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地中海詭異的政治局勢,它的天氣也是那麼的邪典。細雨霏霏的西歐已經快要發霉,而剛剛結束溫暖而濕潤的冬季的亞德裡亞海乾燥而無趣。
並不清涼的早晨,朝陽慵懶著掛在阿爾巴尼亞海岸線層疊的低矮山脊。微薄的海霧早早退散乾淨,幾縷煤煙躍出海平面,不多時,一支塗著蒸汽時代最漂亮的維多利亞海軍塗裝,掛著米字旗的鋼鐵艦隊緩緩迫近阿爾巴尼亞海岸線。
毫無疑問,這是由十四艘戰艦組成的英國艦隊。艦隊的核心是七艘大型運輸艦,兩艘可畏級前無畏艦、兩艘阿波羅級二等防護巡洋艦和四艘a級驅逐艦排成標準的護航陣型,伴隨那七艘滿載的運輸艦朝預定的登陸場——阿爾巴尼亞夫羅勒地區駛去。
「看來意大利人不會採取行動了。」糟糕的消息遲遲沒有傳來,登陸艦隊臨時指揮官、前大艦隊第三戰列艦隊副司令弗裡曼-特爾准將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鬆懈。
穆德羅斯灣海戰和北海海戰後的地中海形勢之複雜一點兒也不辜負「巴爾幹」的赫赫威名。保加利亞和門)向塞爾維亞宣戰後,儘管意大利和羅馬利亞宣佈嚴守中立,不過世界有識之士都只當他們睜眼說瞎話。
羅馬利亞只是巴爾幹一撮小國爾,無足輕重,意大利卻是第一等工業化國家,一旦它倒向同盟國,地中海局勢勢必會糜爛。
試探意大利人對協約國的態度和底線已經成為重中之重。在貝爾福的堅持下,這支增援阿爾巴尼亞,兼顧試探意大利的登陸艦隊出發了。
這是一趟危險的旅程。穆德羅斯灣為登陸艦隊配備了兩艘標準排水量15,000噸,裝備兩座雙聯裝305毫米重炮,16門2磅炮的可畏級老式戰列艦。兩艘於1889-1892年開工建造,標準排水量3。600噸。兩座6英吋主炮,6座4.7毫米副炮的阿波羅號二等防護巡洋艦,四艘1895年以後服役的b級驅逐艦,但是這點護航力量在有心人面前只是渣。
雖然奧匈帝國觸手無法抵達愛琴海。但是大英帝國的一舉一動瞞不過地頭蛇意大利。即便意大利人不太可能赤膊上陣,可一旦他們洩露情報。這對於登陸艦隊將是不折不扣的災難。
弗裡曼-特爾准將再三斟酌,最終決定趁夜溜出穆德羅斯灣,清晨抵達阿爾巴尼亞夫羅勒地區。完成登陸後迅速撤退。
截至目前。貝爾福的冒險還算成功,意大利雖然有倒向同盟國的趨勢,但是他們終究不敢輕視協約國的底蘊。
「上校,豹號驅逐艦與阿爾巴尼亞人游擊隊聯絡上了。」反抗號戰列艦艦長指著海岸山脊前的沙灘,提醒道。
「發旗語,通知運輸艦趕緊換乘登陸。其餘各艦注意警戒!」弗裡曼-特爾准將意氣風發的下達了登陸的指令,並且在半個小時後追悔莫及。
「准將。情況有些不妙!」話筒裡,瞭望員的聲音有些變形,弗裡曼-特爾舉起胸前的高倍望遠鏡,透過司令塔狹窄的舷窗,一眼便望見了濃煙四起的兀鷲號驅逐艦。
登陸場西北側海域,兀鷲號驅逐艦拚命釋放煙霧,並且向旗艦反抗號發出預警旗號。
已經用不著信號兵翻譯兀鷲號傳遞的信息了。在准將的望遠鏡鏡片中,一支掛著紅白王冠海軍旗的鋼鐵艦隊告訴直插過來。
「是奧地利人!九艘大型戰艦,四艘巡洋艦,九艘小型戰艦!」
無需對照海軍部精心製作的艦船識別手冊,已經在地中海呆了一個多月的弗裡曼-特爾准將一眼就能識別出奧匈艦隊戰列線前段那三艘漆著灰色塗裝、四座背負式三聯裝主炮、艦體短小上層建築緊湊的大型戰艦的本來面目。
聯合力量級!這可是標準排水量19,698噸,裝備四座雙聯裝305毫米主炮,12門150毫米副炮,水線帶主裝甲280毫米,炮塔裝甲200-305毫米,最高航速20節的聯合力量級!
