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喻的第二封來信:
老公,可好?
我很好。
有時候想每天都給你寫信,可又怕每天都寫一樣的流水賬你會不愛看,所以總算等有了情緒後才動筆。
我們這裡入秋了,你那裡呢?雖然知道才隔幾個小時車程,可又覺得好遠好遠,好像我們這裡入秋而你那邊夏天才剛剛開始一樣。
一入秋這裡的很多東西都變得懶洋洋的,總窩在一塊地方不愛動,玉米采光了後田也空蕩蕩的,一時間不知道該種什麼好,要麼種仙人掌吧。
電視裡說仙人掌炒肉片很好吃,我沒吃過但想試試,可就怕要把仙人掌的刺挑個乾淨,那就太麻煩了。
因為沒事幹我有大把時間來練口琴,莉玟姐很厲害也很細心,不愧是做老師的。可她這人也有毛病,就是不勤快,教一個小時就要去幹別的事,所以我一個人練的時間比較多。
她還讓我抽煙,這種壞女孩才做的事我怎麼會做呢?老公放心,我只吃了冰淇淋沒抽煙。
昨天我們在空地散步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歌星,她只唱一首歌,歌名叫《窗花》,可她唱的真的很好聽,瞭解下來她以前還真是個小有名氣的人呢。
而且很年輕,今年才二十二歲,皮膚很好,怎麼曬也曬不白,不說話的時候有些冷漠,可笑起來也很漂亮。我覺得她是我們這裡最漂亮的。
可她失憶了,連名字也想不起來,只記得那首《窗花》,莉玟說她以前的男朋友是唱片製作人,這首「窗花「就是他專門為她寫的。
後來這男的甩了她,去了國外找更好的發展了。而小女孩也跑到國外想找男友回來,可那男人卻假裝不認識她,把她趕走,足足在國外流浪了五天,後來餓的不行了又沒地方住,碰上三個地痞把她強.奸了,連身上值錢的首飾也搶走了。
她再去找那男的,可還是被趕出來,最後報了警。
這樣的男人是不是很可惡?死一百次也不為過吧。
不過她現在過的挺好,因為什麼都不記得了,還因為肚子裡有了孩子,孩子不是那男人的,不知道是誰的。不過她一點不在意。
不過有孩子……真的很好。
看到她我就好像也有孩子一樣,手會不自覺的摸肚子。
莉玟說「女人呀,即便不是愛人的孩子,一旦懷上就會散發出天然的母性。」
我相信她的話,也知道那感覺。
只可惜我們現在還不能見面,我也不能收到你的信,甚至連想你也只能用腦子去回憶,晚上一失眠的時候我就習慣把我們過去的事翻出來,再走一遍。
你第一次為我擋酒,第一次吃我煮的東西,第一次拉我手,第一次帶我回家,這些事情我都記得絲毫不差,每次細想都像體檢一樣檢查一遍,每次檢查我都覺得和你在一起很幸福。
有些難過了。
算了,我會快點好起來,好到能再過上幸福的日子。
那就這樣吧,帶我問john好,祝它晚安,我也想它。
梓健照上次那樣收好妻子的來信,這封信和上次相比沒有那麼多的快樂,梓健隱隱的感到回憶就像毒藥,每次小喻喝下都會毒傷她的心。
他開了罐啤酒,就著夕陽西下的風景喝著,妻子真的會好嗎?她提到了失憶,也提到了孩子,如果可能那就讓她失憶吧,失憶了之後梓健再出現,就像格式化硬盤一樣,洗乾淨了再加入新的不那麼悲傷的故事。
隔天休息日,花勇再次踏上赴日本的飛機,不知他這份蛇頭的工作會做多久,莫不要因組織偷渡意外致死三十條人命而被判死刑才好。
若真以這樣的結局為他人生畫上句號的話,也太滑稽了。
梓健在溫水池內游了兩個來回,思索片刻此事連自己都覺得可笑。池內五個高中生模樣的孩子三男兩女在做熱身運動。
他將目光放在女孩身上,兩個女孩差不多高但卻一胖一瘦,瘦的面目清秀而文靜,一猜就是品學兼優卻內心渴望叛逆——像姚琳。
而胖的則珠圓玉潤,笑起來如陽光般燦爛,人緣很好和誰都處得來,渴望天長地久的愛情——當然那就像溫妮。
五個孩子紛紛下水,果然文靜的那個自顧自游了兩圈,而可愛的那個和男生打成一片相互潑水。梓健忽然感受到,無論時光怎麼變遷,世界怎麼改變,人性的特徵與規則是不會變的,就如老子所說,要參透人生的奧秘,訣竅不在與「術」而在於「道」。
看了會兒孩子的嬉鬧,梓健觸景傷情,他淋了浴走出泳池。john在外面的花圃中四處張望,梓健解開狗繩還沒走兩步電話響了。
是這段時間都未聯繫的蝶兒打來的。
不可否認蝶兒是恨梓健的,要不是梓健小喻絕不會變成今天這樣。當她得知好姐妹被狠心丈夫送去精神病院後更氣不打一處來,但她也沒更好辦法,只能在心中暗暗恨著這負心人。
梓健望著手機,有種不好的預感。
「蝶兒怎麼了?」
「小喻她現在還好嗎?」
「嗯,還不錯應該。」
「能把她接出來嗎?」
「哎怎麼了?」
「她媽媽快不行了,現在在醫院醫生說撐不了多久了。」
「啊!」梓健心頭一緊,丈母娘這一年來身體一直不好,連過年的時候也下不了床,可怎麼就……不行了呢?
「我問你啊快讓小喻去醫院,晚了就怕來不及了。」
「唔,我問一下。」
「你還問什麼,人都要沒了還有比這更要緊的事嗎?」
「我問一下,等會兒打給你。」梓健口氣也很硬,隨即掛斷電話又撥出花正平的號碼,電話響到最後一聲才被接起,那頭傳來鴿子此起彼伏的叫聲。
「什麼事?」
「我有件事要馬上和您商量。」
「嗯你說。」
梓健在花壇邊坐下,皺著眉頭望向人來人往的馬路。
「是這樣,小喻她媽媽……快不行了。」
那頭沉默幾秒,鴿子聲漸漸遠去。
「那你想讓我告訴她,還是讓她回去?」
「我不知道,所以才這麼急打這個電話。」
「嗯,這樣說吧梓健,從一生的角度來說,小喻現在根本不能回去,就連告訴她這件事也不行。她現在狀況是好了點,可這件事,而且還是這麼大的事肯定有很大負面影響,我能很負責的告訴你一句,現在讓她回去聽了這個噩耗,她一定會撐不住,到時候情況可能會一發不可收拾。」
梓健聽了不知該怎麼回應,點了根煙。
「當然那是從我這個做醫生幾十年的角度來說的,同時我也是個爸爸,也是家長,這種事……我不能幫你決定,我不知道她媽媽在最後都還見不到女兒會有多心痛,我不敢想。所以梓健你來決定,你要讓她回去見我就馬上開車送小喻回來。」
「讓我想想。」
「嗯。」
短短的通話結束,梓健感到憂悶,就好像面對了一個無論怎麼選都會錯的選擇題。
小喻剛好點再讓她受到母親病危的刺激肯定前功盡棄,她不能再看到這麼悲傷的事了,更何況她過去和媽媽是這麼好,父親不在時都是母親和她一起生活,就連高中時的那次宮外孕手術也是母親瞞著她爸陪小喻去做的。
真不能讓小喻再受傷了……即便是用欺騙的方法。
就算丈母娘在臨終前都未見到女兒,如此殘忍的離開……梓健一陣心痛,也就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