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平疆開懷而笑,對南薺道:「我可不敢保你能有這眼福,就憑我倆是絕難灌倒他的,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都是大家全趴下了,他自己溜溜躂達的悠然而去。」
南薺含笑看著賀然道:「我看軍師飲酒多半也是靠著以智取勝吧。」
許統動動嘴最終還是忍住沒說話。
蘇平疆不齒道:「該說是偷奸耍滑!開始他總是引得大家同飲,等大家酒興難抑了他就開始偷奸耍滑了,來回挑唆彼此拼酒,大家都喝的頭昏腦脹了誰還留意他飲了多少,雖然每次都上他的當,可下一次還是被他耍,不過他的酒量的確很大,否則不可能堅持到眾人皆醉他獨醒。」
「那我今日就作個監酒,你與大將軍輪流跟他喝,看看他的酒量是不是比你二人加起來還要大。」
蘇平疆喜道:「好!這主意好!二打一雖勝之不武,誰讓他酒量大呢,我今天倒要看看他的酒量是不是比咱倆加起來還要大。」
許統是不屑於這樣拼酒的,可大王既然要湊王后的興,他也不好作掃興之人,笑了笑算是回應了。
賀然知道蘇平疆是有意用這種手段緩和自己與許統間的關係,不願拂他好意,哼了一聲道:「堂堂一國之君,明知勝之不武還自找借口堂而皇之的去作。」
蘇平疆笑道:「你還是一**師呢,每次酒席上都偷奸耍滑,我們偶為一次算得什麼?」
「剛說了都是沙場熱血男兒,要喝就爽快的喝,怎麼又鬥起嘴來了?不怕我這婦道人家看輕了你們這幾個好漢?」南薺眉眼含笑開始挑唆。
蘇平疆仰頭一飲而盡,睨視著賀然道:「你每次飲酒都是話最多的,不喝就滾,免得連累我倆,以後朝上列班你去文官那邊吧。」
許統略帶譏笑也一飲而盡。
南薺微微撇著嘴,明眸忽閃著望著賀然。
賀然把酒倒入喉中,豪邁道:「喝就喝,你當我真怕你倆?」放下酒樽後快速的給三個酒樽滿上酒,端起自己那樽飛快的喝了下去。
許統毫不示弱隨他飲了,蘇平疆剛把酒樽舉起,南薺忽然攔住道:「不是說兩個打一個嗎?怎麼你倆都跟著他喝呢?」
蘇平疆「嘿」了一聲,放下酒樽道:「還是你明白,看見了吧,他就是這樣把氣氛搞得熱烈起來,讓人上當,你這監酒太稱職了。」說完轉向賀然,「該咱倆喝了。」
賀然看著南薺,一副奸計被識破的無奈,惹得南薺掩嘴嬌笑。
又是大半罈酒飲去後,許統也不再繃著那個勁兒了,臉開始發紅,話也多了起來,抱怨道:「不是我說你啊,咱們以前比親兄弟還親,我許統最佩服的就是你,你就是要拿了我這條命去,我也絕不會皺下眉頭,可你……唉!你這都折騰的是什麼啊?日子越來越好了,你這是何苦來?」
賀然有了幾分醉意,不屑的看著他道:「你打仗還有幾分腦子,若論政事卻一竅不通,我折騰?我不折騰順國這三十餘城能安穩的拿到手嗎?還不是新政之功?我知道你是聽了屬下的稟報,因民選官員一事跟我不痛快,是不是?」
見他二人開始講話了,蘇平疆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話不講不明,只要他二人理論起來就好辦了,賀然肯定有本事把許統說服。
「是又怎樣?你這根本就是胡鬧!誰當官老百姓說了算,那把大王擺於何處?」許統瞪起了眼。
賀然輕蔑的看著他道:「你這種人日後死都不知怎麼死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衝到陣前掄刀廝殺,你對我這民選官員知道多少?」
許統冷嘲熱諷道:「知道這些已足夠了,你先讓他們選選這大將軍吧,然後再選太宰,你這軍師是不用選的了,全國上下唯你威望最高。」
眼見二人要鬧翻,蘇平疆道:「喝酒喝酒,又該你了,不是想藉機攪局吧?」
賀然仰頭飲盡,重重的把酒樽放在几案上,看著許統道:「我就說你莽撞,民選只是針對地方六品以下官員,再說即便是民選,最後的任命還是要平疆親肯,民選好不好我不想多解釋,你看看當前的狀況吧,新得的三十二城中有六城當時就有民望極高的人被舉為城守,這六城一直官廉民安從未出過什麼大事,反看我們委派官員的二十六城,至今已有七城出了大事,四位城守被斬,孰優孰劣不辨自明。」
不待許統開口,蘇平疆插口道:「是啊,這些他曾詳細的跟我講過,你們不要總的我被架空,我是巴不得不管這些事呢,他做的事初聞的確太驚世駭俗,可最終都是對的,你想想,沒有他哪來易國今日之興盛?」
許統氣哼哼道:「我承認他功高蓋世,可……唉!我總覺得……」
蘇平疆挑了下眉,道:「其他且不說,我問你,你猜忌他有篡位之心嗎?」
