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靜靜地躺在那裡,臉色略顯蒼白。他俊朗的容貌,很安靜,卻依舊迷人。
初識那時,他們還年少,所以很多事情都已經記不起來。只是,雲閒並不會忘記,這個男人出現眼前時候,披著一身晨曦霞光,給她帶來的那種震憾感。後來的許多年後再遇,很明顯,他已經懂得了學會保護自己,甚至,還在暗夜裡給予她一些威脅。那個時候的他,無論是行為舉止抑或言語,都相當張狂。而她,已經學會獨自品嚐人生裡,最慘烈的疼痛。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男人,再隔了多年後,居然會成為她生命裡的一縷陽光,照耀著她,溫暖著她……似乎連她未來的路,都是他在為她鋪陳的——
腦子裡面,清晰地回想起,當日他把尾指那枚銀戒強行套入她尾指時候的場景。她的纖手,忍不住沿著自己的小手指位置輕撫了過去,眸底,有抹深暗的光芒,慢慢地湧了出來。
他是獨孤遠呵,如果當時她就知道,其實他就是當年自己鼓勵的那個小男孩,如今的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
興許,她會在那個時候認出他,並且告訴他,她依舊沒有忘記那年與他在一起許下的承諾,願意跟他當一輩子的朋友——
「獨孤遠。」女子的身子,慢慢地蹲了下去,伸手輕輕地握住男人的腕,嘴角,沁出一抹清淺的微笑,道:「知道嗎?我一直都覺得,你只是玩玩而已,在你人生的無聊時間裡,拿我打發一下。可是,你做了那麼多那麼多對我好的事,卻從來不讓我知道,現在……你甚至為了我,不……不僅是現在,可能已經許多次了吧……你為我,差點丟了性命,值得嗎?你這個傻瓜……他們說得沒錯,你就是一個傻瓜——」
雖然,外人一直都在說,這個男人,到底有多殘酷。
可在她眼裡,他只是……多深情!
外面的人都說,九少獨孤遠,是精明無比的。
怎麼在她心中,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笨蛋呢?!
「獨孤遠……」雲閒把臉,往著男人的手背貼了過去,聲音低低的,幾乎連她自己,都聽聞不到:「我拜託你,一定要沒事,醒過來好不好?沒有了你,我不知道未來的日子,該怎麼辦——」
應該,會失去方向,尋覓不到,自己想要的道路吧!
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以後,她早便學會照顧自己,但……她的世界,依舊很孤獨。曾經,深愛著千里行的時候,她覺得就算受傷害,因為心裡還存在著的一份希冀,所以會很努力地想著,讓自己無論遇著什麼事情,都一定要好好地存活下去。之後,與那個男人之間發生了太多,她已經沒有心力去維持了。當她覺得自己要崩潰,支撐不住時候,他在她身邊出現,讓她有了一個依靠。雖然從來都沒有思慮過要移情別戀,她只是一直自私地依賴與享受著他帶給她的安全感,而忘記了去顧及……這個男人,其實也是會受傷的——
「我真傻,一直都在凝望著過往,而忽略了其實幸福就在身邊……獨孤遠,你聽到了嗎?」忍不住揪緊了握著男人的手指力量,雲閒輕輕地推了一下獨孤遠:「你醒過來,好不好?好不好?」
床榻上的男人,似乎並沒有聽到她的言辭,他就那樣安靜地臥躺著,如同陷於熟睡中。雲閒心裡極度不安,眼眶,微微發紅。
便在此刻,肩膀被一道輕輕地力量拍了一下。
雲閒怔忡,抬起了眉,但見那站在眼前的女子眉眼裡有些苦澀的神色,她自嘲一笑,道:「阮,他好像……根本不想聽我說話——」
「別這樣,先起來。」阮疏影把掌心遞到她面前:「我需要幫他輸血,還要繼續下面的手術——」
雲閒知道,她的意思是,讓她先行離開。她輕輕地闔了一下眸子,把掌心搭在阮疏影的手裡,任她把自己扯起。
外面有穿著白袍的女子走了進來,看到她以後,立即便上前把她輕輕擁住。
雲閒伏入她懷裡,眼見緊接著有兩名護士拿著血液走了進來,不得不與女子拉開了些許距離。
「雲閒,我們不會讓他出事的,放心!」劉思茗掌心拍拍她的肩膀,微微退了一步,示意她到外面去候著。
雲閒點頭,側眉,目光沿著另一張床榻位置看了一眼,但見躺在那裡的少女陷於熟睡中,不由澀笑一下。她進來這麼久,便只顧著與獨孤遠說話,都忘記去看一下自己的女兒了。她不僅不是個好朋友,更不是好母親。
阮疏影示意護士把血液遞給自己,對著雲閒點點頭。後者收回了目光,退了出去。
她沒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等了——
幸而,外沿的席峰,對她說了一句話語,才令她的心,不那麼驚怕。
他說,雲閒,獨孤遠從來不做無法承諾的事。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謝謝你。」雲閒淺笑,心緒,少了一絲顫亂。
而她自然不知,此刻室內,那原本被她握著手說著幾乎聽不到話語的男人,搭在床榻邊沿的手指,微微屈起——
………………………………
某藥物研究中心。
隨著男人手臂往桌面揮過,室內蕩漾出「嘩啦啦」的一陣清脆異響。桌面上的物品,被他悉數推翻,而站在一旁的人,都蜷縮著肩膀,面面相覷。
這將近十年來,他們的老闆歷來都表現得相當的優雅、淡薄,從來都沒有在他們面前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如今看來,那位少女被人帶走,的確真的是惹火了他!
