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今天晚上我去機場接花勇,他今天睡家裡。」
小喻沒有回應,可梓健也習慣了得不到回應的情況,於是耐著性子又重複遍。
「聽到了嗎?」
「……哦。」
「等會兒把裡面的房間收拾下,小間裡有新被子搬出來,他要麼睡沙發,要麼睡小間隨便他。」
「嗯。」
梓健並沒讓小喻一起去接機,正常情況下當然應該同去,但梓健擔憂如今妻子的狀況萬一途中又發病如何是好,另外妻子在也無法和花勇講如今的現狀。
在陽台看了一小時花梓健在臥室做了份統計表,快做完時妻子一絲不掛的走進來,逕自打開衣櫥,沒多加挑選的換上套春裝。
「鄺梓健狗糧沒有了,我出去買狗糧。」
「上星期不是剛在網上訂過?」
「吃完了。」
「怎麼可能,這能吃一個月啊。」
「真吃完了。」
「你吃的?」
「神經病,我吃狗糧幹什麼。」
梓健跑去廚房拉開地櫃,大半袋狗糧還好端端在裡面。
「這不還有這麼多?」
她甩開梓健的手,表情不悅。
「老婆你要想出去就和我說嘛,幹嘛編這麼爛的理由。」
「你反正從早到晚都是和電腦結婚的人,我知道你已經不要我們了。」
「讓我把這東西做完就陪你出去好嗎?」
「沒事的鄺梓健,沒事的。」
她有回到陽台,穿著漂亮的春裝獨自在那兒自言自語,如果仔細聽的話能發現小喻在那兒罵一大堆髒話,髒的不堪入耳,比兩人剛認識時她所用的罵人繞口令要髒的多。
梓健剛要去安慰電話響了,是張振偉打來的,來催統計表。他根本沒辦法只能先拋下妻子加緊時間將剩下的做完。
可由於心神不寧,好幾處都做錯,等全部弄好發到師傅郵箱又花了一個多小時,此時妻子仍像之前一樣呆呆站在陽台,穿著她的小春裝。
「老婆好了,我們走吧。」
「我好累,想睡覺。」
「對不起呀……可這份表格今天一定要做完發過去。」
「真的累了,來了。」
「什麼來了?」
她眨幾下乾澀的眼睛從丈夫身旁走過,跟著便躺上床。
「別生氣了我們出去走走吧。下午太陽還不錯。」
「想睡覺,你別煩我。」
「好了啦又不是豬,天天睡幹什麼。」
「真……別……煩我。」
妻子的語氣帶有憂傷,他感到再勸下去又將引得她發作,不覺又無奈又心痛。回到客廳點煙,john一瘸一拐的從眼前走過。
如今這個家,精神還正常的恐怕就是這條狗……煙抽完手機響了,是銀行發來的提示下月需要存入賬戶的貸款還款額……這也是一種壓力。
他試圖想明白,明明該美滿幸福的生活為什麼會弄到這步田地?如果這是老天對於他外遇的懲罰的話,那這懲罰也太大了。
家中無比安靜,望著盤旋在眼前久久不散的煙,梓健忽然想到了雅妍。
有那麼一年春節,他偷偷回出租屋給雅妍一個大大的驚喜,雅妍感動的要答應梓健一個要求,不管什麼要求。
當時雅妍覺得梓健會提出一個有關性的要求,可其實他只想讓雅妍戒煙而已。
在這樣一個回想過去,心情低落的午後,讓人不禁苦笑,人生沒有變好,反而在一條下坡路上狂奔,難道這就是寄居在血統裡的命嗎?
但梓健是不信命的,他信的是所有事都有其發生的必然道理,落到今天的局面,必定和本身的性格有關,當然,也和小喻的性格有關。
如果她過去不曾失去孩子,如果她父親沒有將她趕出家門,如果她不是那麼善良又那麼愛梓健,如果如果……
事實也絕不會如此一一破滅。
梓健去整理小房間,打掃死氣沉沉的家,時間來到五點,夕陽西下,低落的一天即將結束。他披上外套準備去機場接花勇。
他走到床邊,望了仍在睡的妻子,俯下身吻她的嘴唇。
可能,在夢鄉中,小喻要過的輕鬆快樂的多。
懷著這樣的心情梓健趕去城郊機場,機場隱映在一片廣袤的黑暗中,指揮塔的燈光閃閃爍爍,飛機起降間劃出美妙的弧線,發出振聾發聵的呼嘯。
梓健停下車走入接機口,望一眼時間不早不晚剛好七點。他往自動售貨機內塞入紙幣點了咖啡,看四周略顯冷清的人流。
一位男子手捧九朵玫瑰坐立不安的來回踱步,上了年紀的老年夫妻靠在一起期待似的盼望歸國的兒女。
空氣中漂游著一種浮躁的氣氛,中英雙語廣播實時通報飛機現狀。
不久後一撥人推著行李湧出甬道,等候的人掃過他們能看見的每一張臉,梓健也在其中,只不過他不像別人那麼積極,捧花男女熱吻時花勇一身輕的出現在視野內。
第一眼望去他的變化顯而易見,皮膚曬成古銅色,體型如健美先生般壯碩,頂著白色棒球帽一條發灰牛仔褲。
雖然打扮普通,可他的眼神卻是與眾不同,就像整個世界在他眼中如塵埃般渺小。
他張開手同梓健擁抱,身上一股陽光與海的味道。而梓健身上只有煙味。
「梓健我活著回來了。」
「嗯!而且胳膊和腿都在。」
兩人走出機場,門口的車比之前更少了,花勇深吸口氣:「媽的國內空氣真是差啊,一聞就知道,不過還是這裡好,我都要哭了。」
「講得像劫後餘生一樣。」
「對啊本來去的時候就沒打算能回來,更沒想到這麼快回來。」
「那還回去嗎?」
「不知道,等電話,而且我現在也算在避風頭。雖然船上的人都說那傢伙是意外死的和任何人無關,可天曉得會不會出現個混蛋呢?所以還是在國內呆上段時間為妙。」
「行啊。」
坐上車梓健點煙又扔給花勇,他按下一側車窗彷彿想多回味下祖國的渾濁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