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林氏與丁氏聯姻,雖然短期名望受到拖累,但兩駕士族戰車綁在一起從長遠來看還是利大於弊的。
林氏這個外來戶與本地士族速來不睦,從另一個角度看,若與丁氏聯姻成功,也有助於緩和林氏和當地士族之間的關係,讓林氏真正的融入當地士族圈子。
而且林父一向對小兒林幸的眼光很看好的,既然林幸也這麼說,認為可以成此姻緣,並表示了支持,林父也是要考慮的。
想到此,林父實際已經有所意動,不過他並未立即答應,表示還要再細細考慮,讓林幸先回去。
林幸回房後,與黑衣說了此事,黑衣祈禱道:「但願能成此姻緣,這樣潤兒就能經常見到娘親了。」魏晉之時女子改嫁跟後世不一樣,小孩是肯定不會跟到母親新嫁的夫家去的,比如陳潤兒,既然姓陳,那麼就代表是陳家的人,若是丁幼微改嫁他人,成了別家的媳婦,跟陳家的關係也就遠了,所以到時候基本不可能有能力照顧到陳潤兒,若是碰到稍微苛刻一些的夫家,恐怕今後連想見陳潤兒一面都難。會不介意潤兒與丁幼微經常見面的,可能也只有林平之了吧。
次日,林平之聽從了弟弟林幸的建議,去了父親處,先是行大禮向父親道歉,後悔不該當面頂撞父親,請父親責罰,接著誠懇的向父親拋白心事,言明自己已心念丁氏女多年,立志非此女不娶,並且向父親保證自己絕不會讓此事影響了林氏聲望,一定會再接再厲,力圖在仕途上能夠不斷升進,壯大家聲。
林平之一副殷殷情切之態,讓林父也不忍再責怪兒子,最終點了頭,同意了林平之娶丁氏女的事情。
林平之大喜過望,第一時間跑到林幸處匯報此事,執著弟弟的手,高興的亂蹦亂跳,再也不復沉穩,顯現出小兒姿態,讓林幸不禁莞爾,心想: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小哥哥一副大人的樣子拿著竹尺教訓我,內心中小哥哥似乎一直都是那副沉穩的形象,可現在終於能看到哥哥不淡定的樣子了,真是難得,真是有趣。
……
午後,林平之、林幸和黑衣三人又去陳氏府見陳潤兒,黑衣特意給潤兒帶了幾隻初陽台道院自種的山梨,潤兒特別喜歡吃梨。
林平之先照例檢查了潤兒讀書習字的情況,教書時候的林平之還是那樣的認真嚴肅,隨身攜帶著那把讓林幸記憶深刻的竹尺,遇到潤兒做的不好的時候,亦會不講情面的一竹尺下去,不過她捨不得像當初打林幸那樣打潤兒的頭,只是對著潤兒的小手啪的一下,還不敢打太重,不過就算這樣,潤兒還是對那把竹尺充滿了畏懼,讀書習字不敢懈怠,怕遭打,被打的時候雖然手只是微微有些痛,但是那啪的一聲大響是很嚇人的,尤其是在犯了錯誤心虛的時候,最害怕聽到這樣的聲音。
這次潤兒的學習任務完成的頗好,寫字時雖然拿筆還是不穩,但是寫出來的字已經不像早先那樣歪歪扭扭了,已經有些骨架感了。看的林平之暗暗點頭,顯得很滿意。教書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看著學生一點一點的成長,就好像自己在成長一般。
學習任務完成了,潤兒便得到了獎賞,黑衣將剛削好的梨遞給她,潤兒很高興的接過,大口大口的啃起來,也許是嘴張的太大,不時有口水從嘴邊滑出,煞是可愛,看的黑衣輕笑不止。
潤兒也笑,對黑衣道:「梨兒好甜!姐姐對潤兒真好!」
黑衣咯咯笑道:「給你吃梨,你當然說姐姐好了,專心吃梨吧,莫要說話討好我了,你看口水都滴了一地了。」
潤兒這才發現,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嘴,果然專心的吃梨不說話了。
林平之撫摸著潤兒的頭,對潤兒道:「潤兒,你想見到娘親嗎?」
潤兒聽到娘親,心下黯然,點點頭道:「想!」
林平之便道:「過幾日叔叔要上丁府去求親,帶潤兒一起去好不好?」
潤兒聽的眼前一亮,大聲答:「好!潤兒想見娘親!」
林幸在一旁聽了,提醒道:「阿兄,此事似有不妥,丁氏目前不欲與陳氏來往,若我們帶潤兒上門,恐怕容易遭到丁氏反感,到時候若因此直接不讓我們入府,或是拒絕求親,豈不是壞了兄長大事。只要兄長此次能求親成功,以後潤兒想要與娘親相見機會多的是,不必急於一時。」
林平之一想,確實是這麼個道理,初次去丁府,若帶著潤兒,無異於是在當面揭丁氏的傷疤,丁氏要能給他們好臉色才叫怪了。只是他剛剛還說要帶潤兒一起去……不由為難的看著潤兒。
潤兒在一旁雖然聽不大懂他們在說什麼,但也大概知道似乎是說不能帶她去見娘親了,心裡一急,不由哭鬧起來,大聲道:「帶我去!帶我去!潤兒要見娘親!潤兒好想娘親!」說的眼淚汪汪,看的林平之心痛至極,暗怪自己不該提起丁幼微,勾起潤兒的傷心。
