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健你小子看起來老了,不像三十一二,像快四十了,最近在幹什麼,搞成這樣。」
「唉…怎麼說呢。」
「碰上什麼麻煩了?」
「麻煩接二連三,從去年開始就沒停過。」
「怎麼了?」花勇問一句,眼看兄弟相聚的好氣氛馬上要變味,梓健狠狠抽口煙。
「孩子掉了,老婆不小心從樓梯摔下來。」
花勇頓了頓,也拉下臉,「從家裡的樓梯摔下來?可你家是電梯啊,走什麼樓梯。」
「是從別人家。」梓健補充道,「這說起來有點煩,你……」
「幹什麼,你說啊別婆婆媽媽的。」
於是梓健便將妻子懷孕期間遇上叮叮,和她玩起曖昧,後來被拍下親密照,妻子離家出走,以至失足摔下樓這一系列串在一起的事同花勇講了。
講時梓健懷有深深愧疚,但由於對象是好兄弟,再醜的醜事也都能向他吐露。
本以為花勇聽完會罵自己無恥活該,可他罵的卻是叮叮。
「叮叮也太不要臉了,都有老公了還來勾.引你,真的愛你愛到死去活來嗎?媽的爛貨,以前倒沒看出來,女人真是越老越不要臉。」
梓健不知如何接話,畢竟這種事絕非單方面一廂情願就能成的,只能說女的送上門比男的主動追求容易許多。
接著梓健又將小喻意外流產後一些不正常的表現講了講,也同時是在提醒花勇,一會兒見到小喻能有心理準備。
都講完後車內一下安靜了數分鐘,兩人又一塊抽煙,幾口後花勇像為梓健扼腕歎息似的大大吐口氣。
「小喻……命真不好,我一直以為你們兩個很合適,在一起的話一定會好的。沒想到弄出這些事來。」
「是我不好。」
「現在說誰不好有什麼用呢,那還能懷上嗎?」
「醫生說檢查下來沒問題,還能再有的。」
「那還好。」
「可她現在不讓我碰,大概是心裡有陰影。」
「是嘛,你老婆大概在恨你。」
「有時候我也這樣覺得,我們兩個現在家裡講的話也不多。」
「那讓我陪陪他你不介意吧,有我在氣氛應該會好點。」
「嗯,如果真能這樣就好了。」
車駛入鬧市,花勇仔細盯著外面曾熟悉的霓虹,兩年未歸,在海上漂泊的感覺竟像二十年之久。繁華都市與漆黑海洋間鮮明差別使人不禁懷疑,人生於世,存活的意義究竟在哪裡,在辦公室和地鐵裡,還是在捕魚網和太平洋中?
「哎你回來不去看看爸媽嗎?」
「去啊,明天就去,可我不想住回去,我爸媽太囉嗦,不管我三十還是四十總把我當十歲,嘮叨個沒完沒了。老實講我也沒錢住其他地方,就住你家算了。」
「嗯,不過要先說清楚,住是沒問題可不包一日三餐,我要上班,我老婆在家裡是不會燒飯的。」
「行了知道了。」花勇摘下從機場戴到現在的棒球帽,頭頂的頭髮可能老被太陽暴曬,短的連一厘米都不到。
「梓健家裡有酒嗎?沒酒先買點帶回去。」
「冰箱裡有,我買好了。可沒什麼菜只有四川花生,要麼等下叫外賣。」
「可以了,我們就小喝兩杯。」
停好車兩人走到樓上,開門進屋裡面黑洞洞的,客廳的燈也沒開,浴室門關著但沒水聲,光從門縫中透出來。
「老婆我回來了。」梓健喊一句,但沒得到回應。
他猜想妻子可能又泡在浴缸裡望著煙氣發呆了,她這樣做時臉上會露出看到美好事物的喜悅表情。
「老婆回來了啊。」梓健又喊一句,跟著帶花勇回客廳。
「她怎麼不睬你?」
「這段時間常這樣,講話愛理不理,我進去看看,你先坐。」
拿來鑰匙打開浴室門,裡面水氣瀰漫,排風又沒開,空氣悶得叫人無法呼吸。
梓健剛要打開排風卻被眼前一幕嚇到了,小喻整個人躺在浴缸中,割了兩邊手腕,沾血的美術刀片還沉在水底,血在浴池中漫了一層,如油般輕輕漂浮。
小喻面色蒼白雙眼微閉,都無法確定是否還有呼吸。
梓健愣在那裡,身體僵硬。忽然花勇從後面衝進來一把托起小喻,朝梓健吼道:「喂!你發什麼呆啊!快去打電話啊!」
他將小喻抱入客廳,先檢查脈搏再查呼吸,跟著將浴巾撕成幾片死死紮住傷口,再用力壓緊。但小喻左右手腕都割了數刀,所以必須要兩隻手同時用力。
梓健撥完急救電話跪到妻子身邊,他曾同小喻一起經歷過嚴重的致曲佳瑞於死的車禍,所以他並沒慌張,只是感到恐懼。
他怕就此失去小喻怕極了,就連妻子還有沒有脈搏也不敢摸一下,只是拿著毛巾快速擦乾身上的血水,再找來外套套在她身上,接著兩人合力將小喻抱到樓下。
剛到大門口救護車的警笛由遠及近而來,梓健像看到悲涼的希望一樣緊緊摟著小喻,直至醫護人員衝下車將她抱上病床為止。
一路上梓健在心中講了不下一千遍「不要有事不要有事」他更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換回妻子。
醫護人員在車上對傷口進行應急處理,又掛起點滴。但由於血管因失血而變得細小,找了許久都未準確插入。
梓健看得人微微顫抖,而身旁的花勇則始終在注視車內的心跳監控儀,心跳的很慢,一分鐘六十上下,血壓也瀕臨危險值。
年輕的救護人員總算找到了血管。
「沒事的,還好我們回去的早,血流的不多。」搶救室外花勇如此安慰道。
「那還不算多,開什麼玩笑。」
「相信我沒事的,女人就算流了身上三分之二的血也能活下來,而且剛剛還能測到血壓就說明情況不算很糟,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花勇,我真得覺得好對不起她。」
「…是啊,沒想到小喻會這麼傻,你都做了什麼她要這樣。」
「我……」梓健一時語塞,他講不清自己做了什麼,或是自己什麼沒做,只覺得心亂如麻,目光始終停留在搶救室的鋁制門上。
「梓健先坐下。」花勇異常冷靜的說,「我覺得你現在該想想以後的事了。」
「………」
「剛剛聽你說小喻的情況,沒想到已經那麼嚴重了,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是我害了她。」
「現在講這些有什麼用,你為什麼不帶她去看心理醫生?」
「她怎麼也不肯去,一提就衝我發火。」
「那就硬把她拉去啊,去了的話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
「……」
「梓健你聽我說這種情況我以前也見過,在我爸的醫院,被家人送去看心理醫生,一開始肯定接受不了,甚至還會以死要挾。可只要狠下心送他去了,大多數情況都會好轉。」
梓健兩眼仍望著搶救室的門。
他心中清楚自己優柔寡斷,是因為太怕失去小喻。剛才在急救車上梓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