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賊檄文發出去三天之後,就如同瘟疫一樣的速度在各處傳播,大街小巷,犄角旮旯,不論是在哪個角落,都會貼滿著告示,已經到了人所共知的地步。
曲阿,州牧府。
書房內,劉繇安靜的坐在大椅之上,均勻的呼吸聲配合著手指敲擊著案板,顯然在告訴別人,他在思考著什麼。
桌子左邊放著一件文書,從足跡上看出已經被翻來覆去很多次了,桌子對面站著兩人,分別是孫邵,是儀,此時從他們的表情也跟劉繇差不多,捉摸不定,複雜之極。
「我兒糊塗……糊塗……」沉靜良久的劉繇終於開口,一開口就是譴責的話語,但臉上卻沒有多少的憤怒之色。
「大人,其實這未嘗不是好事。」見劉繇開口說話了,孫邵也不再憋著,緩緩說道:「劉公子如此做,無非就是站在天下大義面前,有意的增加名望,檄文一出,天下之人也會紛紛叫好,倒時候有利的還是大人啊!」
「這我又何嘗不知。」劉繇深呼口氣,說道:「尚兒此舉,無非就是糾集各路州牧,刺史,太守聚義會盟,聯討董卓。但是你們想過沒有,皇上,朝廷都把持在董卓,朝堂之上,董卓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我們是可以打著清君側的旗號進軍,但要是董卓發佈一詔書,直接稱我們是反賊,你們說天下之人會站在哪邊,如之奈何?」
劉繇一語就戳穿問題的關鍵,身為漢室宗親的他想到的問題自然比別人多得多,不論是劉繇,還是荊州劉表,益州劉焉,幽州劉虞,他們都姓劉,忠心於漢室,所謂的清君側他們是萬萬不會苟同,而其他的諸侯卻沒有這個顧慮,他們的出兵為非就是掙官,掙餉,掙地盤,只取決於利益方面的考慮,不像劉氏宗人那麼有負擔。
「董卓擅廢少帝,扶陳留王劉協為漢帝,此等大逆不道之舉,人人皆知,民心又如何會向著董卓?」孫邵不解道。
劉繇淡淡的望了孫邵一眼,說道:「先皇遺命,欲立劉協為太子,是何進篡改先皇遺命,改立皇子劉辨,如今,董卓雖然擅廢劉辨,改立劉協登基,實際上就是按先皇遺命行事,不知道的還以為董卓的忠臣呢。」說道最後,劉繇也是感慨的笑出聲來,笑聲中多有諷刺,無奈的意味。
「那……這……」孫邵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開口,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這時候是儀上前一步,望著劉繇的眼神,懷疑的說道:「主公,公子真懷有天子密詔。」
「密詔個屁!」劉繇登時站起來,圓瞪的雙目充滿了憤怒,大聲的叫罵道,看來這件事讓他火氣很大。
「還天子密詔!這麼大個事也不跟為父商量商量,竟然擅自做主,真是翅膀硬了,以為是一個太守,就不敢把為父放在眼裡,可惡!混蛋……」
「大人消消氣,某認為公子不是魯莽之人,公子敢如此說,就必會有解決的辦法。」孫邵見劉繇怒氣漸漸沖天,忙是勸慰道。
「是啊!是啊!我觀公子也不是衝動莽撞之人,想必公子以有所準備。」是儀也是幫著腔,但語氣之中卻沒有顯著的自信,他認為,所謂的天子密詔根本就是沒有可能的事,怕公子這次是海口誇大了。
發了一通的脾氣後,劉繇也冷靜多了,想想,不管劉尚怎麼做都是自己的兒子,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既然劉尚執意要這麼做,自己也不可能袖手旁觀,遂道:孫邵,傳書給牛渚的張英,讓他領三千精騎,隨劉尚出兵洛陽。
兗州刺史府。
此時的劉岱手中,也同樣有著一份討董檄文,不過跟劉繇相比起來,劉岱的神情則是開懷多了。
對於這個許久未見的小侄子,劉岱真是又好奇又懷念,他有時候真懷疑這人是不是自己的侄兒,又或者是劉尚藏得太深了,沒有讓人發現他的不同。
