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龍聽了天啟的話心裡大不以為然,他說:「皇上,臣曾經聽那些泰西人說過什麼自由平等,他們的話完全是站在他們國家立場說的,對大明有百害而無一利萬不可行啊。」
天啟問:「你覺得有哪些害處呢?」
高攀龍說:「聖人說君君臣臣安守本份,這樣一來才會各盡所責相安無事,假如所有人都平等了那麼誰去做那些勞累而且收益少的事呢?現在皇上是萬民之尊,各級官員依品而隨左右,治理天下才能得心應手,假如每個人都一樣誰指揮誰呢?那樣一來大明不是全亂套了嗎?所以臣說自由平等之說萬不可行。」
天啟點頭說:「高大人多慮了,朕並不是說現在就要讓所有人做到平等,真要這樣也不現實,正如高大人所說真要做到平等,那些危險、勞累、枯燥乏味的事誰去做?朕的意思是這是一個趨勢,我們可以向這個方向去做,什麼時候可以實行到哪一步我們就一步一步地去實行。就比如說坐船過河,到了河邊是不是就該下船呢?但是在河中央那就不能下船因為我們還沒有靠岸,真到了岸邊時就算不想下船也不可行了。」
高攀龍想了想問:「皇上說是個趨勢,那麼請問皇上是怎麼判斷這個趨勢的?前一陣劉宗周劉大人說民選官是一個趨勢,他是分析歷朝歷代的任命官員過程分析出來的,皇上是根據什麼分析出平等與自由是大明發展的趨勢呢?」
天啟說:「朕也是通過對以往和現在的分析得出來的見解,這大明該如何發展看似千頭萬緒其實只要搞清兩個問題就行,一個是朝廷該怎麼安置每一個人,第二個是朝廷該怎麼定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朕通過對古代和現代的比較,通過對大明以及大明之外的比如泰西等國的瞭解,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就是要讓大明的每一個人越來越自由,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平等,這才是大明發展真正應該遵循的原則,因為這是從古到今發展的趨勢。」
高攀龍問:「趨勢真就那麼重要嗎?」
天啟點頭說:「是的,你看大江大河裡的水,從西向東以千軍萬馬之勢滔滔不絕而過,這不是人可以輕易阻擋的,歷史的趨勢也一樣,他聚集了古代先賢的意志也代表了後世子孫的需要,我們當代人僅僅起一個承前啟後的作用。無論是秦皇漢武還是唐宗宋祖這些猛人都做不到改變這種趨勢,朕的文治武功都比不過那些前代君主,更不敢螳臂擋車逆歷史趨勢而行了。」
高攀龍點頭說:「皇上說得對,確實不能逆流而動,不過臣還是不知道皇上是怎麼分析出這種趨勢是平等與自由。」
天啟說:「行,朕先試著說說高大人看可分析得對,高大人可知道有人把域外之人稱為番幫?這番幫可以分為生番和熟番,據說熟番只是對我大明有防範之心但也通理明事,就算有衝突互相殺戮一番也就罷了。而生番就不一樣,生番對我大明沒有天生的敵意,但是一旦殺了人還會把人煮了吃,不知道高大人聽說過沒有?」
高攀龍想了想說:「熟番因為靠近我大明久受聖德影響,所以能明理明事一些,生番就是在深山老林裡像野獸一樣過活的野人,他們只求得個肚子飽自然會做那禽獸之事。」
天啟搖頭說:「高大人應該從小就讀過《千字文》,其中有這麼一段話叫『龍師火帝,鳥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說從火帝人皇起人們才開始學文字和穿衣裳。在遠古時還有燧人氏之說,說燧人氏開始教導人們用火煮熟食吃,那麼在燧人氏之前是不是人們都在茹毛飲血呢?通過這些話我們是不是可以說在遠古時期,我們的祖先都是不通文字不穿衣服茹毛飲血吃生食過活的人?那麼他們跟現在的生番有什麼區別?」
見高攀龍聽了默不作聲,天啟繼續說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們的祖先也是人吃人的,那時候自然條件差我們不怪他們不知禮,不要說以前就算是現在人憋急了也會吃人的。唐朝張巡守城和前幾年貴陽被叛匪圍困,據說都有過吃人的事,事急從權也不能多怪他們。我們可以分析一下在遠古時候個人的狀態是什麼?人與人之間又是個什麼關係呢?」
高攀龍想了想說:「按皇上所說當時的人肯定很忙,成天忙著打獵採野果子吃,人與人之間關係也是很緊張,自己人就不說了有矛盾的人看不順眼說吃就把他吃了。」高攀龍說完後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不禁露出笑容來。
