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灞宮,即便鄒宏真有看透未來和過去之能,胡亥也不認為他能夠走出灞宮所在。
雖然龍衛和黑冰台如今的所在早已經不在灞宮之中,但是灞宮卻是留下了原本黑冰台最為隱蔽的第二尉。而贏二更是常年坐鎮灞宮。
灞宮中,到如今依然有整整一尉的龍衛死士,而且是最為精銳的龍衛聾啞死士!除了這些人,還有不下數百的少年在灞宮之中接受贏二的訓練。
將鄒宏放在灞宮中,隨後的陰陽一派子弟也都會安置在灞宮,這是胡亥在防備陰陽一派,同樣也是在保護陰陽一派。
當然,胡亥自然不會白白的養著鄒宏!
陰陽一派,本身就觀天象來推演人事、家事、天下事!而華夏古代曆法,則大多都是通過觀察日月以及各大行星運行的規律來修訂曆法。
曆法之重要,不僅關乎農事,更關乎經濟和社會的發展。
而如今大秦所行之曆法,則是採用始皇帝登基大典時候的規定的國歷為:以顓項歷為國之曆法;國朔為:奉十月為正朔歲首,朝賀之期。
《顓頊歷》是真正的上古曆法,大秦滅六國統一天下後,在全國頒行《顓頊歷》。《顓頊歷》是一種四分歷。一回歸年為365又14日,該曆法以365x1/4日為一回歸年,即一個季度就相當於一年,以十月為歲首,閏月放在九月之後。稱後九月。一直沿用到漢武帝時。
這個曆法在胡亥看來是很不科學的。雖然他腦中已經有完整的後世所用的舊歷曆法,但是如果他直接拿出來,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了。
胡亥懂律法。沒關係;懂治理天下,沒關係;懂得如何練兵也沒有關係;但是你弄到最後甚至連天文曆法都弄的能夠修訂了,那就有關係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由鄒宏推演個大概。然後胡亥再加以完善和補充!
編撰曆法,不僅是功在社稷,更是流芳百世之事!
這也是鄒宏能夠安心的呆在灞宮的一個主要原因。
如果他編撰的曆法真的能夠被胡亥下詔成為大秦之國歷,那麼不僅是他鄒宏,整個陰陽一派都會因此而流芳百世,載入青史!
鄒宏呆在灞宮,鄒原和鄒嫣月以及那個護送鄒宏的陰陽派弟子自然也跟隨鄒宏來到了灞宮之中。從遇到胡亥起,到如今。鄒宏一行人已經在灞宮呆了六七日了。
而在鄒宏來到灞宮的第二天,收到胡亥詔令的贏二就領人拿了鄒宏信物,隨即派出灞宮之中的數百龍衛離開咸陽,朝著河內趕去。
這些灞宮龍衛死士的任務就是帶回如今還逗留在中條山的百餘個陰陽一派中人到灞宮跟鄒宏匯合。這些人,都是鄒宏的弟子,編撰曆法不是一個人能夠完成的,鄒宏正好需要他們。
而胡亥。也需要他們!
今天,鄒嫣月到咸陽宮求見胡亥,所為跟她第一次來咸陽宮找胡亥一樣。
為了紙,而來。
鄒宏到了灞宮才知道,原來大秦不知道何時已經出現了這樣一種方便書寫和記錄的物事!很快。他就想到,如果陰陽一派的典籍能夠都用紙張進行重新編撰,就永遠不用擔心竹簡因為蟲蛀而損毀,從而導致典籍消失的問題。
也正是看到紙張的存在,鄒宏也開始在心中好好反思自己陰陽一派的未來。
那被稱為白紙的物事,正是當今已然脫胎換骨的二世皇帝陛下所創製出來的。並且還是在數月前就已經創製出來,如今的大秦朝野基本上都在使用。
雖然鄒宏領著陰陽一派遠遁中條山,但是對大秦尤其是關中之地的變化,卻是一直都在默默關注著。畢竟,亂世之中,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他陰陽一派更是不能。
從咸陽傳出的詔令一件接著一件。這眾多詔令中,鄒宏沒有聽到任何徵兵、征夫的詔令,同樣也沒有任何納糧、納稅的詔令,反而盡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減免各地稅賦,甚至直接免除稅賦。
對於大秦突然多出來的那數十近百萬大軍,鄒宏不知道沒有徵兵的胡亥是從哪得來的,但是顯然,這些兵卒如今全都在身為皇帝的胡亥控制中。
而正因為這數十萬大軍,也讓大秦外重內輕的局面為之改觀,讓大秦面對此起彼伏的六國遺族復辟之亂,能夠從容的應對,輕而易舉的撲滅那些還沒有成形的叛亂。
以至於到如今今,年輕的皇帝甚至於敢於直接三面作戰,外,抗匈奴五十萬大軍大勝,內,近百萬大軍夾擊南越子嬰和江南楚項餘孽建立的新楚。
從容而自信。
這是如今的大秦給鄒宏的感覺!
