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過來。」隨著纖雪的腳步逼近,柳如煙盛滿驚怖的瞳眸在不斷的睜大,癱坐在地上的身子在不斷瑟瑟發抖的往後移動,知道後背抵住了迴廊下的欄杆,她冰冷的手指緊緊的抓住了欄杆,想逃,雙腳卻似被抽走了全部的力道,只能任恐懼一點點靠近。
「你們帶小郡主去清洗,我一會再來。」纖雪收起了鋒利冰寒的眼眸,輕柔的撫了撫斗篷中滿臉血污的小東西,不捨的將孩子交給了清蘭。
「是,主子。」清蘭接過孩子後與其他三人朝內閣走去。
霜兒扶住了身邊的牆壁,定了定心神,她還是回來了,想不通,冷鋒絕那樣待她,她為什麼還要回來,她看著地上惶恐驚怕的柳如煙,是回來報仇嗎?想必任誰都無法擯棄心中的這股恨,她也一樣。
「過得好嗎?」纖雪走到了柳如煙的跟前,瞇眼微笑,一句如家常便飯般普通的問候,又好似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需要長長嘮叨一番,好好敘敘舊。
平淡的笑容掛在那張醜陋不堪的容顏上更加讓柳如煙惶遽驚怕,她嚥下了一口口水,艱難的壓下打顫的舌頭,錯怕的輕聲道:「你想怎麼樣?」
若沒有孩子,她一定不惜一切代價與這個讓她恨之入骨的女人拚個魚死網破,但如今她已有了孩子,還是個有眼無珠的孩子,她不得不去顧忌孩子的安危,思慮孩子的將來。
每每想起孩子出生之時她看見的那雙眼睛她總慌怕的責問自己,這是不是老天對自己心腸歹毒的一種懲罰,這麼多年,她是不是錯了,錯得很離譜。
如果真如她自己想的愛人沒有錯那為什麼所有的報應都報在了兒子的身上,或許她真的錯了,當年真的不應該承認救他的人是自己,她只是在少女時代生了一個對美好愛戀虛榮的一個貪念。
這個錯誤的貪念卻讓她付出了一生沉重的代價,也許這代價在眼前這個女人的眼裡那是遠遠不夠的。
她抬首怔怔的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一對上那雙沉冷幽黑的眼眸,心裡無法磨滅的恨意再度鋪蓋了所有。
纖雪聽了這一句沒殺傷力的回話忽而放聲大笑了起來,笑得歡暢也諷刺:「柳如煙,你真是活轉去了,是什麼磨鈍你鋒利的爪牙,你該擺出高傲不屑的眼神,狂言妄語的說只要看見我在鬼門關的生死邊緣掙扎你就會過得很好,你該詢問我斷魂崖下走了一遭,如今還剩幾絲幽魂苟延殘喘,你該指著我的肚子問我可有在鬼門關前遇見還來不及投胎做我孩子的小鬼,你該陰狠毒辣恨之入骨的瞪著我,指著我的鼻子說你這個賤人的命真是硬啊。」
她在驚怕惶恐得沒了邊際的柳如煙面前蹲了下來,冰冷的手指狠歷的掐著依舊狐媚俏麗的下顎,果然,那狹長的狐眸裡迸出的幽光帶著幾輩子也抹不去的森森恨意,真是難得,難得這世界還能找一個對自己一輩子都恨不完的女人,貓抓到老鼠後總要好好的玩弄一番才給她一個生不如死的痛快。
「瘋子。」柳如煙咬牙切齒的冷哼了一句,桀驁陰毒的扭開被纖雪掐住的下顎,心裡還是被那森涼的笑容灌了一層寒霜。
「瘋子,跟你的瘋狂比起來我這點簡直微不足道。」纖雪冷冷笑迎視著柳如煙眸子裡的陰鷙,站立起來,取出潔白的帕子嫌棄的擦拭著方才捏過她的手指,而後將帕子扔在迴廊外的一灘融化的雪水中:「你不是想見兒子麼?我就賣你一個人情。」
纖雪轉身朝唐霜兒站立的門邊走去。
柳如煙整個人好似著了魔一般,明知前方是陷阱是魔難依舊忍不住踉蹌的從地上爬起朝房間奔了過去。
「霜兒,門關上,守著在門外,誰也不准進來。」纖雪待柳如煙進入了房間後沉聲對霜兒吩咐道。
唐霜兒蹙眉看了看屋內的情景,猶豫了霎那,還是照做。兩年來這孩子是她帶大的,她雖恨這個女人但是對這樣一個無辜的孩子恨不起來,柳如煙死不足惜,如今她只期望纖雪能恩怨分明不要錯傷了這可憐的孩子。
柳如煙激動的要往床前奔去的時候,纖雪陡然一個回身化內力為氣勁打中了她身上的啞穴和定身穴。
不能動彈的柳如煙眼睛瞪得大大的,慌亂錯怕,她眼睜睜的看著纖雪走到了床邊,在床沿坐了下來。vnfb。
床上的小男孩睡得很安沉,小小的腦袋上纏著白色的紗布,白嫩的臉蛋上透著紅潤的光澤,看來除了眼睛之外身體很健康,纖雪心底冷嘲了一聲,儘管這孩子天生殘缺,如此母子一室的畫面依舊讓她心底泛起了深深的恨意,
