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窗台邊沿有一條以被單接續起來的布綢長繩一路延伸落到了地面,但清流似乎並沒有氣力去憑藉著被單從上面跳下來。她的身子貼著牆壁,不時轉過臉察看下面的狀況,當察覺到薄野忍出現時刻,她的眉頭皺了皺。
「老天,她要摔下來,怎麼辦啊?」
「千萬不要——」
「郁清流,你在上面做什麼,趕緊給我回去!」薄野忍惱怒的聲音,倏地響起,震懾到整座知返園,都蕩了一下。uwjo。
清流卻彷彿沒聽到他的話語,她指尖試探著去揪了一下那被單,腳步往下踩。
明知道,就算她下得來,最終也可能會被他抓到,她依舊固執地要逃!這就是郁清流,她認定了一件事情後,就永遠都不會變。以前她就是這般倔強的,一直都沒有改變過。
「去把屋子裡面所有的棉被棉襖都給我拿來!」薄野忍早就氣到臉色發青,衝著那一眾傭人怒吼,他的身子,急速奔往了牆壁邊沿。
簡初晴此刻也從震驚裡回過了神,她搖了搖頭,嚇得臉色蒼白:「清流,你不要做傻事啊。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你一定要抓緊,不要放手,阿忍會來救你的!」
「我不用你救,你給我滾開!」腳板沒辦法踩著窗框邊沿,清流手上的力量不夠,但看到薄野忍的腳步跨了過來,她冷下一張臉怒吼道:「薄野忍,我討厭你,你不僅對我說謊,還把她給帶到了家裡來。你根本就是騙我的,什麼讓她從你的世界消息,真可笑,我還以為你能夠說到做到。原來,你不過跟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一樣,得到了,就不會再理會他。現在,你給我滾,我是絕對不會成為你的禁-臠!」
「初晴不過是來問候你的,我跟她沒有任何的事情發生。郁清流,你簡直就是胡鬧,你馬上給我下來!」薄野忍的臉色一片暗沉,整張臉都陰沉到發黑:「郁清流,你是不是想就這樣摔下來,把肚子裡面的孩子都摔沒?」
他說話時候,還不得不把所有的心力都投放在女子身上,生怕她不一小心,真的會摔下來。
她現在,不僅僅只有自己一個,還有她肚子裡面的寶寶……
都不能出事的!
「反正他都要死的,早死不如遲死。就算是被我摔死了,也總好過去到手術室的時候,被你們用冷冰冰的手術刀給拿掉!」清流也是用力了全身的氣力怒吼:「他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裡,死在你面前,讓你知道,你有多麼的殘忍!」
「是,我殘忍,你可以恨我,但你不能糟蹋了自己的!」薄野忍難得地咬牙切齒:「你給我乖乖待在那裡不要動!」
他在衝出來之前,便已經使眼色示意白鷺去上面救護她。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他都不會讓她出事——
清流可沒有那麼容易就原諒她,她咬著牙關冷笑道:「你要我乖,我就偏偏不乖,我……」
便在此刻,白鷺已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放開我,你放開!」清流急速掙扎,都已經忘記自己此刻置身於高空當中,用力地推擋著白鷺。
白鷺原本是不願意放手的,但見清流踢著雙腿,肚腹位置好像是撞著了陽台的牆角,眼見她臉頰一皺,她心裡一驚,正適清流居然張嘴便去咬了一下她的手指。她力量本來便不足,又因為清流拚命扭擺所致,一時不慎,手心的力量稍微放開,加之清流突然用力一蹬腿腳反抗,她來不及傾身用力,清流的身子,已經往著地面栽了下來。
「啊——」女子的尖叫聲音蕩漾在整個空間。
並非清流的喊叫,而是站在一旁看著她身子從半空掉下來的簡初晴,嚇得花容失色,雙腳都軟倒在地面上。
而薄野忍在她掙扎時候,便已經全神貫注地凝睇著她。眼見女子的身子從半空墜落,自然不由分說往前一撲,長臂往前伸出,扶向她腰身時刻,把她整個人往著自己的懷裡帶來。放是因為得到了男人的雙臂緊護著身子,清流隨著他著地時刻,除了那衝擊力以外,居然沒有任何的擦傷。只是,胸膛還是有股疼痛傳開,撞擊得她幾乎要吐出。
「阿忍,清流,你們——」簡初晴快速奔了過來,伸手便去扶清流,卻見地面那男人的手臂,被一旁剛剪栽過的草木枝丫,劃出了一道道的傷口。鮮血不斷往外沁出,把他的衣衫,都幾乎染成紅色——
