,卻聽不到林平之的回應,丁幼微小心的將蓋頭稍稍掀起一角,往前方一瞥,卻見林平之趴伏在地,一動不動。她嚇了一跳,趕緊一下子衝過去,跑到林平之的身邊,一邊輕輕的拍打他,一邊低聲呼喚:「林郎?林郎?你沒事吧?快醒醒?」
只見林平之眼睛瞪得很大,眼中卻無神采,反而帶著兩點殷紅,微微的張著口,喉嚨中發出「呵呵」的聲響,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這一下丁幼微徹底嚇壞了,連忙高聲叫喊道:「來人!快來人啊!林郎出事了!」
林幸三人依舊在玩翻牌遊戲,正玩的興高采烈,突然聽到丁幼微的這一聲惶急的呼喊,都是一愣,下一刻,林幸立即飛竄了出去,幾個眨眼的功夫便出現在了新房內。
「阿兄!阿兄!!」林幸大聲的叫喚,可是林平之只是眼珠微微抖動了一下,便做不出其他反應了。林幸伸手往其口鼻處一探,發現居然已經氣若游絲,隨時都可能斷氣的樣子。
林幸一瞬間驚呆了,哥哥一個時辰前還好好的,有說有笑,還與人飲酒哄鬧,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樣?想到此,他突然抬頭,見蹲在身旁的新娘子還帶著紅蓋頭,便想也不想的一把扯去,厲聲喝問道:「你究竟做了什麼??」
丁幼微薄施淡妝,無限嬌美的臉蛋立刻呈現在林幸面前,讓林幸微微一愣。只是她此時嚇得臉色慘白,張口結舌道:「我,我什麼也沒有做……林、林郎進來後便自己倒地了……」
林幸在一愣之下腦筋也轉過來了:丁幼微是思維成熟的女子,不太可能做謀害親夫的事,而且林平之身上並無什麼傷痕,身旁也沒有什麼可能成為凶器的物品,丁幼微蓋頭都未揭,從林平之倒地的位置來看,確實是一進屋靠在門框上就倒地的。
丁幼微還在一旁呆呆的絮語:「我什麼也沒做、我什麼也沒做……」
林幸此時已無暇去管她,想來想去,也許只有自己的師父葛洪能將林平之救回來,當機立斷,一把將阿兄的身體抱起,就欲回初陽台道院,卻發現林平之渾身大汗淋漓,肌膚所觸的部位一片冰涼,這種情況如果再遭風吹後果不堪設想。於是他立即將林平之抱到婚床前,放到大紅的新婚被褥之上,然後用被褥將林平之全身一把裹住,裹的密不透風,這才重新抱起來,往門外走去。
房門口已經有不少下人聞聲趕來,黑衣和潤兒也跑過來了,林幸大聲道:「都讓開一條道,潤兒,去陪你娘親,黑衣,跟我走!」
林幸和黑衣兩人便匆匆出門,走到院中時,又撞上聞訊從書房出來的林父,林父急急的問:「我兒平之怎麼了?」待看到林幸手中的被褥以及被褥一頭露出的林平之那張鮮紅鮮紅的臉,更是大驚!急急搶上來,大叫:「平之!平之!為父在此!快醒醒!」
林幸沒時間多解釋,只是道:「父親,我要趕回道院請師父診治阿兄,時間緊迫,我先去了。」說罷,也顧不得驚世駭俗了,直接運起輕功上了屋簷,飛身而走。黑衣緊隨其後,兩人拔足狂奔而去。
林父愣愣的看著兒子遠去的身影,他幾時見過有人能從地上直接跳到屋樑上去的?不過此時見到,他反而多出些希望,幸之有如此身手,說明抱朴子仙師有仙術啊,說不定平之的病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