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會上門來的,肯定是按錯門鈴的傢伙無疑。
梓健懶得去理,可對講機的綠燈一直在閃,歡樂的樂曲不停播放,甚是煩人。
他光著腳走到門邊,僅僅瞟一眼巴掌大小的屏幕,一下午的愜意頃刻間灰飛煙滅。
花勇……
「恩是我,你不看見了嗎,讓我上去。」
按開門花勇從屏幕消失,梓健打開屋門望著電梯方向等他上來。
不久後花勇的身影出現在視線內,他不像上次借兩萬塊時那般狼狽,休閒打扮,牛仔褲白t恤,但走近後還是能從眼睛裡讀出不尋常。
花勇蹬下旅遊鞋,john像第二主人似的迎上來,他驚訝的發現客廳裡還有個女人。
花勇與尤娜對視幾秒,尤娜揮揮帶有檸檬泡椒味的手指,兩人沒見過但尤娜接觸過的男人成百上千。
梓健一下有點尷尬,他不清楚花勇是否知曉小喻的事,或許一年前花正平提過,或許沒有。
可此刻也不是談這些的時候,花勇身上發生著對他來說更為嚴重的事。
「花勇出什麼事了?」梓健搶先問,滿嘴的啤酒味。
「………」
「喂怎麼了啊?上次突然打這麼個電話,我去你家了以後你爸媽都不在,我爬進去看到客廳很亂,像被打劫了一樣,可臥室書房值錢的東西一樣不少。」
「出了些事。」花勇喝口梓健剩下的啤酒。
「廢話,什麼事啊。」
他看一眼尤娜,尤娜則望著梓健彷彿他在猶豫該不該在陌生人面前說,不過他沒想多久,便繼續道:
「我爸媽是被綁架了,他們抓了人來要挾我,我這次回來就是要就他們。」
無疑,花勇是惹上了相當麻煩的事。
「你救他們,怎麼救?一個人?還有到底怎麼回事啊?」
「梓健我不想連累你。」
「我們認識這麼久了還有連累這話嗎?我老婆的事你知道嗎?我現在一身輕了。」
花勇沉默幾秒又喝口啤酒,「小喻的事我聽我爸說了,後來我也一直打電話給你,可你的號停了。」
「現在別說我的,你到底怎麼了?」
「……我和你說過我在幫人偷渡的事吧。」
「說了不止一次。」
「這事是我在捕魚船上認識的船長豬男介紹的,他也和我一起做。我也和你說過稀礦,政府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希望用偷渡這種見不得人的方法來換稀土礦的開採權吧,只不過後來失敗了。」
「講過。」
「直接說,就是做這個在日本那邊我們是有後台的,後台就是日本政府的官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賺黑錢。當然,幹這些黑白兩道的關係都必不可少,不光在日本,在東南亞在中國都有這種關係,偷渡人去日本,坐運沙船或集裝箱輪,到了日本的人都被安排來干最下賤最要命的活。」
客廳氣氛低沉,尤娜歪在沙發上捻自己頭髮,似聽非聽。
「本來一切都好,可在日本的,也就是說的後台,出了禍事,跑了。不光跑了還帶走了這段時間所賺的所有錢,連掛名的皮包公司名下的銀行存款也統統捲走了。這下總共帶走了幾億日元,真他媽不是東西,這樣一來在日本那,黑道白道都抓著這事不放,白道的正好趁機打壓政敵,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黑道的拿不到錢,也惱羞成怒。」
「可那都是在日本的事,怎麼會牽連到你父母?」
「還不明白嗎?不管在中國還是別的什麼國家,你要在他們那兒做蛇頭送人去日本,就必須跟當地的黑道有聯繫,中國也不例外,全世界都不例外。」
「就是說你父母是被……」
「沒錯。」花勇一下打斷,「他們以為我、豬男,還有幾個人一起吞了那幾億,現在不光要拿回應得的還獅子大開口,趁機訛錢。」
一抹夕陽照在尤娜胸口,映出她白皙且富有彈性的皮膚。這女人對此沒興趣,事不關己的可能回味著檸檬雞爪的美味睡著了。
「梓健你每天都過著一派平和的生活,真正的天黑以後的世界你可沒見過,我講的這些你大概會覺得不能相信吧。」
「沒,我信。我知道你在講什麼。」
「這就好,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我這麼說只是想告訴你,別管我這事,也別想幫我。這事我比你清楚,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已經,千不該萬不該,媽的該死!把父母牽扯進來了,不管怎麼樣都不該連累他們啊!」花勇語氣激動,甚是傷心,「如果你也因為我這事受影響,我的性格你知道的,就算因為你這事有了轉機,我也是難過的。梓健我把事情的大致情況告訴你絕不是想讓你幫忙,只是怕你胡猜亂想知道嗎?」
梓健有了不祥的感覺,往往人在講出如此感人又感性的話時,接下去絕不會有好事發生。
尤娜真睡著了,還輕輕打起呼來。梓健將她抱進臥室,放在他曾與小喻同枕共眠的床上。關上房門後又回到客廳,只剩下兩個人後一些話更容易出口了。
「梓健你和我追求的東西不一樣,將不上誰好誰壞,誰高尚誰低賤,就是不一樣。我自己把自己毀了,這我比誰都清楚。從大學開始我就在毀自己,我從來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因為一想要什麼,那什麼就立刻到手。比如要好成績,期末考試就考進前十,要女人,大把女人送上門……更別說了,就算是要感情,要愛情,有音彤那女人。要友情,有你、雞、老牛這幾個真心朋友。你說我過著這種生活正常嗎?媽的簡直變態啊!」
「人喲,只有走到窮途末路才會回想以前的事,我現在就是啊,想起來真就是自己毀了自己,養成了我的這種性格。所以當我聽到原來世上還有最苦的捕魚船的工作,我就義無反顧的去了。我那時還不像今天這麼明白,我之所以去就是要作踐自己。」
「我覺得人生啊,命運啊,狗屁啊,都媽的對我太好了,好到我都怕了。我想要用作踐知己的方法……」花勇吐口氣,滴下淚來。
梓健看著那淚,彷彿有刀同時在他心口上剜了下去。
「用這方法來打破這感覺,我想去幹最苦的工作我就會怕,會不行吧。一旦覺得自己不行那就太好了,這下也該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了吧……可誰知道,我還是挺過來了。」
「那活確實苦,不愧為世界第一苦的名頭。可我媽的還是挺過來了,真滑稽。所以後來我才和豬男去幹了蛇頭,同樣的…同樣也是作踐自己,這行到底有多髒,你不親眼看到是想不出來的。就像我說的,活在白天的人永遠明白不了天黑以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