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下搞砸了,其實搞砸就搞砸了,他們要處置我,怎麼都好,可別抓我父母啊!他們都七老八十的人了……梓健你明白我的心情嗎?」
梓健直直望著他,沒做任何反應。
「不管用什麼辦法我都一定要把他們救出來。」
「花勇,報警吧。」
花勇抹乾淚,點上煙,梓健也點上根。兩個男人面對面抽了幾口,煙氣蓋過先前的檸檬雞爪氣味。
「梓健,如果你在夜路走過的話就會懂,警察是用來保護小市民的,別被電影電視給騙了,天天喊掃黃掃毒,該在的東西不都一百年常在,抓的不過是皮上的毛,毛拔了只要皮在很快又會長出來,而這皮就是警察他們自己啊!你聽過有人自己把自己的皮剝了的嗎?除非瘋了。不光中國,全世界只要有人的地方都他媽一樣,這就是真理,比基.督是神如來是佛還要真的真理。」
「報警只會惹到他們。」花勇不久後淡淡來一句,「本來可能救出來的也不可能了,父母對我來說只有那兩個,可他們的毛有千千萬啊。」
梓健不與他爭辯,這種無意義的爭辯毫無價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花勇的性格,儘管他很討厭這性格也不止一次指出,可性格就像死死黏在身上的黑色胎記,將陪伴人一生,左右人的一生。
不光花勇,梓健也是如此。
「總之,和你無關。」花勇冷淡的說,「別來幫我,也別管我。」
「………」
「不過梓健,能見到你……」花勇一下哽咽,嗆煙又猛咳幾聲,「咳咳!我大概,咳!不會再回來了。你小子……你小子連小喻的事都能挺過來,以後不會有更難的事了,只是你……真慘!」花勇大笑起來,「你比我慘。」
「你會回來的。」
「唔,我也希望,不過可別像個女人一樣,只有女人才會盼啊盼的,你可別盼我啊。」
「滾!」
「咳……」花勇輕歎口氣,「忽然好想回大學城看看,去eight-een看看,坐坐我們幾個的老位子,紅色沙發。」
「………」
「梓健,你說人為什麼開心的時間就是讀書的那幾年呢?」
「我怎麼知道。」
「我也不知道啊,不過你該回去看看。」
「eight-een?」
「嗯。」
花勇邊說邊站起身,似乎要走。梓健也猛地站起擋在他身前。
「你幹什麼?要吻別?」
兩人四目相望,梓健有種怒火中燒的感覺。他恨不得像大學時那樣狠狠揍花勇一頓。注意到情形不對的花勇也板起臉,他的身體因長年在海上工作看起來異常有力。
他伸出手抓住梓健肩膀,抓的很用力。
花勇瞪大眼用力將擋著的梓健扔上沙發,沉悶的聲響讓在一旁觀望的john也嚇了一跳。
梓健頭撞在茶几角上,這次感到痛了,痛伴隨眩暈感。
花勇在門口穿鞋,梓健如此望著,他並不想像個女人一樣跑上去又哭又求,他剛才那樣擋在前面只是要宣洩心中的怒火。
要麼揍人,要麼被揍,二者有一怒火便會產生微妙的轉換。
「梓健,那女人真漂亮。」花勇在門口如此來一句。
幾秒後他的身影被冷冰冰的防盜門阻隔,梓健按著撞到的地方並不在揉太陽穴,他想要將這傷口所能帶來的疼痛最大化。
但沒用,疼痛就那點,再怎麼按也不會增加。
那天之後,梓健再沒見過花勇。就連他父母有沒有再回來,在安眠劑世界中的年過五十的鄺梓健也沒有勇氣使用「擴展功能」去看看那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因為不用看也能想到,那必定是血與肉交織的,花勇所稱的「天黑以後的世界」。
尤娜霸道的在梓健家過了一夜,梓健下樓買了促銷的五九九白蘭地,僅僅是白蘭地,喝著喝著吐了,吐了後在月色朦朧的陽台睡了。天上的月亮彷彿多了一個。
「那是木星。」七歲乘涼時父親這麼說。
在月亮旁邊最亮的一顆星是木星,不管怎麼想都覺得不靠譜。當時父親就是這樣說的。
高中時梓健將這話講給溫妮聽,溫妮聽後很浪漫的一笑,那是只有在初戀臉上才會出現的笑。
梓健感到身邊的東西正在一一失去,並且流失的速度很快,如同在裝滿水的池子中鑿開了一個洞,水漫了一地。
花勇浮光掠影般的出現,而後離開,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就連一句「小心」也沒說出口。
………
2020年六月,梓健接到「托米」的面試通知,他打扮隨意的去了,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工作,不必西裝革履。一同面試的人不多,但都比梓健年輕至少十歲,各個都像是中專畢業渾身有使不完勁的小伙子。
面試的主管是與梓健同齡的女人,戴著無框眼鏡更像二流中學的英語老師,或是因為天氣炎熱她穿著奶黃色的v領汗衫,老肉在v字缺口處若隱若現。
她讓梓健聯想到大學時「日出茶太」的店長,那時的奶茶店長很喜歡自己,常常露出別樣的感覺。不禁使人認為,女人一旦上了年紀做了主管或店長的位置,都會癡迷於年輕又有活力的男性**。
對方讓梓健回去等通知……然後……自然就沒有然後了。
但梓健並不在意這些,管他娘的倉管管他娘的工作,都是些什麼狗屁不如的東西——近日由他口中爆出的髒話如屎尿溢出下水道一樣多——不覺間帶有生殖器官的粗話竟能為枯燥的生活增添一抹亮色。
就算和尤娜子菲一起吃飯唱歌,就算她們陌生的同事在場,梓健也口無遮攔,儼然成了個叫人生厭的老男人。
同事一一走後包廂內只剩下子菲和尤娜這兩個老朋友,松子忙房屋裝修幾乎夜夜失眠,即便偶爾入睡夢中也會出現和裝潢公司討價還價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