黑衣趕緊抱住潤兒,輕輕撫摸她的背部,小聲在其耳邊說話安慰,好不容易總算將她的情緒撫平下來。
林平之深吸一口氣,鄭重對潤兒道:「叔有一個辦法,可以讓潤兒以後天天都能見到娘親,只是也許要潤兒支持,此事才能辦到,潤兒願意支持平之叔嗎?」
潤兒忙道:「願意願意!只要能見到娘親,潤兒什麼都願意!」
林平之點頭道:「那好,潤兒聽仔細,我欲娶你娘親為妻,也就是要做你娘親的夫君,你明白嗎?」
潤兒聽了一皺眉,搖頭道:「可是娘親的夫君是爹爹,不是平之叔!」
林平之唉的歎了口氣,看著潤兒的眼睛,語重心長的道:「可是潤兒的爹爹已經去世了,潤兒的娘親如今必須改嫁他人,潤兒是陳家人,等你娘親嫁人後,潤兒想看到娘親就難了。可是如果你娘親嫁給平之叔,平之叔就有辦法讓你天天見到娘親了,潤兒知道嗎?」
潤兒卻摀住耳朵,不斷搖頭道:「我不聽我不聽!娘親的夫君是爹爹!不是平之叔!」
這句話讓林平之聽了很受傷,話也說不下去了,在一邊搖頭不語。
林幸見此,緩緩走過去,一手抓住黑衣纖細的左手,一手抓住潤兒肉乎乎的右手,等潤兒情緒稍稍平復,柔聲對潤兒道:「潤兒喜歡黑衣姐姐嗎?」
潤兒點點頭道:「潤兒喜歡!」
林幸又問:「如果黑衣姐姐不在了,潤兒再也見不到了,心裡會不會難受?」
潤兒又點點頭答:「會!每次黑衣姐姐一離開,潤兒心裡就難受了!」
林幸點頭道:「對呀,若是娘親不在身邊,又沒有了黑衣姐姐,潤兒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是感覺很可憐,很需要有另一個人照顧?」
潤兒歪著頭想了想,點頭道:「是,但是潤兒只想要黑衣姐姐照顧,不想要別人照顧。」潤兒還是很聰明的,好像隱隱的感覺到林幸要說的意思了,下意識的就抗拒了林幸的引導。
林幸笑了笑,並不氣餒,又道:「你黑衣姐姐心裡喜歡的是我,若是我不在了,你說她心裡會不會難受?」
一旁的黑衣聽了此話,立刻將頭低了下去,脖子羞紅一片,卻也未反駁,只是一聲不響的聽著。
潤兒看了看黑衣,又看了看林幸,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依舊無奈的點了點頭,小聲道:「會。」
林幸笑道:「那這時候的黑衣姐姐是不是很可憐?是不是很需要人照顧?你是不是願意幫幸之哥哥照顧她,天天安慰她呢?」
潤兒用力點頭道:「是!潤兒願意照顧黑衣姐姐!」
林幸也點了點頭道:「潤兒的爹爹離開潤兒的娘親走了,潤兒說娘親心裡會不會難受?」
潤兒眼圈微紅低著頭,小聲答:「會。潤兒也難受。」
林幸道:「那娘親現在是不是很可憐?很需要有人照顧?有人天天安慰她?你平之叔叔就是想要做這個天天照顧她,安慰她的人,天天能讓潤兒的娘親開心,還會想盡一切辦法能讓潤兒和娘親經常見面。平之叔是不是大好人?」
潤兒點點頭,哭著道:「平之叔是大好人,對潤兒很好,還叫潤兒讀書習字,可是平之叔要當娘親的夫君,爹爹怎麼辦?」
林幸頓了一頓,幽幽問道:「潤兒晚上看過天上的星星嗎?一閃一閃的。」
潤兒點頭:「看過,潤兒還數過呢。可是太多了,數也數不清!」
林幸道:「潤兒的爹爹離開我們這個世界了,到了天上那個世界,他很想回來,很想繼續跟潤兒和娘親在一起,可是他沒法回來,再也回不來了,不能陪著潤兒和娘親了,沒法再當娘親的夫君了。他只好化作了天上的一顆星星,一閃一閃的,在看著潤兒和娘親呢。」
潤兒聽了趕緊抹掉眼淚抬頭看天,可是現在正是白天,看不到星星,潤兒不由的有些失望,不過又有些期盼的問:「幸之哥哥知道哪一顆是爹爹嗎,快告訴潤兒,潤兒晚上看。」
林幸笑著道:「潤兒見到哪顆最亮,哪顆就應該是潤兒的爹爹了。因為在潤兒心中,爹爹永遠是最亮的那顆星。爹爹在天上看著潤兒和娘親,是希望看到潤兒和娘親能夠快快樂樂的生活的,這樣爹爹才能夠放心,才能夠在天上安心的生活。所以爹爹是不希望潤兒和娘親孤單的,是希望潤兒和娘親都能夠有人照顧的,潤兒明白嗎?」
潤兒仔細回憶著林幸說的話,覺得很有道理,點點頭道:「潤兒明白了,爹爹希望潤兒和娘親有人照顧,快快樂樂,平之叔願意照顧娘親,願意讓潤兒見娘親,讓潤兒和娘親快快樂樂。」
林幸點頭,摸了摸潤兒的腦袋道:「是了,潤兒很聰明,潤兒現在還願不願意讓平之叔做娘親的夫君呢?」
潤兒低下頭,躊躇半晌,終於低聲道:「願意,潤兒想讓娘親快快樂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