在劉氏軍閥之中,劉岱不比他弟弟劉繇,益州劉焉,荊州劉表那樣是以學識名利出身,相反的,劉岱卻有一身本領,好舞槍弄棒,喜戰場殺敵,所以在諸侯聯盟之中,劉岱不比其他劉氏宗親那般想的深遠,也是諸侯討董之中,除了不算個諸侯的劉備外,劉岱是唯一參加會盟的漢室宗親。
而現今的情況也一樣,見到自己的好侄兒發佈的檄文,好戰的劉岱哪還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調動軍隊,召集文武,商討聯盟事宜,這動作迅速的,搞的聲勢比袁紹還大。
此外,中原各地,張邈,陶謙,韓馥,王匡,江東孫堅……各路諸侯紛紛舉起義旗,聲勢陣陣,進兵洛陽城下。
但是諸侯中還有一人,對劉尚的討董檄文是既糾結又氣憤。
南陽郡
金碧輝煌,雕欄玉柱的議廳之中,已經沒有了莊嚴宏偉的氣氛,整個大廳就像是菜市場,買菜的與賣菜的正激烈的討價還價。
「主公,您必須去參加會盟,現在渤海的袁紹,徐州的陶謙,各路諸侯刺史都已經響應,為我們還遲遲未動,恐遭人非議啊。」
「閻象,你別在這危言聳聽,不過是一篇討董檄文,哪會有這麼高的號召力,我看八成是你亂說的吧。」
「紀靈,你身為大將,應當以主公大業為重,豈能因嫉恨劉尚,而因私廢公。」
「我沒有,你胡說……」
「主公,弘認為應當起兵響應……」
「不可,不可,此次討董聯盟可謂名不正言不順,現董卓把持天子,要是他們稱我等是反賊,我等是百口莫辯啊。」
「主公,您乃四世三公,海內名士,如今袁紹這位庶出都已經參與會盟,主公你要是在搖擺不定,恐在袁氏中的地位將會被袁紹所取代啊……」
「主公,必須會盟……」
「主公不可,萬萬不可……」
「……」
「夠啦!我要被你們煩死啦,都給我安靜。」袁術的一聲咆哮,徹底的震住了還在議論紛紛的眾人。
一甩袖袍,袁術陰沉的臉色已經煞白的可怕,眼珠在眾人之中怒視著,陡然間,落在一個角落的身影之上,袁術眼睛頓時一亮,伸出手指指去,說道:「張勳,你認為我們是會盟還是不會盟。」
原來,剛剛大廳之上,所有人都吵得忘乎所以,面紅耳赤,唯有張勳孤零零的身影站在一角,默不作聲,不是他不願意發表意見,而是身為臣子,他深刻明白,有些事還是不要參與的好,況且討董一事,有利也有弊,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眼見袁術指名道姓的問自己,張勳也不再裝沉默,走出一步,思考片刻,牙一咬,彷彿下定了決心般,對袁術拱手道:「主公,你比劉尚如何?」
當著眾人的面,張勳直接拿自己和劉尚比,袁術整個臉一沉,惱怒的眼神看著張勳,「如果我揮全軍壓進,劉尚焉能奈我何?」
壽春的丟失,士兵的折損,糧草,馬匹紛紛「送」給了劉尚,這是袁術最大的恥辱,但是又拉不下臉說自己不如劉尚,所以就拐了個彎,從側面回答這問題。
「如今劉尚以大義為盟,主公難道還不如劉尚乎!」
這一句話,瞬間把袁術的怒火點燃了,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袁術都不會承認自己比劉尚差,本來袁術就有出兵討董的想法,現在被張勳這麼一激,就更加堅定了袁術出兵的信念。
沉思良久,袁術終於做出了決定,眼睛往下面一掃,在紀靈於張勳之間徘徊不定,最後,袁術看向張勳道:「此次會盟以張勳為先鋒大將,統領三軍人馬。」再看向紀靈道:「紀靈領麾下鎮守南陽,其餘文武隨吾出征。」
「領命!」
眾人紛紛行禮,只有紀靈鬱悶不樂,狠狠地瞪了眼張勳,然後者瞧都不瞧,直接無視了紀靈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