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織城有戶一千三百餘,民六千餘,算是不大不小的一座城。
找了客棧安頓下後,天色已晚,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賀然吩咐眾人分頭去查訪看看能問出些什麼,他則帶著明琴茶朵與雲野遊遊逛逛的朝東街而去。
看到案宗上提到的那家富商所開的綢緞莊後,他走進了旁邊的小茶坊。
這麼早就有人光顧,店主很是高興,過來慇勤服侍,要了些茶點後,賀然皺著眉問道:「白大白二是真的死了嗎?」
店主立即露出戒備之色,打量著他道:「客官面生的很啊,不是本地人吧?」
賀然答道:「西織城的,與白家兄弟有些舊誼,呵呵,他欠了我二兩銀子。」
店主輕輕「哦」了一聲,道:「我只知他們被抓起來了,據說已判了斬刑,客官這銀子恐怕是不好追討了。」
賀然不解道:「我看這兄弟二人也還不錯啊,怎麼就鬧出人命了呢?」
店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事發是在院中,詳情我們就不得而知了,客官用茶吧。」
接下來賀然又試探了幾次,那店主言辭閃爍就是不肯多說,一雙眼睛倒是沒少往明琴茶朵臉上看。
出了茶坊,賀然走進了街對面的一家小藥鋪,買了兩付滋補之藥後再次向夥計問起白家兄弟之事。
那夥計同樣露出了戒備之色,壓低聲音道:「官家已經告誡我們這些附近之人了,不許亂言此事,公子還是少打聽吧,免得惹禍上身,前幾天旁邊的胡鐵匠就是因為多說了幾句已經被抓走了。」
賀然知道問不出什麼了,裝作驚詫的樣子不再說話。
恰在此時,兩個壯漢走了進來,對夥計道:「該收這月的太平錢了。」
夥計取出一個紅紙包遞過去,陪笑道:「早就準備下了,二位爺辛勞了。」
一個壯漢接過紙包打開看了看,倨傲道:「替我們謝謝你們掌櫃吧。」說著斜眼看了賀然他們三個一下,看到明琴茶朵那絕世花顏時眼睛不由一亮露出了貪婪之色,問道:「你們三個是哪裡人?」
賀然答到:「西織城,買點藥也得遭盤查嗎?」
那壯漢瞪眼道:「西織城跑到我們東織城買的什麼藥?你們那裡沒有藥鋪嗎?」
賀然不慌不忙道:「有是有,可哪條王法規定西織城有藥鋪我們就不能來東織城買藥了?你們是何人?」
那壯漢把手中的紙包放入懷中,擄了下袖子道:「我們是什麼人?我告訴你……」
不等他說下去,旁邊的壯漢拉了他一下,道:「走吧走吧,別在這瞎耽擱了,收錢要緊。」
那壯漢瞪了賀然一眼,又狠狠的在明琴茶朵臉上盯了一眼,才趾高氣揚的去了。
賀然對那夥計問道:「他們是什麼人?這太平錢又是交的什麼錢?」
夥計歎了口氣,道:「他們以前都是官府的差役,前一段上面不是讓精簡官員府吏嗎,這些人就被裁撤了下來,唉,不是我這人愛抱怨,大家都知道上面是為百姓好,官吏少了花費也就少了,百姓可以少納些稅,可到了下面就變味了,這些人明著是撤下來了,可官府又以人手不夠為由召他們組建了護安隊,雖不是官人了,可他們做的事還是以前的事,只是俸祿不由官府發了改為自己討取了,這樣一來反倒比先前還實惠了。」
賀然微一皺眉,道:「不是有巡檢司嗎?沒人去告嗎?」
夥計哼了一聲道:「巡檢司要是真的想管何用百姓去告?中州五城巡檢司衙門就在城裡,這麼大的事他們怎能不知道?」說到這裡他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多了,剎住話題道,「其實這新政已經讓我們受惠良多了,交點太平錢也不算什麼,你們是外鄉人,在這裡還是少打聽這些事的好。」
這時有人進來買藥,不便再多問了,賀然對夥計笑了笑朝外走去。
出了藥鋪,雲野低聲道:「二哥,左邊有兩個人神色不善,好像是衝咱們來的。」說著看向右邊,緊張道:「這邊也有幾個,咱們快走吧。」
三人加快腳步剛拐過一條街道,前面幾個惡漢攔住了他們的去路,為首之人四十來歲,睨視著他們道:「三位,跟我們走一趟吧。」
「你們是什麼人?想帶我們去哪?」雲野擋在賀然身前,一邊發問一邊扭頭看後面,眼見後面也有幾個人圍攏過來不由心下著急,按住了分金劍劍柄。
一個惡漢獰笑道:「我們是衙門裡的,至於去哪,到地方你們就知道了。」
雲野低聲問「怎麼辦。」
