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平疆重提拼酒之事,但這酒還是很快就喝亂了,三人臉紅脖子粗的開始互灌,到了這個時候南薺知道沒法再監酒了,遂含笑靜觀,心中暗自計數著三人各自喝下多少,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因為她看出賀然又在偷奸耍滑了。
許統被抬走後,蘇平疆也說不出整話了,但還是強撐著又與賀然喝了半壇,直到歪倒在坐席人事不知。
南薺這才開口道:「你比大將軍少飲了十二樽,比大王少飲了八樽。」
賀然此刻舌頭也不聽使喚了,結結巴巴道:「你……你數的……倒……倒真清楚。」說著搖搖晃晃的欲起身,可站到一半就摔了下去,也如蘇平疆般醉臥不起了。
從美夢中醒來時,賀然隱隱覺出有什麼地方不對,睜開眼見到自己並非睡在軍師府,這間屋內的各樣擺設皆十分精美,他茫然的坐起身努力回憶著之前的事,這場酒醉的真是不輕,當他意識到這裡可能是後宮時急忙要下榻。
恰在此時簾櫳一挑,南薺婀娜的走了進來,見他醒了,她的俏臉竟帶了幾分忸怩,快步走到榻邊目光在賀然內側的床榻上急急搜尋,然後探身從枕邊拾起一支玉釵匆匆別在髮髻上,接著轉身就欲離去。
賀然的頭嗡的一聲響,一把扯住她的衣袖,低聲斥問:「你想陷害我?!」
南薺玉面緋紅嬌羞無限,掙了掙衣袖不得解脫,急聲幽怨道:「快放開別讓人看見,你自己做的好事反來怪我!」說著她抬眼望著賀然,羞怯的眼神中閃動著綿綿情意,「你放心吧,我絕不會說出去的,我……我……」她輕咬著櫻唇似乎是羞得說不下去了,那意思卻很明顯,無疑是要說她內心也是願意的。
賀然幾乎都要窒息了,趁他心神紛亂時,南薺用力掙開衣袖,風擺荷葉般的疾步而去,賀然追了兩步,見她已出了房門不敢再追了。
他怔怔的坐到床榻上,極力想憶起睡夢中的片縷記憶,可卻一無所得,難道自己真的和南薺……,他立即就否定了這種想法,自己醉成那樣應該不會做出那種事,南薺肯定是在設計陷害自己,當務之急是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想到此處他強作鎮定的朝外走去,可沒走兩步卻覺得身上的褻衣十分彆扭,停下整理時發現穿的極不妥帖,同時發現衣帶的結法也很奇特,可以肯定絕不是自己結的,也不同於蘇夕瑤等人的手法,他清楚的記得今早是自己結的衣帶。
莫非自己酒後真的在無意識中與南薺……,他的心更慌了,出門時看到兩個宮女在這裡侍候,他佯作憂疑的問:「我在睡夢中怎麼覺得有人進來過?是我在做夢還是真的有人來過?」
其中一個宮女笑著答道:「王后剛剛進去過。」
賀然搖頭道:「這個我知道,我是說在此之前。」
另一個宮女恭敬的答道:「這個就不知了,我倆是半個時辰前才被派來服侍軍師的。」
「哦……。」賀然不再多說,一步三搖的朝外走去,表面雖從容,可內心卻愈發的害怕,南薺果然心思縝密,佈置的不可謂不嚴密,到底是她故作迷陣還是確有其事呢?
一旦堅持的東西出現動搖,心就要飄忽了,他想到了南薺那次找自己談話時曾說過,她來易國時最初是要投奔藏賢谷的,只因不得而入才轉向鳴鐘城,那是不是說順國本是要派她來迷惑自己的呢?她當時說藏賢谷門禁甚嚴未能進入時眼神似乎頗有幽怨,難道她內心……,繼而自然而然的憶起往日在別人無法察覺時她望向自己眼神中的種種曖昧,這些他是早有察覺的,但一直認為她這是要用美人計挑起自己與蘇平疆的矛盾,難道不是嗎?