只是,男人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立即便起身,伸手去扯著清流的手臂便急聲詢問:「你沒事吧?」力以忍時。
除了有點想吐,清流真的還好。只是,看著他身上那不斷沁出來的鮮血,她的眼眶,浮出一絲淡淡的潮紅。
心底那莫名的刺痛太過明顯,她呼吸滯了滯,唇瓣動了一下,沒有回話。
「郁清流,看著我。」薄野忍掌心捧住了她的臉:「告訴我,你沒事。」
清流眨了眨眼,視線只顧盯著他身上的傷口,身子有點僵硬。
薄野忍一聲「**」的低咒過後,長臂沿著女子的身子一環,把她摟抱起來,拖著滿身傷痛的身子,往前面快速走了過去。
「阿忍,你——」
「閉嘴,馬上離開我的視線範圍,永遠都不要再出現了!」不顧簡初晴的叫喚,薄野忍冷漠摞下了話語,頭也不回地往著前方行進。
簡初晴的身子,僵在了原處。眼看著他有點一瘸一拐的步伐,眼皮一闔,淚水,終於忍不住流淌了下來。
若是往日,高高在上的薄野忍,怎麼可能會看不到,那個女子,不過是嚇壞了,其實並沒有任何受傷痕跡呢?因為是她,所以他居然不顧自己的傷痛,只一心撲在她身上。他深怕,她會受丁點的傷害……
阿忍,你真的,好愛好愛她。愛到,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吧?
清流……你是幸運的。至少,承受了那麼多磨難以後,你得到了全部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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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鷺,馬上去醫院。」才把女子抱到車廂,薄野忍便冷冷地下了命令。
「是!」白鷺應答。
「我不要去醫院。」一直都處於僵硬的狀態的清流,終於反應了過來。她坐在男人腿上,看著他滿身的鮮血,搖了搖頭,又道:「啊,我們是要去醫院——」
聽著她反覆的言語,薄野忍的眉頭一皺,伸手往著她的小臉輕輕地拍了一下:「清流,你沒事吧?」
好像,她的腦瓜子被撞壞了一樣,不然,怎麼會說這種反覆的話語。
清流搖晃了一下頭顱,抬頭看著,突然又道:「我不要去醫院,我不要動手術,我不要把孩子打掉,我不要……不要……可是,你要去醫院,要去——」
「清流,你沒事吧?」薄野忍的臉色一片灰暗,他濃眉緊皺,指尖捧著女子的小臉,憂心忡忡地看著她:「你怎麼了?告訴我,哪裡不舒服?」
「我不要去醫院,不要把孩子打掉……」清流的眼裡,有著淚水沁出。她指尖揪住了男人的那被鮮血染著的衣衫,拚命地眨動著那澀澀的眼睛,任憑著兩行清淚流淌了下來:「阿忍,不要打掉我的孩子——」
她從來,都沒有用如此親密的稱呼,叫喚過她。但現在,在她最為脆弱的時候,卻叫出來了。
說不清心裡那種複雜的情緒到底算是什麼感覺,薄野忍只覺自己的心,正在被某些物體慢慢地抽空。看著她眼裡不斷落下的淚水,他伸手,把她往著懷裡一摟,輕聲安慰道:「乖,我們不是去打掉孩子,只是去檢查一下你的身子有沒有問題而已不要怕,沒人要打掉你的孩子,不會打掉了。你想生,我們就把他生下來好了。無論他是不是會得唐氏綜合症,無論他生下來是不是健康的,我們都養著他好了。反正薄野家什麼沒有,難道還養不起一個孩子嗎?只要你想,我們就把他生下來。我們不打孩子,我們只是去做檢查。你不要怕,乖,別哭。」
對任何事情,他都能夠強硬而來,但面對著她淚流滿面,哽咽著哭泣,又不敢發出太大聲響,生怕會惹惱他的模樣,他真的覺得,就算獲得了整個世界,都無法彌補得了,他那已經碎裂的心。他只能夠,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著她。同時,也不願意,再逼迫她半分。
就算,她生下孩子的時候,真的有問題,到了那個時候,她可能無法接受,可能會崩潰,也總好過,現在就看著她痛哭……也許,他能夠祈禱著上天不要那麼殘忍,讓她承受了那麼多的苦楚後,能夠憐憫一下她,讓她有個健康的孩子——
即便,懷孕可能會令她的病情,更加危險……
倘若真的會威脅到她的性命,到時候再另行打算好了。現在,他怎麼也狠不下心來,再傷害她。