賀然輕微的搖了搖頭,他深知其中利害,以目前的情況看東織城官場一片污濁,進來監牢那可就由不得自己了,他們要是知道軍師微服私訪被抓,那說不定會拚死一搏,人到了絕境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殺人滅口的事眼前就有白大白二的例子。
他撥開雲野,看著那惡漢道:「既是官差抓人,請問我等犯了什麼律法?請先把你的公牌給我們看一下,你們未穿官服我們如何能信你們是官差?」
「哎呦,你還挺鎮定啊,到了東織城你也不掃聽掃聽我柞晃是什麼人,別廢話,給我鎖上!」他說著向手下一揮手。
幾個壯漢拿了鎖鏈上前就要動手,雲野分金劍出鞘,厲喝道:「退下!」
柞晃怪眼一翻,陰陽怪氣道:「膽子不小,還敢在老子面前舞刀弄劍的,看來你的小命是不想要了,兄弟們,抄傢伙!」
賀然見勢不好,揚聲道:「混賬!你知道再跟誰講話嗎?」
雲野橫劍道:「這位乃是當朝逍遙公、護**師!還不給我跪下!」
柞晃微一錯愕,隨即哈哈笑道:「你怎麼不說他是大王?」說著轉向那幾個手下,「你們都聽到了?他們冒充朝廷重臣招搖撞騙,快快拿下!」
賀然喝道:「且慢!」從懷中取出金印,高高舉起,「金印為憑!」
柞晃面色凝重的看著那方金光閃閃的金印,沉聲道:「拿來我看。」
雲野喝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看軍師之印?」
柞晃兩眼盯著賀然看了一會,然後小聲跟身邊的幾個人嘀咕了幾句,再抬起頭時,眼中已有了凶光,獰笑道:「既然不敢讓我查驗,那就是做賊心虛,兄弟們,對這種惡徒不用留情,上!」說罷他抽刀在手第一個衝了上來。
賀然一見他眼神就知不好,探手出去骨哨用力吹響召喚鍾峆等人。
雲野沒想到這群惡漢膽子竟大到這種地步,按理說遇到這種事一般官差都會極其慎重,絕不敢如此魯莽,他心中不由大急,如果說是單身一人,對方人再多他也不怕,憑本事千軍萬馬他也能殺出一條血路,可要憑一人之力在這種情況下保證二哥與明琴茶朵的安全他就難以做到了。
情急之下他想到了擒賊擒王,可那柞晃異常狡詐,向前衝了幾步就停下了,揮刀催手下猛攻。雲野展開身形圍著賀然與明琴茶朵左劈右擋,雖削斷了幾把刀劍卻不敢趁勢反擊。
賀然此刻也抽出了佩劍,局勢的發展也大出他的意料,眼見又有一些同這些惡漢打扮相同的人趕來,他急聲對遠處圍觀的百姓喊道:「我乃當朝軍師賀然,爾等再不來救護,東織城必遭屠城之災!」
柞晃喊道:「他冒充軍師,實乃惡賊,你們不要受了迷惑,誰敢搗亂按亂賊處置!」
賀然擋開一劍,眼見另一把利劍刺向明琴茶朵,揮劍格擋已是不及了,忙用力一拉她,借勢搶上一步用身子護住她,利礁體而入刺進他的後背,恰在此時雲野的分金劍揮至,把那人的手腕齊齊砍斷,入體寸餘的寶劍隨之掉落下來,明琴茶朵花顏慘白,只當賀然性命難保,慘呼一聲暈倒在地。
同伴被傷,惡漢們攻的更急,幾個武藝高強些的全力纏住雲野,其餘眾人的刀劍全往賀然山上招呼。
賀然奮力格開一刀,不容回手時劈頂、刺胸的一刀一劍已避之不及,雲野分金劍反削而下,雖替他擋了致命二擊,自己卻被砍了一刀,左臂立時鮮血如注。
千鈞一髮之際,街旁竄出三個百姓打扮的人衝到賀然身邊,一邊揮劍護衛一邊高喊道:「刺殺軍師你們這群混賬要造反嗎?我們乃監察司探刺,都放下兵器!」
這三人正是監察司派來暗查白大白二案情的,聽到這邊生亂趕來一看,見軍師遇險嚇得魂外急忙衝進來救援。
這時百姓騷動起來,柞晃嘶聲道:「這三個是賊人餘黨,都給我殺了!」他這一喊,百姓們又都停下來。
有監察司這三人相助,雲野壓力大減揮劍把纏著他的惡賊逼退幾步,柞晃紅了眼,呼喝著催促眾人攻擊,他自己亦撲向雲野。
賀然護著倒在腳下的明琴茶朵一步不移,口中的骨哨吹得更加淒厲了,當一個監察司探刺倒下時,紅享終於趕至,不一會鍾峆及四個親衛也疾奔而來,團團圍住了軍師。
形勢剛見緩和,一隊五六十人的官兵趕了過來,賀然長出了了一口氣,卻見那為首的人柞晃嘀咕了幾句,然後惡狠狠的盯著賀然揮刀就帶手下加入了戰群。
紅享擋住他厲聲喝道:「混賬!這位是軍師大人!」
那軍官並不理他,一邊揮刀一邊對手下喊:「殺個這些惡徒!」
賀然心中一沉,對仍在喝喊的紅享道:「他們心裡已經清楚我是誰了,專心對敵,向東殺,靠牆而戰。」說著彎腰扶起了明琴茶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