想到東織城探病,再想到她剛才的話,賀然的心亂了,女人的心事難猜,要猜南薺這樣女人的心事更是難於上青天。她真的對自己有情?賀然現在不敢徹底否定了,如果她是一直在做戲,那今天她要演的是哪一出呢?
真要想害自己,今天最巧妙的佈局應該是這樣:自己酒醉她前來探望,然後弄亂自己衣裳栽贓自己酒後亂**行不軌,或苦著喊著招搖奔逃或故作隱忍的找到蘇平疆羞辱哭訴,找兩個心腹婢女在旁作證應該不難。
不過這將是一場豪賭,如果不能借此徹底擊垮自己,那倒霉的就是她了,南薺沒這樣作,想來是覺得把握不大,可她如今的做法又是有何用意呢?這種事放到日後再提起可信度就小的多了,同時她如同是把自己放在了刀口上,因為自己很可能會因此而找機會殺她免除麻煩,她難道不的嗎?這簡直比先前的豪賭賭的還要狠,因為她要賭的是殺人不折的神奇軍師的心。
如果她真是對自己有情,那似乎一切都能解釋了,但賀然不相信南薺是這種人,就算真有情,她也絕不會為貪一時之歡而在宮闈穢亂,這風險太大了,可以說是在拿命做賭注,精明的南薺不會作出這種衝動的事。
她到底在想什麼呀?賀然心亂如麻,即將走出後宮時,他看到許統正在宮門口徘徊,許統看到他快步走上來問:「你也在這裡?哈哈哈,看樣子也是才醒,總算把你也喝趴下了一次。」
賀然見他對自己的神情恢復了往日的親密,心裡稍感輕鬆了些,依稀記起把許統抬下去時南薺好像走過去對侍臣吩咐過什麼,遂低聲道:「你以前在宮中沒少醉倒,醉後都是在這裡歇息?」
許統搖頭道:「我也奇怪呢,以前都是抬回府的,今天一睜眼知道自己在後宮嚇了一跳,想去問大王,可大王還沒醒呢,只得在這裡等著,看見你也睡在這裡我這心踏實多了。」
賀然笑了笑,道:「不問也罷,以後咱們小心點吧,別在宮中貪醉了,留宿後宮要是出點事可有說不清的麻煩。」
許統贊同的點頭道:「說的是,真不去跟大王說一聲了?」
賀然猜到這肯定是南薺的安排,留下許統只是給自己作陪襯,遂道:「昨日大王也醉的不行了,問他也白問,或許是哪個不甚明瞭規矩的內官安排的,咱們就別給他找麻煩了,能不了了之最好。」
許統想了想,道:「聽你的,反正天大的事也有你在前面頂著,走,到我府中去吧,有些事咱倆還得再說說。」
賀然現在哪有心情跟他走,用手揉了揉額頭道:「你要說什麼我都知道,把你的心放肚子裡吧,我再怎麼折騰也不會把自己兄弟的好日子折騰沒了,推新政為的就是咱們兄弟能有長遠的好日子,你的為人我很清楚,做事也清白,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你雖嘴上鬧得凶,可收受別人錢財卻是這些人中最少的,甚至入不敷出,不像有的人,嘴上雖說得好聽,私下卻大肆斂財違背官員財產新規,為新政夭折作準備。」
許統歎了口氣,道:「這狀況我心裡也清楚,我不收錢財確是有意幫你維護新規,可別人……唉!」
賀然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把你的排場稍稍節儉些吧,奢靡沒有盡頭,心能安穩才最重要,你看看歷來高官有幾個有好下場的?官高則位險,我要做的就是讓你我兄弟安享餘生,這話跟你說也白費,你是得歡愉時且盡歡,看不到前路之險。」
許統推了他一把,大大咧咧道:「我就信你,我可是死心塌地跟你走的,我不信你會害我,有你我就有好日子,如果我看錯了,最終死在你刀下我也無話可說。」
賀然哼了一聲,道:「不聽我的,還想把這輩子都賴在我身上,早晚被你們擠兌死,行了行了,有什麼話回頭再說吧,我這頭還有點暈呢,得回去再歇歇。」
「好,等你酒醒了來找我,咱們兄弟到時有什麼話說什麼話,都別藏著掖著。」許統說完朝自己的車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