「為什麼人被帶走,連數據也被毀掉了?」男人俊美的臉,充滿著怒容。他的目光,順著室內眾人一掠,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我養你們這幫廢物有什麼用?」
「……」他的下屬,都把頭顱垂著,下巴幾乎抵到了胸口,沒有人敢答話。
當然,總還有些人是例外的。ury7。
那人坐在沙發的角落位置,原本是斜斜靠著閉目養神的,聽到室內的異響過後,才悠悠地張了眼睛,淡而無味道:「老大,現在發火也沒什麼用了吧?」
「你丫的給我起來!」男人陰沉著一張臉,冷聲道:「獨孤遠硬闖這裡把人帶走,你要負很大的責任。」
「老大。」少年輕吐口氣:「數據沒丟。」
男人俊美的臉一凝,視線冷冷地瞟向他。
少年掌心從口袋往外一抽,揚了揚夾在他指縫間的小型u盤:「它們在這裡!」
「md,剛才你為什麼收著?」男人立即便是眼前一亮,橫眉掃了一眼旁邊的一名工作人員:「愣著做什麼,還不馬上去做研究?」
「是!」男人連忙應答,衝過去接了少年手裡的u盤,然後手臂一揮,示意其他的人都一併退了出去。
少年才想躺回沙發,卻被靠了過去的男人使力一揪他的肩膀。
被他的力量壓制住肩膀泛疼,少年的眉頭皺了皺,橫斜男人一眼:「我睡著了,怎麼知道你在為數據發愁。不是給你了嗎?」
「人是不是你故意放走的?」男人冷著眉目,咬牙切齒道:「你對長歌有什麼心思?」
「關你什麼事?」
「我是你哥!」
聽著男人帶了幾分得意味道的聲音,萊因斜眉凝睇他一眼,嘴角含著嘲諷的笑容:「狗屁!」
「靠!」男人伸手便往少年的臉頰甩過去。
萊因翻滾身子避過,冷下了臉:「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你對他動心了?」
「沒有。」
「萊因!」
「萊爾·拜倫,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全部都幫你完成,以後不要煩我。」萊因冷眼瞪男人一眼,繞過了沙發,漠然道:「不准再讓人干涉我的生活!」
萊爾眉頭一皺,有些不悅道:「萊因,你想把事情搞得一團糟嗎?」
「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萊因手掌沿著口袋斜插而入,淡而無味道:「如果洛朵朵沒有了利用價值,把人家放了吧,我走了!還有……獨孤遠能夠把人帶走,那是他的本事,並非我故意相讓。那個男人有多少能耐,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而且,我勸你最好放棄這裡的研究,馬上滾回歐洲去處理家族事務吧。早上我接到消息,楚家想讓我們的生意崩盤。不必說,席峰肯定在幫獨孤遠搞鬼了。如果他們聯合起來跟我們對抗,大家都沒有好處,你自己看著辦吧!」
少年言畢,也不待萊爾應答,閃身離去。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萊爾·拜託沿著沙發一靠,蹺起二郎腿。
他不否認,萊因的建議不錯。不過,在回歐洲之前,他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然後,讓一切都結束!
………………………………
「雲閒。」
聽著這一聲叫喚,雲閒的眸子,立即張開。
彼時,她居然是躺在了床榻上。
「我怎麼睡著了?」她伸手往著額頭一撫,翻身而起,攥住劉思茗的手便急聲詢問:「思茗,獨孤遠跟長歌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手術還算成功,獨孤遠還在麻醉階段,狀況未明,只是長歌她……」
得萊經他。聽著她略顯溫吞的聲音,雲閒的心裡一緊,立即張口詢問:「長歌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