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能有幾段戀愛其實不重要，只要現在身邊的人給你一個擁抱，就算到頭來什麼也沒留下，那也是最珍貴的回憶。
梓健用摩托車載著小喻，像剛相識那般將她帶去綠灘公園，與夜晚相比白天的公園美多了，即使是落葉繽紛的季節也有一番風情。
在他們初次牽手的鞦韆下，一位當地環衛工人正托著泡沫飯盒吃午飯，離她不遠的地方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相談甚歡的老人。
這片適合度過人生最後階段的安詳之地，被溫暖的陽光沐浴的恰當好處。
夫妻牽手，走過長長的公園小徑，走入後半部分的河灘。或許是因為風大的緣故河灘上沒有人，石子瓦礫的灘頭迎擊著一**土黃色的浪。
那些浪循環往復，叫人聯想起生命的循環，自然的週而復始。
這裡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遠遠看去小喻和梓健穿入一片樹林，那是塊附近最大的山丘，丘上種著一看就是人為栽培的樹木，整齊而刻意。有些樹上繫著紅線，有些上面掛著塑料板，但大多數都已被忘卻當初是誰，因何而將它栽在這片土地上。
「那次做了手術以後我很傷心，蝶兒就陪我到這來種了這課雪松，那時候松樹還很小，像個小孩，現在都已經這麼高了。」
小喻邊說邊繫緊了紮在樹幹上的紅繩，「而且哦，那時候這裡幾乎是片荒地，公園都是泥路，也沒有燈，對面的房子也還沒翻新。」
「高中時候的事吧。」
「嗯，高中時候的，以前我常來，因為就住在對面，很方便。」
「租那裡的房子是為了方便到公園來？」
「也不全是，因為有次來公園之後正巧看到對面有空屋出租，價格好便宜所以就和蝶兒一塊租了。」
「唔。」
「可和你在一起後來這裡的次數越來越少了。這是我今年第一次來。」
「人總是要慢慢忘記過去的嘛。」
小喻看老公一眼，像不願忘記過去似的，「如果那時候孩子能生下來就好了。」
「真生下來的話我們就碰不上了，你也不會成為鄺太太。」
「可我真的希望這孩子能生下來，老公你明白嗎？」
「嗯明白。」
「不知道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沒事的，肯定一切正常。」
風從河灘上吹來，夾雜著水與樹的味道。小喻打了個噴嚏縮進梓健懷裡。
「老公，小時候我不明白人為什麼會死，有次我問我媽，她跳舞跳的滿頭大汗正在洗澡，一聽我問這問題嚇了一跳，馬上從浴缸裡跳出來罵我，還把我衣服脫了拉進去一起洗澡。」
「你媽好幽默。」
「我知道你覺得我很笨，我媽也笨，你上次不是說如果家裡不是有我爸的話，這個家早被人騙光了嗎？」
「我有這麼說？」
「三月份去我家以後說的。」
「記得這麼清楚？」
「嗯，有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把你講的話記得很清楚，發覺以後自己也會嚇一跳……」
「因為太閒了啊，上班不好好上，在家又胡思亂想。」
「沒有呀……」小喻像孩子般將頭埋在老公胸口扭動，「你別打斷我，讓我說完。」
「我沒打斷你啊，是你問我我才說的。」
「我哪有問你。」
「你有啊。」
「你別說了呀，讓我說讓我說。」
「好你說，你要說什麼？」
「後來呢，我在電視上看到了，看到一個小朋友也是問媽媽，『媽媽媽媽，人為什麼會死呢？』，那媽媽就對小朋友說『人死是為了讓世界上的花開的更燦爛，讓海更爛，讓星星更漂亮。」
「老婆，看的是兒童台吧？」
「你看諾，又打斷我。」
「哦對不起，繼續。」
小喻撅起嘴，接著說：「然後小朋友就說，『那我也死，這樣花就會更漂亮了。『你說好不好玩？」
梓健沉默。
「你說呀好不好玩。」
「能說話咯？好玩。」
「那個時候我不明白，甚至覺得莫名其妙，可後來我明白了那個媽媽的意思，應該是一種自然的循環，只有循環了所有的東西才會更美好。如果人真的發明了長生不老藥的話，地球大概早沒了。」
「是呀，老婆你真聰明。」
「可還是會有很多不正常的東西讓我覺得難過。」
梓健知道妻子所指的「不正常的東西」是未出生的但已有生命的孩子。
「廬小喻，你又不是上帝，哪管得了這麼多，你只要管好我、john、還有我們以後的寶寶就好了。」
「前兩天我洗澡的時候還在想，我自己都像個孩子，能管好另一個孩子嗎？」
「不知道呀。」梓健露出期盼的神情，「但你可以試試。」
「如果……如果真有了寶寶，我會很努力，很努力去做一個好媽媽的，好嗎？」
「好嗎？你問你老公好嗎幹什麼？」
好嗎……
這兩個詞像尖針一樣扎入鄺梓健心中，他覺得一陣心痛。發瘋似的希望小喻再出現在面前，用當時的口吻再問一句：
「老公，好嗎？」
可那撒嬌的聲音在哪兒呢？在隨波而去的彼岸。
安眠劑世界中的電話響起，梓健接起來看神情即知是熟人打來的。聊了幾句後他將電話交到妻子手裡。
小喻靠在梓健身上聽電話。
是潘雲松從醫院打來的，他用替別人高興的語氣告知小喻之前的檢查沒太大問題，她現在完全可以準備做一個媽媽了。
大概是怕病人在得知結果前緊張不安，潘雲松說的很快，幾句話便帶到讓他們找個時間再來醫院，教兩人正確的排卵期計算方法與受孕的注意事項。
掛了電話兩人久久不語，小喻比剛才更開心的用額頭在丈夫身上摩擦，就像想要拚命鑽入牛角尖一樣，而後她給了梓健一個長長的吻。
梓健也很高興，想抽支煙慶祝，人在高興或難過時都想來上那麼一根。
但轉念作罷，因為他已戒煙了。至少在小喻懷孕前不再抽了，雖然不知道戒煙是否真有效果。
「老公，到我去兜風吧！」兩人嘴貼著嘴說。
「好啊，想去哪裡？」
「去不認識的地方。」
「那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