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30
有冤報冤,這本身就是個極為不錯的噓頭,加上又是秀才老爹策劃,頓時,全城轟動,三教九流全部湧進了縣衙門口,想要看個熱鬧。
而一些消息靈通之輩,比如司徒遵義、王屠夫、張康他們,早早前來,仗著士紳的身份還能在堂下就坐,以便觀審。
威武
公堂上,穿大紅官袍的唐崢一拍驚堂木,底下響起了衙差響應。
在唐崢下首立有書案,就坐的正是布秀才,穿官服,身邊擺著狀紙,一絲不苟,嚴目肅眼。
「帶犯人!」
由唐崢號令,戴孝兩口子上了公堂,跪倒在地,哭哭啼啼。
公堂外,有好事人吹著口哨,興高采烈一副玩小摸樣。
在關城,什麼都常見,唯獨這縣令判案甚是少見。
倒不是高驢子制轄有方,百姓安居樂業,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實在是這關城大小瑣事太多,高驢子一個人忙不過來,最後也懶得管,便讓百姓自個私自解決。
若是問題太大,無奈上了公堂,高縣令有高招,一曰和稀泥,簡單易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曰斗富,直白點,誰在後堂交的銀子多,誰就多判贏。是故,在關城,能打得起官司都是富家老爺,貧民老百姓,只能在外頭看個熱鬧,估摸著高驢子能夠收賬幾何。
「諸位百姓,諸位豪賈,今日本官開賬納賢,這位布先生毛遂自薦願為衙門師爺。殊不知這師爺一職記錄要案,還得分析案情。是故本官於布先生有約,今日昇堂,有冤報冤,大伙只要有冤屈,大可鳴鼓一一述說。」
唐崢說了句場面話,朝底下布秀才拱手做請。
秀才老爹也是個傲人,微微頜首,正襟危坐,手持妙筆,朗聲便問道「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小,小人叫張檢,這是我媳婦姚小翠,大人啊,我爹死的冤啊,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那張檢看著黑黝黝壯實,哭哭啼啼摸著眼淚倒像個娘們。反倒他身邊的姚小翠梨花帶雨,接著道「大人,我公公今早被鄰居喻磊的豬供傷,那喻磊好不講理,仗著他老表從外地回來不但不救治我公公,反而大放厥詞,導致我公公送到醫館已經嗚呼。」
「豈有此理,這朗朗乾坤怎能有此惡人!」
布老虎坐在列席上拍案怒斥,附近的費猴子跟謝秋沒好氣翻著白眼。布老虎發洩了幾句,朝秀才老爹道「爹,那喻磊好不講理,我看應該重打三十大板,然後給張家披麻戴孝。」
「大膽!公堂之上豈能容你黃口小兒亂言,若是在攪亂本官判案,就將你亂棒轟出!」
布秀才捻筆怒眉喝道。
周圍黑山寨、天北崖盡笑布老虎活該,這廝反倒不痛不癢,起身朝布秀才躬身賠罪,老老實實坐下果然閉口不言。
有了這出,布秀才在這公堂聲威漸漸養起,外面看熱鬧的百姓也不敢大聲喧嘩。高堂上唐崢不易察覺的瞧了眼布老虎,見他嘴角輕揚,便知道剛才他出聲是刻意為之,圖的就是讓布秀才在短暫的時間內豎立威望。想通此節,唐崢對布老虎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來人啊,傳喻磊上堂。」
不消一會,衙差便將被告喻磊帶了上來。
那喻磊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壯,上了堂,顫顫巍巍跪下。等見到身邊戴孝的張檢兩口子眼神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冷厲,布秀才見人到齊,質問道「底下可是喻磊?」
「回大人的話,小人正是喻磊!」
「好,喻磊,本官暫且問你,張檢老爹死因可於你有關?」
「回稟大人,此事於小人無關。今天大早,張老頭來我家,說是我那公豬跑他家裡毀他田地。當時我賠禮道歉,那張老頭糾纏不清,嫌我賠他的十文錢太少,要殺我家禽。大人啊,我一家老少全指望那頭公豬過年,可是殺不得啊,就因為此,我跟張老頭爭辯了幾句,他提刀去殺我家公豬。我害怕不敢上前,誰知那公豬被他摸樣嚇的驚逃起來,於是便把那張老頭給撞了。」