「奧匈艦隊第一戰列艦隊三艘聯合力量級戰列艦,第二戰列艦隊三艘拉德茨基(radetzky)級准無畏艦老式戰列艦,第三戰列艦隊卡爾大公號(erzherzog-karl)、弗裡德裡希大公號(erzherzog-friedrich)、費迪南一世大公號(erzherzog-ferdinand-max)三艘老式戰列艦,第一巡洋艦隊瑪麗亞-特蕾西亞號、奧皇卡爾六世號、聖-喬治號三艘裝甲巡洋艦,第三巡洋艦隊四艘赫爾戈蘭級二等防護巡洋艦!」
訓練有素的皇家海軍參謀還在確認敵艦隊的數量和規模,不過腦袋一片混亂的弗裡曼-特爾准將已經聽不進去這些冰冷的數據。曾經沾沾自喜的斷定意大利人沒有背叛協約國的勇氣的特爾准將彷彿被人重重的扇了一耳光,暫時失去。
與德意志海軍崛起史有些類似。18世紀末之前,奧匈帝國的前身,奧地利並沒有成建制的海軍。七年戰爭後,在海上吃了大虧的奧地利幡然醒悟,開始組建自己的海軍。截止到1914年,通過百年積累,奧匈帝國建成了一支實力不俗的艦隊,包括三艘無畏艦、三艘准無畏艦、六艘老式戰列艦,四艘海防艦、三艘裝甲巡洋艦、兩艘防護巡洋艦和三艘偵查巡洋艦。
很明顯,奧匈帝國已經搬出了全部家底,而他弗裡曼-特爾准將的這支小艦隊斷然無存活的可能。
「該死的意大利掮客,他們愚弄了大英帝國,愚弄了全時間!」
耳畔傳來轟隆的速射炮炮聲,准將這才反應過來,跳著腳痛罵意大利人卑鄙無恥。皇家海軍終究還是有縱橫七海的底蘊,冷靜下來的弗裡曼-特爾准將幾乎是憑借本能。下達了一系列行而有效的指令。
「信號兵,發旗語。讓運輸艦盡可能的接近海岸線沖灘登陸。擱淺也在所不惜!通知驅逐艦編隊撤退,開足馬力向南方撤退,我會向穆德羅斯灣海軍司令部發報,請求法國人的支援和接應。護航艦隊其餘各艦升起z字旗。我們必須為陸軍兄弟贏得時間!」
撤退已經來不及了,除了b型驅逐艦。即便護航艦隊丟下運輸艦逃亡,老爺艦們也不可能跑過奧匈帝國那些新式戰艦。與其像莽夫似的決一死戰,倒不如掩護運輸艦沖灘登陸。為陸軍贏得一線生機。
奧匈帝國的巡洋艦開火了。240毫米和150毫米穿甲彈在天狼星號巡洋艦和兀鷲號驅逐艦四周形成了可怕的彈幕,兀鷲號驅逐艦很快便被撕成碎片,天狼星號火光沖天,苦苦支撐。
米字旗戰鬥的號角隨後奏響,在遠離歐洲中心的亞得裡亞海,皇家海軍為了不列顛的驕傲。奮力一搏。反抗號戰列艦和不和號戰列艦橫衝過來,用並不堅實的身軀擋住虛弱的運輸艦。阿波羅號巡洋艦向奧匈艦隊縱隊隊尾那幾艘偵查巡洋艦發起決死衝鋒。三艘b型驅逐艦拒絕撤退,它們集結在兩艘老式戰列艦左側,釋放煙霧掩護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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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弗裡曼-特爾准將向穆德羅斯灣求援,協約國在地中海地位最高的法國海軍中將皮埃爾-亞歷克西斯尷尬的發現他已經派不出更多的增援艦隊。
五分鐘前,曾是法國最年輕的艦長、1914年6月受命指揮海軍陸戰隊的皮埃爾-亞歷克西斯中將剛剛送走了包括兩艘孤拔級戰列艦,一艘丹東級老式戰列艦、一艘鄧肯級老式戰列艦和三艘巡洋艦組成的封鎖艦隊,因為一支向希臘薩洛尼卡港運輸物資的運輸艦隊遭遇奧斯曼海軍一艘戰巡和一艘輕巡洋艦偷襲,全軍覆滅。
「希臘人的情報果然準確,兩艘裝甲巡洋艦,四艘運輸艦和一艘煤船,果然是一條大魚!」
當奧斯曼海軍總司令威爾海姆-索羅欽上將放下望遠鏡,這支協約國運輸艦隊的死亡通知書已經被下達。
距離薩洛尼卡港僅有30海里的愛琴海,一場小規模虎頭蛇尾的結束了。在前世,意制喬治-埃夫洛夫號裝甲巡洋艦一直服役到1952年才退出希臘海軍編制,不過這一世,喬治-埃夫洛夫號沒能在凶悍的德國炮手面前堅持五分鐘,因為鍋爐艙劇烈爆炸而傾覆沉沒。三分鐘後,由美國僑民捐獻的美制阿芙羅蒂德號裝甲巡洋艦也堅持不住,一枚150毫米穿甲彈刺穿側舷裝甲並且引發彈藥庫殉爆。
