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林父也無法可想,只有先將圍觀的下人們遣散回去歇息,然後獨自在院中反覆徘徊踱步,焦急的等待結果。
新房中,初逢大變的丁幼微顯然受了不小的刺激,一個人傻傻的坐在新床上,不發一語。潤兒小心翼翼的走過去,輕輕的搖晃著娘親的手,低聲問:「娘親,平之叔他怎麼了?」
丁幼微望著潤兒,心下一痛,將潤兒拉入懷中,緊緊抱住,不發一語。
潤兒便乖乖的躺在娘親的懷中,也不說話,想著自己的小心事。
丁幼微在抱住潤兒後,心裡似乎才踏實了一些,臉上恢復了一些血色,喃喃道:「但願他沒事,一定會沒事的……」
……
天師道錢塘分堂內,褚文謙滿嘴酒氣,態度惡劣的對坤力咆哮道:「為什麼?你不是說那『百日咳』發作之期精確無比,一滿百日定會發作身亡的嗎?怎麼到現在林平之和林幸之兩人都一點事也沒有?離百日之期已經過去兩天了!你的藥不會是騙人的吧?」
坤力也對此事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尷尬道:「『百日咳』的藥是我師父親手給我,絕不會有問題的,你在使用過程中不會有何不當吧?」
褚文謙一聽,立即火冒三丈的道:「有個屁的不當!全部都是按照你教的做的,而且我親眼看著兩人把那杯茶全部都喝盡了!絕不會有份量不足之慮!」
坤力頭疼的道:「咳咳,你莫急,莫急,偶爾偏差個一兩日也許也是有可能的,你稍安勿躁,再等等看,說不定兩人現在已經毒發了呢?」
褚文謙氣急敗壞道:「再等等?今日那林平之已經和丁氏娘子成婚了你知不知道?丁氏娘子已經過了門!已經是林氏的人了!就算林氏兄弟現在毒發了又能如何?如今我還能娶丁氏娘子嗎??」
坤力正感覺無可作答,突然聽到有人大喝一聲:「放肆!這裡是天師道分堂,是你一個外門弟子能夠隨意撒野的地方嗎?」
接著褚文謙、坤力兩人只覺得眼前有身影一晃,乾石便已經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
他出現的一瞬間已經一手捏住了褚文謙的咽喉,並且毫不費力的將褚文謙舉了起來,滿面猙獰之色。直到褚文謙臉色已漲的發紅,亂蹬亂扭的四肢已經漸漸無力低垂,乾石才勁力一鬆,放開了褚文謙。
褚文謙用力急喘氣,大聲咳嗽,身上已是嚇出了一身冷汗。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和一些什麼人在說話,此刻再也不敢放肆,雙膝一軟,便給乾石跪了下來,咚咚咚磕了幾個頭,口中道:「師祖恕罪!師祖恕罪!弟子也是因為林氏兄弟之事,擔憂無法娶到丁氏娘子,便不能拿來給師祖做爐鼎享用,一時心急才口不擇言,如此冒犯,並非故意,還請師祖饒過我這一次!」
乾石哼了一聲,道:
「本師祖此次便不與你計較了,莫再有下次!否則定不輕饒!
『百日咳』之毒是本師祖親手調配,絕無問題,它能一日一日的耗乾活人體內的精元,每一日都剛好耗去最初的百分之一,直到一百日過後,便精元枯竭而亡。按理說,時間上應該是精確無比的。
這次在林氏兄弟身上出了差錯,據本師祖推測,也許是那兩人在百日期間服用過什麼大補之物,導致體內精元意外增多,所以『百日咳』未能在百日內將其精元耗盡,不過就算是再怎麼逆天的補元神藥,也延續不了多久,百日咳若不服解藥,是一定會耗到至死方休的。你放心,林氏兩兄弟應該沒幾天好活了,也許死期就在這一兩日。」
褚文謙聽了此話,才略感安心,又道:「只是那丁氏娘子……」
乾石一揮手道:「無妨,一個資質上佳的爐鼎而已,既然你娶不了了,不如就不娶。林氏兄弟若出了事,林氏必定族望大損,那丁氏女郎也必會蒙上罵名,被人所唾棄。如此便好處理了,找機會引出來或者強擄出來都可以,與其合氣,玩上一陣子便可。玩膩了再送回去都行。不過按照約定,必須還是為師在先。等為師膩了,怎麼處理隨你的便。」
褚文謙想想也是,這樣反倒落得一身輕,也不用給自己帶綠帽了,女人無非就是那麼回事,再資質上佳的爐鼎,合氣久了也就無趣,要不斷的換口味,等師祖哪天去搶回來享用夠了,自己再跟在後面喝口湯也就罷了。
想到此褚文謙不由臉上露出淫靡的笑容,拜謝師祖而去。
……
林幸以往從未像今天跑的這樣快過,提縱術、瞬移術、呼吸吐納術、甚至柔體術,都在發揮作用,他的動作從未有過的連貫,他的身體從未有過的協調,這一切將他的速度推到了極致。而與此同時,他的雙手盡量保持平穩,並且完成一定的緩衝,生怕顛簸到手中的人。