「阿忍,真的不會打掉他,是不是?」抬著顎,清流的眼前一片模糊。她咬著唇,掌心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好像是怕他反悔般,一遍又一遍詢問:「真的不會不要他,是不是?」
「不會,不會。我們把孩子留著,但是,不能夠讓他威脅到你的安全。只要你願意答應我,我就答應你。」看著她梨花帶雨的小臉,薄野忍的眼眶,也倏自一紅。他的大掌,輕撫著她的臉頰,低聲承諾:「我們留著他,以後一起養著他,好不好?」
「好。」清流雙臂,沿著男人的脖子用力一摟,身子貼到她那滿身鮮血的胸膛時刻,突然又用力地退開。她的手,顫巍巍地觸碰著男人的肩膀,眼裡的淚,卻流得更凶。
是因為她,他才會受傷的——
都怪她,好像,她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只會給人帶來麻煩……為什麼,會這樣?難怪,他會不喜歡她,會喜歡簡初晴。
可是,剛才,聽著他吼簡初晴那些話,她真的震驚了。她沒想到,他居然那樣怒氣沖沖地對著簡初晴說那些話。她以為,他還喜歡她的。但好像,有哪裡不對——
她的腦子,一片混沌,無法去理清,現在他們這樣的處境,到底算什麼……
感覺到她的身子在不斷地發顫,薄野忍越發地用力擁著她:「清流,不要怕,沒事的。」
「阿忍,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清流的身子,緊靠在男人的懷裡,指尖想伸過去撫向他那還沁著血流的襯衣,但她卻發覺,自己沒有勇氣,也沒有資格——
她知道,剛才他所說,字字句句都不會反悔。因為,無法做到的事情,他從來不會承諾。
正如,他之前那麼堅決地,要把她的孩子打掉一樣——
「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有把事情處理好。我不應該強迫你,應該讓你自己做選擇。就算……孩子真的威脅到你,我也應該慢慢跟你把話解釋清楚,而不該衝著你發火的。」薄野忍薄唇勾起一絲苦澀的淡笑,眸裡黯然失色:「清流,是我不好。」
「不是的……」當冷靜了下來,想事情的角度,自然不再一樣。清流咬住下唇,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情緒,苦澀一笑,道:「阿忍,我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都只是因為,我太過執著。當聽到薄野澤的話語以後,我就覺得……整個世界都好像崩潰了一樣。加上父親的背叛與謊言,我就像是活在這個世界裡的一個例外,我的存在就像是除了作為被別人利用的棋子以外,沒有任何的用處。我不受人關愛,不被人疼惜……其實,後來我已經有意識到,我父親是愛我的,而我也愛他。只是,我真的好亂,好害。在這樣的環境裡,我沒有辦法,把把自己的心再打開了。一直以來,我都能夠敞開心扉原諒所有,但偏偏,因為過去我對你那深刻的愛情,我當初明知道你還喜歡著簡初晴,卻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跟你站在一起。但我沒想過,我自己會沒辦法承受,你把我也推到了一個充滿了謊言的世界裡……我不願意,只作為一個替身存在。我妒忌,幾乎要發瘋了,因為你的心裡,只有一個簡初晴,而沒有我的存在。現在,我相通了,那些都只是過去式而已,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利用過,也完了……不是嗎?阿忍,那些,都會成為過去式的。我們,已經不一樣了。我們的世界,也即將不同。我們,為什麼還要執著在過去呢?我們,都不要恨了。好不好?我太累了,不想再恨……」
「傻瓜,我怎麼會恨你?」薄野忍掌心輕扶著女子的肩膀,眸色,有點遠揚。
「阿忍,你不恨我就好。以後,我會乖乖聽話,不會再讓為難。你也讓我,休息一下吧!」臉頰沿著男人的胸膛一靠,清流的眸子闔合,淚水,與男人身上的衣物交融,淡化了那鮮紅的血液。
卻越發地,涼透了男人的心臟。
她說,他們的經歷的那些,已經成為過去式。到現在,她已經放下了所有,選擇了原諒!
她的選擇,也就是在告訴他……她真的已經放下了。她不再恨,不再去想以前的事情,不再……愛他!
是的,她早就已經告訴過她,她不愛他了。呵呵,她是真的,累了!