天啟說:「這些我們先暫時不說他,我們再說到了周朝,當時虞國有個叫百里奚的大臣,就是最後被秦國用五張羊皮贖回的那個人。當虞國被晉國滅了後百里奚和虞國的國君都當了晉國的俘虜,最後成了奴隸,秦國國君愛惜他的才能最後把他贖回命他為相。高大人請看,這時候打了敗仗被抓住後最多是當奴隸,而不是像遠古時期被煮了吃了,這是不是一種進步呢?」
高攀龍點頭說:「確實如此,吃人總是不好的。」
天啟又說道:「遠古時抓住俘虜就是宰了煮了吃,周朝時就拉去當奴隸,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確實要近一些,從不共戴天到可以和平相處。不但如此,周朝的人可以不用成天只忙著去找吃的,他們可以讀書、做工、經商,說明他們比遠古時期的人要輕鬆得多。再說用人方面,像劉宗周劉大人說的那樣最開始滿意的人少,就算曹操那樣愛惜人才的人都要看中門第,普通人要想做官為國效力那是難如登天,現在普通人也可以通過科舉中第做官,是不是更平等呢?」
高攀龍說:「皇上就是從這些得出人與人之間的平等和人的自由是國家發展的趨勢?」
天啟說:「是啊,這是社會發展的趨勢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將來還是這樣。任何人假如不自量力要去扭轉這種趨勢,必將會碰個頭破血流。我們開始討論的是為君之道和為臣之道,什麼是明君什麼是忠臣,最開始說明君就是納諫和愛民不加賦,忠臣需要用時間來考察,現在看來都是錯的。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說,無論是君主還是臣子,都要以符合歷史發展趨勢為標準,這標準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平等和個人的自由,高大人以為如何?」
高攀龍到這時候終於明白天啟叫他來的意思了,天啟想從根本上否定東林當的觀念,就是不以是不是納諫和不加賦作為標準來衡量皇帝的行為是否正確。天啟的意思是要以是否平等自由為標準來互相監督,也就是說要把實行了幾百年的臣子規勸君主的規矩改過來改成互相監督,真這樣的話東林黨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在以往,臣子尤其是都察院裡的言官其任務就是監督皇帝的言行,他們首先就是站在道德制高點上隨便發言,就算被皇帝打一頓也不怕據說還能增加知名度。現在成了互相監督就是站不到制高點上了,大家不以某個人說話為原則,而是以某個道理為標準來監督對方。
要放在以前肯定是個好事,因為大家都一樣就沒有人有特權皇帝也不例外,現在的情況是天啟不管事你不好抓住他的把柄,都察院的大小官員天天都要說話做事,一不小心就會犯錯誤。以前是皇帝說話做事被很多不做事的人看著,現在是不做事的皇帝把做事的大伙盯著,這就是主客易勢了。誰到知道做得越多錯的可能就越多,最不會出錯的就是不做事的人,你總不能每時每刻都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地過每一天吧?真那樣當官還有什麼樂趣?
高攀龍想了想說:「皇上有此要求臣自無不遵之理,以往那種臣子成天盯住皇上準備勸諫也不好,都遵循一個原則互相監督也是好事。不過皇上說的以平等自由為標準臣還要回去仔細想想,真得到大多數人同意臣先在報紙上公開,讓天下所有人都明白皇上的胸懷坦蕩。」
高攀龍走後天啟高高興興去坤寧宮去了,東林黨的首腦人物被自己說得要回去仔細思考,而且沒有用皇帝的身份進行壓制,這確實是一個值得高興的事,有了高興的事怎麼不在自己人身邊得意一番呢?
到了坤寧宮發現好多人又在一起打麻將,大呼小叫的真有些忘乎所以,見天啟來了趕忙有人起身相讓,天啟一屁股坐
上去就開始摸牌。這一桌是皇后、馮思琴坐上下手,對面坐的是龍舟會上得了第二名的衛笑蘭,天啟說:「難怪你們敢跟馮思琴打麻將,原來是剛剛發了一筆。」
皇后說:「看皇上臉上帶笑,有什麼好事情啊?」
天啟想了想說:「剛剛跟都察院高大人交換了一下意見,決定今後大家平等相待互相監督,免得以後那些官員老盯著朕的不是,今後啊朕也要盯著他們的不是讓他們也不自在一下。」
馮思琴見皇后沒再問,於是說道:「皇上讓臣妾協助皇后管理宮中事務,上午又聽人說乾清宮守夜的人睡不安穩,建議是不是請法師來做場法事,皇上準備怎麼辦呢?」
天啟一拍額頭說:「哎呀,一忙就把這事給忘了,空了一定去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