更為重要的是,皇帝掌控如此多的精銳,讓蒙恬掌控的三十萬九原軍精銳在大秦的重要性瞬間降低到一個大秦可以接受的程度,而不再是如先前那般蒙氏一族所統之兵,要遠遠超過皇帝所能號令之軍的局面!
這不僅是對蒙氏一族的福音,對整個大秦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
畢竟,年輕的二世皇帝不是那個滅六國、統天下、攻蓋三皇五帝的始皇帝。
大秦,在短短的數個月的時間就已經渡過了那行將覆滅的危局,而且是日漸穩固!可以預見,只要如今的二世皇帝不再回到先前那般昏聵,不英年早逝的話,那麼大秦即便不能傳承萬世,至少十世、二十世還是有可能的。
鄒宏,覺得自己必須要好好審視一番自己先前所想的,編撰完曆法之後,就帶著陰陽一派遁隱山林,永不出世的想法了。
「陛下,民女此次前來是代父親向陛下再來討要一些,紙張!」鄒嫣月低垂著腦袋,細如蚊吟道。
這一次討要紙張,距離上一次不過才過去兩天而已。
要知道,她兩天前來討要紙張所用的名義是鄒宏需要演算曆法所需。胡亥大筆一揮,讓尚坊給灞宮整整運了兩車白紙!
如今剛剛過去兩天,鄒宏讓鄒嫣月再次前來討要,鄒嫣月自己都不知道該找些什麼借口了。
鄒宏用那白紙做了什麼,鄒嫣月自然很清楚。
鄒宏沒有推演編撰曆法,而是將那些白紙都用在了撰寫陰陽一派典籍所用。兩天的時間,鄒宏背,鄒嫣月、鄒原以及墨堯三人,負責抄寫,沒日沒夜,耗費了兩天三夜,用了大半的白紙,鄒宏呢因為擔心這紙張製作困難,所以第一次生出了貪念,想要藉著推演曆法的借口將陰陽一派他能記下的典籍都撰寫完成。
一式三份,足夠陰陽一派在數百年內不用擔心典籍消失了。而對胡亥交代的推演編撰曆法之事,鄒宏卻是半點沒有做。
「又要白紙?兩日前朕不是命尚坊給灞宮送去兩車白紙嗎?」胡亥故作驚訝道,「你可知道,這些紙張沒一張製作出來都是極為不易嗎?」
鄒嫣月聽到胡亥的話,一顆螓首頓時恨不得埋入自己胸前那兩團高聳之中。
胡亥看著窘迫成如此模樣的鄒嫣月,心中暗暗好笑。
尚坊如今的白紙出產,早就同胡亥剛剛做出白紙時的速度有了天壤之別,一天所出就至少有數十車之多。更何況如今紙張還在保密階段,大秦朝野上下不到一定級別根本接觸不到白紙,所以在尚坊府庫中如今存留著堆積如山的白紙,等待江山一統之後,開始在全國使用。
所以,鄒宏用的那輛車其實根本不算什麼。更何況,鄒宏這兩天做了些什麼,胡亥很清楚。身處灞宮之中,只要胡亥願意,他甚至能夠每天早上起來就知道鄒嫣月穿的什麼顏色的褻衣,只要他願意的話。
之所以還如此說,胡亥正是要讓鄒宏感覺到壓力,同時也感受到自己的誠意。畢竟強扭的瓜不甜。雖然對鄒宏言及的那個所謂的他耗費了十年陽壽才推演看到的事情,胡亥不怎麼姓。但是能為神州大地寶貴的文化遺產保留一些火種,怎麼看都是澤被萬世之事。
正如他前世曾經看到過的一句話: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
這樣一個大爭之世,這樣一個文化激烈碰撞的時代。任何一個流派,都是炎黃子孫的寶貴財富。如果不到萬不得已,胡亥都不會去毀滅任何一個流派。
而這,也正是他建立大秦皇家學院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拉攏百家為大秦所用!
文明的傳承和大秦的傳承,相對於炎黃子孫而言,在胡亥看來,文明的傳承更為重要。
一個很簡單的例子,這個時代的儒家思想在經過瞭解胡亥發現同後世就有明顯的不同,甚至完全不同。後世那是明顯經過閹割過的儒家思想,而不是真正傳承自先秦時代的儒家!
「好了,朕會命人再送兩車紙張到灞宮!你去吧!」胡亥點到即止,裝出一副心疼模樣不捨的道。
「謝陛下,謝陛下!」鄒宏他們本就想到如此光潔的紙張,製作定然不易。所以鄒嫣月在聽到胡亥驚詫的話時,心中已經放棄了念想,卻是沒有想到胡亥竟然還願意給自己紙張。
原本在她心中極為無恥和無良的胡亥,形象瞬間高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