在運輸艦隊僅有的一點護航力量煙消雲散之前,米蒂裡號(布勞雷斯號)巡洋艦已經擊沉三艘滿載軍火的運輸艦和一艘煤船,剩餘兩艘運輸艦見勢不妙,很快便掛起白旗投降。
不要奇怪為什麼協約國的運輸艦隊由兩艘希臘裝甲巡洋艦護航,事實上,希臘人包括裡蒙諾斯號和海爾契斯號前無畏艦、阿芙羅蒂德號和喬治-埃夫洛夫號裝甲巡洋艦在內的海軍全部家當已經成為協約國「繳獲」的戰利品。不要奇怪為什麼傾向協約國的希臘人會向死地奧斯曼通風報信,且不提被一鍋燴了的海軍,單單駐紮在希臘境內的艦隊和兩萬協約國陸軍就足以讓希臘人心生報復世界的想法。不要奇怪為什麼協約國會向希臘人下黑手,因為在保加利亞和門的內哥羅向塞爾維亞宣戰、阿爾巴尼亞政府再度丟失大部分國土後第三天,希臘王國秘密制定了加入同盟國的時間表。
總之,這是一筆糊塗賬,得利的只有所謂的奧斯曼海軍。
兩艘運輸艦上的軍人被押送至亞沃士號戰巡,米蒂裡號輕巡向兩艘運輸艦發射魚雷。
硝煙瀰漫的海面上連續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海水在跳動,舷窗在震顫,協約國運輸艦下沉的一幕就這麼寫進呂特晏斯的心底。
「知道嗎,拉烏夫,我幫你報了巴爾幹戰爭那筆爛賬……」
細碎的陽光灑在亞沃士號戰巡艦橋上,刺得返航途中的岡瑟-呂特晏斯幾乎睜不開眼睛。是的,年輕人的眼睛紅腫,不過他絕不會承認他想念在穆德羅斯灣海戰中陣亡的拉烏夫。
「既然我從穆德羅斯灣撿回一條命,既然我成為哈米迪耶號裝巡唯一的倖存者,那麼這筆血債就應該由我討回來!法國人應該會在達達尼爾海峽設封鎖線阻攔我們吧?那就過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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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亂局的前夜,德國威廉港大洋艦隊司令部。
有些掉色的懷表被打開,屬於青澀年代的素描畫像已經不見蹤跡,而指針直指二時五十九分。
「聽不見蒸汽機的轟鳴,聞不到戰艦的煤煙,感受不到大海的顛簸,守在司令部等消息的體驗還真不好受。」
香煙點著了,淡藍色的煙霧在威廉港大洋艦隊司令部作戰指揮室內升騰。副司令王海蒂微微抬起眼皮子,某些迫不及待在眼睛裡的跳躍。
大洋艦隊總司令弗朗茨-馮-希佩爾不願意理會王海蒂的無病呻吟,理性的他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看陸軍在西線戰場的戰報。
「西萊姆,你已經是海軍中將,大洋艦隊副司令,帝國已經不需要你捨身博取生命,你得習慣在作戰指揮室運籌帷幄的日子。」
萊茵哈德-捨爾這話也不知是勸告耐不住寂寞的王海蒂,還是已經升任帝國海軍大臣、輕易不能追隨艦隊出海的老水兵的內心獨白。總之,落寞的捨爾擱下那杯遲遲不願意品嚐的苦咖啡,從咯人的椅子上站了起來,晃悠至指揮室中央那一方沙盤上。
沙盤上擺放了不少造型精緻的模型,大艦隊龜縮在斯卡帕灣,第一裝巡艦隊部署在哈里奇港,第三輕巡艦隊部署在西海岸,兩支驅逐艦編隊散佈在東海岸主要港口,海峽艦隊集結在多弗爾港和幾座造船廠。
指揮室內的自鳴鐘開始報時,清脆的聲音在指揮室內傳來。快要入眠的馬維中將不輕不願的張開眼睛,施密特中將沒皮沒臉的賴掉比哈尼克中將必贏的國際象棋弈局,假裝忙碌的艦隊參謀紛紛駐足留步,略帶著興奮的眼神定格在海軍三巨頭的臉上。
海軍大臣萊茵哈德-捨爾上將眼皮子猛地跳躍了一下,沒準又偷喝了一兩杯豪客的副司令王海蒂叼著香煙,朝希佩爾將軍點點頭。後者站了起來,要通無線電室的電話,將石破天驚的聲音送出:
「通知各分隊,窒息計劃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