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人沉默著,同時喝口熱水。
「總之試管嬰兒這種事你們還不需要……還沒到那個地步。那東西出來的孩子畸形和先天性疾病的機率很高。」
「嗯,潘雲松那我們現在具體該做什麼?」
「先去做個孕前檢查,這是一定要做的。」
「我也要查?」
「廢話,你不是爸爸哦?」
「……我查什麼?」
「你查精子活力,你老婆辛苦點,查的東西多,婦科檢查,肝腎功能檢查,還要牙科檢查,做一套吧,保險點。」
「懷孕還要查牙科?」
「嗯,有這必要……」
三人離開辦公室,潘雲松陪著去做了張孕前檢查表,上面項目繁多,像比全身檢查還要複雜。由於女性區域男性止步,小喻由一名小護士帶著。沒走幾步回過頭望了望老公。梓健像招財貓似的擺幾下手,試圖緩解妻子眼神中的不安。
而後兩個男人去另一層驗了血以及精子活力檢查。取精室狹小而溫暖,感覺像整理的過於整潔的學生寢室。一股消毒水氣味,梓健自己弄出精子,一個三十歲男人對著電腦屏幕自我解決,那畫面想想就滑稽。
完事後梓健先找了剛才的護士詢問妻子情況,在告知還有一半檢查後他來到醫院外抽煙。
正值午飯時間,潘雲松抹著嘴從遠處走來。
「梓健,弄好了!」他用笑嘻嘻的口吻嘲弄老同學,「挺慢的吧,有半小時吧。」
「我這算快了好不好,你們醫院裡的片子太落伍了,我最討厭歐美的可裡面偏偏都是歐美的,為什麼不找些日本的?」
「不知道,我沒看過,很爛嗎?」
「爛透了,我不看光想效果都比它好,還沒以前我們高中時候去買的黃碟好看。」
潘雲松一皺鼻子,「以前我們一群人去買碟,那阿姨看我長得太小,不賣給我們,賣黃片的也在憑良心做生意啊。」
「保護祖國幼苗。」
「後來在那條路上還遇到溫妮和姚琳。還好她們不知道我們是去幹什麼的。」
「是啊。」
梓健抽出遙遠的記憶。
十二年前,週五的第二課堂。一群人在奶霸與梅毒的帶領下去買黃碟,沒想到巧遇溫妮和姚琳。
那天的最後梓健同張智陪著這兩個女孩一起走回學校。途中溫妮請大家喝了飲料。
光陰荏苒,如今,當時的那些人,都去哪兒了呢?
梓健突然想如果世上真有時光機器多好,真想回去看看那時的他們。
-----我愛那時的他們,我更愛那時愛著他們的我。
他又點上根煙和潘雲松在院外的花園坐了會兒。
「梓健,準備要孩子的話,先戒煙戒酒,別抽了。你還以為自己二十歲啊,精子質量要緊。」
梓健猶豫了幾秒,彷彿看到了白色的鼻涕狀的東西,隨即熄了煙問:「噯,上次梅毒來你這檢查,後來結果怎麼樣了?」
「女的沒問題,梅毒自己身體不行。他就是精子活力低下啊,所以才不容暈懷上。」
「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先調身體咯,這種問題只能慢慢來,身體調好了才行。」
「要多久?」
「至少半年,他生活太混亂,又日夜顛倒。」
梓健笑起來,但仍為梅毒女友感到高興,因為女方一切正常,同時他也期望小喻也一樣一切正常。
「梓健,上次你推薦的兩個股票我拋了。」
「這麼急?我說可以再拿拿的啊。」
「賺了20%我看差不多了,如果上個月走的話能賺30%咧。」
「漲漲跌跌很正常,做股票重要的是心態,要拿得住,割得掉,這樣才做得好。」
「你自己買的那幾支票,賺的很不錯哦。」
「還好啦,我那時候也叫你買的,你又不買。」
「我那時候才十萬塊,沒本錢啊。」
「算了,那賺20%也不錯了,到明年再看吧。有花頭的話我通知你。」
「行……梓健,你做到現在賺了多少啊?」
「賺到現在?我虧的時候也不少啊。」
「少來,至少現在你臉上可沒寫『我虧了』三個字,你還要弄試管嬰兒?你知道真要做個試管嬰兒五十萬是跑不了的嗎?」
「嗯知道,網上大致看過。」
「所以啊,我可能一下就幫你剩了五十萬,那你賺了那麼多七位數總該有的吧?」
梓健抓抓頭,笑而不答。
「早知道我那時候也去讀金融了,你幹這行,來錢可比我們快多了。」
「來得快,去得也快,別想不開了下次請你吃飯。」
兩人正聊著,梓健的手機響了。接起電話他和潘雲松一起去找了小喻。
小喻已換回了自己衣服,看起來比初進醫院時好不少,應該是檢查時醫生對她說了什麼好消息。她謝過潘雲松,又講到過幾天會電話通知來拿詳細的檢查報告。
離開醫院兩人走在一條種著法國梧桐的小路上,法國梧桐叫人聯想到大學校園。
「醫生說我情況還不錯。」小喻挽著梓健說。
「很好啊,我就說不會有事的,你就是瞎操心。」
「如果檢查報告都正常的話,那我們就能有自己的寶寶了。」
「嗯,家裡就會不得安寧。」
「怎麼會,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很乖的。」
「像你一樣乖?」
「肯定乖。」
梓健吻了吻她,小喻的嘴唇涼涼的,含了會兒後她開口說:
「孩子一定會保佑我的。」
「嗯?什麼?」
「孩子…我剛剛在檢查的時候一直在想以前的孩子,他一定會保佑我的。」
「那次懷孕的……孩子?」
「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躺在床上被機器照著我就想到了以前的孩子,我想他一定會保佑我的。」
小喻以前的孩子埋在綠灘公園的山丘上,長成了一棵松樹,由林中的夜貓們陪伴著。
「是啊,他會的。」
「老公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好嗎?」
「去哪兒看?」
「綠灘公園。」
「好啊,我陪你去。」
「謝謝老公。」
「謝什麼,傻瓜。」
「謝……很多,很多。」
鄺梓健明白,那時梓健讓廬小喻面對了生命中最陰暗的時光,在這片陰暗中射入了一抹淡金色的陽光。
陰霾雖未完全散去,但至少看見了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