黑衣原本在速度上要比林幸快不少,可是今天,她必須用出全力才能緊緊的跟在林幸身後。
兩個人默默的奔行,耳邊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進入初陽台道院後,林幸顧不得和師兄師姐們打招呼,便速度絲毫不減的朝葛洪的臥室而去,葛洪正在修煉靜功,聽到響動,睜開了眼。
林幸是衝進門去的,邊跑邊喊:「師父救人!師父救人!」進去後,看到葛洪人在,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立刻將手中的人放在葛洪面前,喘著粗氣道:「家兄……家兄情況危急!還請師父出手救上一救!」最後衝進道院的時候,他的速度完全放開已經超越了極限,呼吸吐納術已經無法跟上他身體的消耗,他的氣息已經亂了,此時感覺臟腑內一陣一陣的疼痛,應是缺氣所至。
葛洪也不說話,立即動手施救,看到林平之的臉色,他眉頭便是一皺,再一探呼吸,還好,氣息尚在。此時他也無暇過問病情,先保住這口氣再說,命令道:「將被褥拿開,褥子墊在身下,脫去他全身衣物!快!」
林幸哪敢怠慢,立即照做。黑衣連忙搶上前一起幫忙。
葛洪說話間,已從懷中取出一卷針囊,順手往面前一攤,只見裡面插了大大小小數百枚金針、銀針。
葛洪雙手如閃電般從針囊內拔針,再分別插向林平之胸腹、脖頸的多處要穴,速度之快,認穴之準,都是林幸遠遠所不能及。一輪針插完,卻沒有半點反應,林平之仍舊是昏迷不醒,那口氣雖然吊著,但是身體已經冰涼。
葛洪輕咦一聲,道:「怎麼會?」
林幸看的更是焦急,連聲問:「師父,如何了?」
葛洪不答,雙眉緊鎖,想了又想,終於拔出了針囊中最大的那枚金針,一針下去,穩穩的插在了林平之胸口正中心的檀中穴,並且用手細細的施灸,不一會,林平之胸口有了明顯的起伏,身體又轉暖起來。
林幸見狀大喜,緊緊的握住林平之的手,在其耳邊道:「阿兄,堅持住!很快就沒事了。」
葛洪歎了口氣,不再對檀中穴施灸,手抽回,又緩緩的從針囊中抽出了兩枚銀針,對著林平之腦部兩側的太陽穴分別猛力的刺入。
在銀針刺入的一瞬間,林平之便突然睜開眼,然後「咳咳咳」的連聲咳嗽,最後「哇」的一聲,口中吐出一大口帶血的濃痰來,大口大口的喘氣,口中不停的呼叫:「娘子!娘子!」
林幸抹去眼中的淚,看著葛洪將林平之身上的針一根一根的拔出,呵呵笑道:「阿兄,是我,我是幸之,嫂子現在不在這裡,等阿兄病好了,再想嫂子不遲,現在還是好好養病吧……」
林平之「哦」了一聲,又繼續大口喘氣,顯然是聽清林幸的話了。
林幸替林平之蓋上了被子正要再說話,忽聽葛洪喊了一聲:「幸之……」
林幸連忙抬頭,一望到葛洪的臉色,他心裡就是咯登一下,臉上剛剛露出的喜色漸漸退去,卻又強笑著問道:「師父何事?」
葛洪別過臉去,道:「隨為師出來一下,為師有話與你說。」又對黑衣道:「黑衣,你先去自己房中,迴避一下。」
黑衣點點頭,不聲不響的回自己房中去了。
葛洪說罷便燃起一炷香,插於香爐之內,然後轉身向外室走去。
林幸隱隱覺得不妙,緊跟著走了出來,急急問道:「師父怎麼了?兄長不是好轉了嗎?」
葛洪歎了口氣,道:「幸之,為師剛才最後這兩針刺的是何穴位?用的是第幾層力度?」
林幸未及細想,下意識的回答道:「是太陽穴,用的是第三層力度。」話一出口,他立即感覺不對,驚叫道:「師父!你這是為何!太陽穴乃是身體三大死穴之一,你用第三層力,阿兄會沒命的!」
葛洪歎道:「現在才想到嗎?你說又是為何?難道為師好好的想要害死你兄長嗎?實在是已經回天乏術,才行此下策,激發其體內最後的潛力,好能減輕他的痛苦,並且能使其保持清醒,與你交代遺言。時間最多只有一炷香,你速去吧,不可耽誤。至於他的病,回來我再與你細說不遲。」說罷,不待林幸再問,身影一晃,已經消失在原地,出了山腹內的屋宅,到亭院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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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看到書評區有書友說不願林平之死,本矮心裡感到很歉疚,情節發展到這裡,林平之的死已成了必然,這樣的走勢是本矮原先就設定好的,也許讓許多書友看了不舒服,本矮承諾,絕不會再出現這種難受的情節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