這個賤人天良喪盡都能體會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痛與幸福,而她呢,她的孩子呢?她還未感受到胎動所帶來的那陣如潮水般湧來的幸福就被人親手扼殺,那種痛不欲生的撕心裂肺又豈是天生的殘缺所能換回來的,她的痛該用合作方式十倍的加注償還在她的身上。
想桿背移。纖雪的手快速的伸向了床上熟睡小人的腦袋上,手指輕快的一拉一扯,白色的紗布利落的被扯掉,她以為自己心中的恨能填補眼眸的震驚和天性的不忍,但真正瞧見這無辜的孩子那雙凹陷的雙眼後心靈依然禁不住狠狠一顫,一股森冷的寒在心間蔓延,瑟瑟顫抖。
她忍受不了心間的這莫名的痛意,調開了眸子,憤怒的走到柳如煙的身邊,將面色嚇得蒼白如紙的柳如煙用力一推:「看吧,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看看你的兒子,那雙凹陷的眼皮下掩藏著空洞猙獰的黑暗,是你今生贖不完的罪孽,你看見了沒有。」
被點了穴位的柳如煙一個趔趄倒在了床沿邊,惶恐如黑暗的深淵沒有邊際,她不敢去看兒子被揭去紗布的雙眼,咽喉酸澀得劇痛難忍,一個字也吐不出,淚痕滿面,滿口腥甜。
纖雪解開了柳如煙身上的啞穴,室內陡然響起悲慘淒厲的斷續嗚咽聲,好似肝腸寸斷。
這樣俯地哭泣卑如螻蟻的柳如煙纖雪曾期待了無數次,但真正對見的時候心裡卻沒有期待中的那種報復的暢快,她閉上了眼眸,這是怎麼了,才動了一個手指頭就受不了,她是在報復一個自己痛恨的仇人沒錯,但與之同時她也是在為難一個母親,一個生來便殘缺不全孩子的母親,她曾是這般厭惡鄙視這樣的沒品性的人,如今不也正做這這種讓人鄙視厭惡的事,她討厭這樣的感覺,她能放過柳如煙,但只局限於一個愛子如命的母親。
「你準備上哪裡找一雙眼睛給你兒子換上。」纖雪瞇著眼睛冷冷的看著地上聞聲停止哭泣的柳如煙。
纖雪冷冷的笑了笑,果然沒錯,上次打陰月泉注意的人果真與這個女人相關,這個女人當真是自私歹毒得無可救藥,八成不知從哪裡偷來了一個嬰孩準備挖人家的眼珠子換在自己兒子的眼睛上,她兒子是人,人家的兒子就連畜生都不如。
柳如煙撐地的手指掐入了地磚,心臟劇烈的收縮,她的確命人抓了十幾個孩子準備替兒子換眼,但後來都放了,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惶惶卑微哀求道:「我知道你有陰月泉,只要你肯救我兒子的雙眼,我這條命你儘管拿去。」語畢,她自己心裡倒抽了一口涼氣。
「你這條命與陰月泉相比,孰貴孰賤,你心中自然分明。」纖雪走到了柳如煙的跟前,彎下了身子,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的勾起了她沾滿淚水的下顎,她挑起了眉毛,眼睛睜大了,她更加尖銳的打量她,輕藐中加入了幾分鄙夷:「萬物都有價,陰月泉也不例外,只要你肯買,你兒子的雙眼復明指日可待。」
「你開價。」柳如煙的心臟瞬間縮了縮,不可置信的低聲開口,但她知道,沒有這麼簡單。
「當初你用一百兩金買風千魂的一隻千魂鏢,我今日就以一百兩金將陰月泉賣給你。」纖雪收回了手指,慢慢的站了起來,紅唇微微抿起一抹弧度,笑的嘲諷譏誚冰冷瘆人。
柳如煙怔住了,她萬不會相信這女人會如此好心,但還是經不了誘惑開了口:「爽快點。」
纖雪大笑了起來:「你說你這張狐媚子臉和勾人的身子若放在紅袖招裡一晚值多少錢。」
「白纖雪……」柳如煙陰冷憤恨的剜視著眼前已化身為魔鬼的女人,她根本就不會放過她,她要的不過是對她永無止境的百般凌辱和冷酷無情的踐踏,她要的不過就是等著她苦苦的哀求她,或者是如貓玩老鼠一般的戲弄過後再狠狠的將她撕咬致死。
「一晚一兩黃金,若你湊夠一百兩,肯用自己的眼睛換你兒子一生的光明,陰月泉給你,你我的恩怨一筆勾銷。」纖雪轉過身,看著床上睡著一動也不動的小人,若她柳如煙能為自己的兒子犧牲至此她還有何話可說,她能去為難一個仇人斷斷無法去為難一個肯為兒子犧牲的母親,母愛都是偉大的,但那只對人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