聞聽此問,許統直身正色道:「我雖不滿他所為,但願用人頭擔保他絕無此心。」
蘇平疆一笑道:「這不就是了,要篡位他早就能篡了,他不但無此心,反而做事都是以我之名義,別的我不知道,出遊時每到一地,百姓無不對我這大王感恩戴德,極盡讚頌之詞,我當政以來少有作為,這威望還不是他幫我建起來的?你們要真是對我忠心,就該多幫幫他才是,他可是在全心全意的為國為君奔忙啊。」
許統重重的呼了口氣,皺緊濃眉低頭不語。
「軍師飲過了該大將軍了。」南薺望著蘇平疆道:「敢問大王,今日是飲酒為重呢還是商議國事為重?這個要不講明白,我這監酒可沒法作了。」她的話恰到好處的化解了凝重的氣氛。
蘇平疆笑道:「飲酒為重,飲酒為重!滿飲!」
許統端起酒樽看著賀然遲疑了一下,然後一仰頭喝了下去。
「又該你了。」蘇平疆指了指賀然身前的酒樽。
賀然咧了下嘴,這樣飲法他自知是必醉無疑的了,蘇平疆與許統酒量都很大,自己再能喝也比不過他二人,端起酒樽時他故意晃了一下,道:「我已有七分醉意了,我認輸,共飲吧。」
「想的美,沒有人趴下不算完!我們今天是要探出你究竟有多大量的。」蘇平疆得意的說。
賀然歎了口氣,要把酒往嘴邊送時,南薺嬌聲道:「且慢!」
蘇平疆不解的問道:「怎麼了?」
南薺指著几案上的酒水道:「撒出了這許多,該重新滿上才行。」
「對對對!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蘇平疆不齒的看了賀然一眼,奪下他手中的酒樽,親自倒滿。
賀然苦笑著看著南薺,搖頭道:「請王后出來乃今日最大失策。」
南薺與蘇平疆相視而笑,許統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賀然不去端酒,手指許統道:「你就是個糊塗東西,我不怕明白的,也不怕糊塗的,就怕自己兄弟是糊塗的,你說讓我怎麼處置?我是個沒耐心的人,擋我路的,跟我過不去的,甚或是看著不順眼的,大多一殺了之,乾淨利索,你跳出來這不是存心給我添亂嗎!」
許統感受到了他話語中真摯的情意,不再冷言相對,指著酒樽道:「別說廢話,把酒飲了,有話隨後再說。」
賀然慢慢的飲了酒,顯得有幾分艱難了,放下酒樽又接著對許統道:「易國從上到下都說我是精明人、明白人,甚至天下人也都這麼說,可你知道還有一個人比我更精明更明白嗎?」
「誰?」許統神色充滿了不信。
「真有這樣的人?我可不信。」南薺俏臉帶笑,眼神卻很專注的看著他。
賀然指了指蘇平疆,道:「就是我們的大王!」
蘇平疆自嘲的笑了笑,道:「別跟我裝醉,這樣逃不了席。」
賀然端正了神色,平靜道:「我這可不是酒話,更不是醉話,人生在世不過百年,過一天少一天,享樂是一天,奔波也是一天,上天不會因你勞苦而增其壽,我們剩下的歲月只有幾十年了,你們說這餘下歲月是無憂無慮的盡情享受好呢,還是苦心鑽營勞心勞形好呢?鑽營的結局無非也是為了最後能盡情享樂,可到那時還能剩幾天?」
他唏噓了一聲,接著道:「有的人是被利祿蒙了心,一輩子也活不明白,有的人則是明白的,可因生計所限不得不勞苦,這樣說來你們該明白了吧,咱們的大王就是那個最明白的,我其實也是個明白的,不過命卻是苦的,只能替你們操勞。」說完他神色一黯,神情蕭索的搖了搖頭。
聽了他的話三人似乎心中皆有所感,席間一時靜了下來。
好一會,許統舉起酒樽道:「別的且不提,只為你這份辛勞我敬你一樽,你說的不錯,如果不是為國為大王,以你的為人是絕不肯受這份辛勞的,我敬佩你這一點。」
蘇平疆也舉起酒樽,道:「我之所以能安享快活說起來全是拜你所賜,這一樽我也要敬你。」
南薺隨著端起酒樽,輕聲道:「有勞軍師了。」
賀然仰頭淒然一笑,然後端起酒樽道:「這一樽我受之無愧,回想數年間亡命輾轉,少顧家人,除了心酸唯有自歎命苦了。」說完把酒猛地灌下喉。
「那就連盡三樽吧,我倍而陪之,今日我言語不當,算是賠罪,是非暫且不論,留待明日細談,此刻你我兄弟只圖一醉!」許統又飲了一樽,然後才為他滿上酒。
「好!你連盡三樽,我也倍而相陪!」蘇平疆亦有感而發,飲下了第二樽。
南薺美目盯著賀然,嬌聲道:「南薺雖量淺不敢倍而陪之,但三樽還是要陪的。」
賀然真的是醉了,否則也不會情感這樣外露,這三樽過後身子已經有些搖晃了,許統也有了七分醉意,他是性情中人,聽了賀然一番話自覺這位兄弟真是不容易,酒酣耳熱之下愈發的想要表達內心的情感了,這種時候唯有灌酒才是最好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