他都知道的。
從她開始掙扎逃離時候,他就明白,她有多累。
經歷著父親臨死前的背叛,孩子、身子……所有的事情,沒有一件是美好的。而他,卻在以極端的方式,逼迫著她去做選擇。這讓她,怎麼還會再愛呢?
她有多愛那孩子,從她一聲聲乞求的言語裡,他就已經一清二楚。不過是……他開始不太願意去接受。到了剛才,他心痛到無以加復,再也找不出任何的借口去阻止她要讓孩子出生的決心了。
她都已經那麼累了,他怎麼還忍心,讓她更累呢?
清流,我都明白了。
你不再恨我,要讓我成為過去式……我都會讓你如願。
但是,我真的從來都沒有恨過你。因為……我愛你。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就是這樣走進了我的生命裡。
那個為了獲取到小費而情願跪倒在酒吧裡為客人服務,只為幫助好友維持性命的女子;那個因為覺得被我欺辱而往著我臉頰上揮耳光,一臉傲然說不怕我的女子;那個失憶以後一臉純粹地偎在我懷裡甜笑著,說喜歡我的女子;那個被繼母傷害了,被趕出家門後非但沒有怨怒反而想要獨自面對生活的女子;被初戀男人傷害了,卻高傲地告知他你並沒有任何錯誤的女子;那個在我身下婉轉承歡,叫出來的聲音是我聽過最美妙音符的女子;那個害怕我會因為你而失去所有,故意佯裝著生我氣要離開我的女子;那個被父親背叛,活在謊言裡二十二年,卻依然深愛著一直愛著自己的父親的女子;那個就算是拼了命,也在努力地保護自己肚裡小生命的女子……那個說愛我,說不愛我,卻依然是我最愛的女子。所有的那個女子,都是你,郁清流!
但如今,我們,終究要錯過。
在你愛我的時候,我沒有意識到,自己居然是那麼的深愛著你。甚至,在你對我說出「我愛你」三個字的時候,沒有給予你任何的回應。
如果這是上天對我曾經利用你的懲罰,那麼郁清流,我願意接受。
只要你好好的,我什麼,都願意!
只要你不哭,就算是要了我的命,我都不會眨一下眼!
但現在,為什麼你還在哭?
是因為,你也一樣,會傷感我們的分離嗎?
他的手臂,越發地摟緊女子那帶著冰涼的身子。
彼此的身子,緊密地貼合著,可是,卻似乎驅散不了,那寒涼的冷意。
原來,心空了,整個世界,都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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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當一對滿身鮮血的男女出現在大眾面前時刻,所有人自然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被薄野忍拉攥下車時候,醫院門前其實已經有人在候著。估計是白鷺來之前就已經著人安排好,薄野忍把清流往前推送,對著那醫生便急聲道:「她從樓上摔了下來,要給她做全面的檢查。任何地方都不能疏忽,她目前懷有身孕,還有白血病,我不准你們出任何的差錯!」
「不是……」被護士幫忙著推上了床架,清流連連搖頭,焦急道:「薄野忍……」
「清流,放心,不會有事的,我會陪著你。」薄野忍握住了清流的手,抬眸便冷眼瞪著一旁稍微怔忡了的醫生與護士,聲音冷冷的,目光更是幾乎能夠把那些人都給秒殺:「還不快點送她去急診室?」
那些人都面面相覷,有人很想說,貌似應該是把你送去急診室才是……但是,鑒於此刻的情況,沒有人敢亂說話。
「四少,你怎麼了?」風少淵正從外面進來,看到薄野忍那模樣,眉頭一皺:「快,把他扶上車子。」
「是!」有護士手忙腳亂來幫忙。
「風少淵,你tmd搞什麼?先看清流的情況。」薄野忍立即便推開風少淵的手。
「md,清流根本沒事,有事的是你!」風少淵大手往著他的肩膀用力一壓,正逢指尖碰上他胸膛被枝丫劃損過的胸膛:「傷口好深……」
「清流——」
「薄野忍,我沒事,我真的沒事。」看著那個被按倒在床架上的男人欲要把手掌伸過來握住自己的手,清流連忙承諾。
薄野忍的目光直勾勾地凝視了她好幾秒,見她精神狀態頗好,方才咧著唇角淡淡地笑了一下。
隨後,他整個人,都像是崩潰了般,頭顱一歪,暈死了過去。
「薄野忍——」
「他流血太多了,剛才只是因為情緒亢奮與意志力才維持著清醒的思緒,馬上送他進手術室。」風少淵立即便下了命令。
看著那個被推往手術室的女子,清流心裡一焦,快步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