「放屁,你,你顛倒黑白!」張檢怒火中燒,憤怒的像頭獅子往喻磊撲去,好在附近有衙差正行,忙將其按住,才免了一場鬥毆。
「大,大人你看見了,張檢就跟他爹一樣蠻橫,幾句話就跟人鬧個紅臉,鄉里鄉親都可以作證啊。」喻磊拍著胸一副驚慌失措的摸樣道。
張檢憋紅了臉還要破口大罵,布秀才重重拍案怒喝到「公堂之上不得喧嘩吵鬧,如有犯著,當先叩打二十大板!」
「好了,喻磊,本官在問你,你剛才所言是否句句如實?」
布秀才掌筆在公薄上龍飛鳳舞,堂上的唐崢以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清公薄上所文所寫。
就見布秀才一手楷書寫的工工整整揮灑如意,不看其文先看其字,唐崢情不自禁在心裡就叫了聲好。
「回稟大人,小人剛才所言所語皆是實情。」喻磊誠惶誠恐道。
點點頭,布秀才側身朝堂上唐崢抱拳道「大人,可以斷案了。」
微微頜首,唐崢還沉浸在布秀才一手楷書上,反應過來,他甚至連底下什麼狀況還沒弄清,懵懵懂懂便道「這麼快?」
「就是這麼快!」布秀才淡淡的回道,持筆,他指向張檢道「本官問你,你老父可是被喻磊家中公豬所殺?」
「是的大人!」
「那好,那頭公豬你可認得?」布秀才又問道。
張檢咬牙切齒的點點頭。
「既然如此,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畜生也難逃大明律法,現在本官將喻磊家中公豬判你,你可有異議?」
張檢微微一愣,哭喪著臉嚎道「大人啊,我,我老爹的命」
「大人,小人不同意,我家那頭公豬是張老頭嚇驚才無意傷人,就算判,也是正當防衛,怎麼就給了張家啊。」喻磊跟著不公喊道。
點點頭,布秀才道「正當防衛,也可作此比喻。」
喻磊一喜,立馬便道「謝大人!」
「慢著,先別言謝,這公豬殺人,已是事實,這件事你也承認了是吧?」布秀才用筆扣著那公薄,喻磊微微詫異,還是點頭稱「是!」
「既然如此,本官問你,那公豬可有與張老頭搏鬥的傷勢?」
「那,那倒沒有。」
「人殺豬可有罪?」
「自然無罪?」
「既然無罪,何來正當防衛?」布秀才喝言道。
喻磊一驚,忙道「有,有罪!」
「人殺豬有罪,千古奇談,縱觀百史尚無先例。既然你口口聲聲如此言道,本官也不好辯論,畢竟尚無據可行。現在本官判張檢夫婦代為監察,你道那殺豬有罪,日後需好生照料,不得有欺辱,還得為其養老送終,一旦有半分苛刻,便是你照養不力,本官將治你大罪可否?」
「這」喻磊一時語塞,他養豬自然是為了殺豬取肉,現在不能取肉更不能販賣,養豬又有何意?
不待他再度開口辯解,布秀才又道「你家公豬飼料為何?」
「這個,這個跟尋常人家一般。」喻磊生怕抓住痛腳,小心翼翼道。
「平常人家養豬不過糟糠粗稻,那本官問你,你家三口,吃的又是什麼?」布秀才目光灼灼道。
喻磊彷彿猜到了布秀才接下來要說什麼,哭喪著臉道「回稟大人,吃的也跟尋常人家一般。」
「那好,現在你家公豬吃的必須跟你家三口吃的一般,否則便是苛刻,行了,你們可以退下了。」
布秀才執筆言道,閉眼也不顧喻磊一張臉扭得跟苦瓜似的。
這時張檢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老爹之死還沒落個消息便已斷案,他還想在叫不公,卻被媳婦姚小翠給揪住大腿閉口不言。
「民婦謝大人秉公處理!」
姚小翠叩頭心懷感激道。
布秀才道「你們一家奉行監察,如果那喻家對公豬有半分不公,你們可以在來找尋本官。」
姚小翠心悅誠服的拉著自家男人退下,兩口子推著板車,就聽那姚小翠解釋道「大老爺說了,咱們家得監視老喻家怎麼對待那頭公豬,從今兒起,咱們人吃三餐,那豬也得吃三餐,咱人吃五穀雜糧,那豬也得吃五穀雜糧。除非老喻家跟著吃爛谷子糟糠,不然他就得餵那豬吃一輩子的白面饅頭!」
「這這個,老喻家那頭豬可有三四百斤,每天得吃七八斤爛谷子勒。」
「這樣更好,老喻家每天就得餵它七八斤白面饅頭!」
姚小翠兩口子一問一答,還在地上跪著的喻磊一口郁氣堵胸,雙眼一翻,氣急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