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健試著用力推了推車門,不出所料,只是微微晃動了幾下,帶動了周圍沙石嘩嘩的落下。聽聲辨位,從落下的方向聽的出來,他的汽車應該是……車尾向下,車頭衝上,整個汽車豎直的立在這裡!即使是這樣,車頭的玻璃也被什麼東西死死的蓋住了,不透一絲光亮。
莊健用手在面前的風擋玻璃上摸了摸,暗暗稱奇道:「居然沒碎,質量真好。」
完全的黑暗。
在這種令人絕望的黑暗裡,莊健確是一片鎮定。首先,他摒棄了點燃火柴照亮的想法,正在洩漏的汽油提醒他,如果他還不想變成烤乳豬的話。
但是無論如何,他必須要馬上出去,空間有限,車廂內存不了多少空氣,一旦等到呼吸困難,神智迷糊的時候,那就說什麼都晚了。
正要搖下車窗,莊健認真想了想還是決定放棄。天知道車窗外是什麼,萬一都是些鬆軟的泥土沙石,那他不得瞬間就被活埋?
可他總也得想辦法出去啊,身邊的警衛員已經一點動靜都沒有了,就連血也都不再流淌。莊健突然想到,在墜下山崖之前,警衛員是搖下車窗用衝鋒鎗對空射擊的。也就是說,警衛員一側的車窗應該是打開的狀態,而莊健在摸索那警衛員的時候,在他身上並沒有摸到什麼泥土石塊一類的東西,也就是說,那邊敞開的車窗裡並沒有湧進什麼。
這可是個重大的利好。莊健慢慢的摸索過去,抓住已經變形的衝鋒鎗,使勁往外拽了拽,但卻沒能如願拽出來。衝鋒鎗的握把應該是卡在了警衛員屍體那碎裂的肋骨間。
既然拽不動,莊健決定冒著隨時可能觸動扳機擊發的危險,從夾著衝鋒鎗的屍體上爬過去。觸手之處一片滑膩黏稠,那一定是鮮血無疑,雖然看不到那一片血色,可是正因所有的動作都純靠觸覺的感知,反而更加緊張的令人窒息。
血仍未冷。
屍亦未寒。
手掌按住警衛員還柔軟且略帶溫暖的身體,莊健難以形容自己究竟是個什麼心情。但只是稍稍慌了一下,連忙一邊不住的勸慰自己說,「先脫險要緊,先脫險要緊……」,另一邊慢慢爬過警衛員的屍體。
他的手已經摸到了車門上的拉手,可在身下的警衛員的屍體,卻在他體重的的按壓下,再次湧出了血水,同時一種令人作嘔的腥氣撲面而來。
他知道,那並不是血腥味,而是,破碎的內臟的氣息。
知道歸知道,可是作為一個正常人,恐怕誰也無法忍受這麼刺激的味道。
莊健的喉頭難以抑制的發癢,眼看就要嘔吐出來。連忙向前一撲,身體幾乎整個趴在了那血糊糊的屍體上,但這樣一來,口鼻也終於遠離了那讓他差點堅持不住的地方。
莊健的腦袋伸出車窗大口大口的喘氣,終於將那胃裡的騷動暫時壓了下去,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腦袋怎麼趴在車窗外了?然後就是淡淡後怕,萬一車窗外就是一塊大石頭,自己就這麼不顧一切腦袋直接撞上去……
不過他依然沒有脫險,車外的汽油依然再不停的往外洩漏,車內的空氣可能是因為封閉或者是血腥的原因,越來越讓人氣悶。莊健連忙伸出手,朝車窗外搜索著,可是卻與他的想像相反,什麼都沒有摸到。
難不成是一片虛空?
莊健怎麼會相信這麼無聊的事情?於是,他又伸手,朝上摸去。因為汽車現在是豎直的立著,所謂的上方,就是車的風擋玻璃前。
這次,他終於摸到了什麼。
就好似碰到了一個粗毛刷子,有些扎手的感覺。
人在完全的黑暗中,眼睛完全派不上用場,這個時候,人的其他感覺將會格外的靈敏,無論是聽覺,嗅覺,還是觸覺。所以,莊健剛剛一接觸到那,他就明白那是什麼了。
一條松枝……那些扎手的東西,毫無疑問,就是松樹那針狀的葉子。莊健使勁拽了兩下試了試,發覺這條松枝還是很結實的。
不知道車窗外,到底有多深,莊健大著膽子完全靠摸索,拉著那條松枝,慢慢爬上了車前的風擋玻璃。莊健顫顫巍巍的摸索著,然後完全靠自己的想像來完成整個空間的狀態。
這是一棵恰巧橫在汽車上方的松樹。
只是不知道這棵松樹怎麼會恰好橫在汽車上頭?
也幸虧是如此,在松樹上方的什麼東西都沒有砸在汽車上,否則將會輕易的穿透風擋玻璃,將莊建活埋在底下。
莊健心說一聲萬幸,趴在汽車風擋玻璃上,慢慢摸到駕駛位一側,不出所料,那裡緊緊靠著……算是牆壁嗎?當然不是,這荒山野嶺的,哪裡來的牆壁?
可能是山腳的斷崖?也可能是……
莊健忽然靈感一閃,這裡一定是一處山洞,而且是人工開出的山洞。從這裡光滑潮濕的石壁上一塊一塊碼的整齊的石頭,就可以看的出來。
熱河這附近的山體,大都是土山,石頭山不是沒有,但是,很難想像,堅硬的石頭山,能被一輛汽車直上直下的砸出一個窟窿來,。而且還能把石壁砸的這麼光滑。
這石壁真是太他媽光滑了,如同磚塊般整齊的石塊一塊一塊的壘了起來,不知道有多高,畢竟現在莊健只能憑借兩隻手的觸覺來瞭解。而那石壁的大小,顯然在他雙臂所能感知的範圍之外。
石塊與石塊之間的縫隙極小,莊健想將手指插進攀爬上去都是一種奢望。
必須要加快逃離這封閉空間的速度了,汽車油箱裡的汽油已經洩露光了,再聽不見那潺潺的水聲,只能聞到滿鼻子刺鼻的汽油味,莊健只覺得被熏的頭疼。估計這密閉的山洞中,早已充滿了汽油蒸汽。
既然面前的石壁沒有能著力的地方,莊健只好就從橫在頭頂的那棵大松樹上打主意了。
具體這松樹距離莊健的頭頂有多高,他不知道,他只能摸到那些長滿扎人的松針的枝條。最後試探了一下樹枝的堅固程度,莊健心一橫,抓緊了松枝,竄了上去。
松樹的葉子,之所以叫做松針,一則是因為形狀很像針,一根一根,尖尖的,另一則,也是因為,它確實很扎人。莊健赤著手,身上只穿著單薄的夏衣,那松針就像鋼針一樣一根一根穿透薄薄的衣服布料紮在身上,卻還不能鬆手不說,整個身體還必須要夾的緊緊的,否則就可能會掉下去。
再加上整個身體都要在樹枝那粗糙的樹皮上蹭過,那種感覺,可真叫個淋漓盡致啊。最後,最難熬的一段終於挨過去了,歷經磨難呲牙咧嘴的莊健攀上了一條粗壯的樹枝,或者是樹幹,又有誰知道呢?反正一點都看不見。
也許身上已經被這些松枝都扎破了吧,也許已經渾身是血了吧。莊健剛剛坐穩屁股,連忙伸手探進褲襠,還好,寶貝蛋還好好的呆在那,貌似沒有受傷。這恐怕是現在最讓他感到欣慰的事情了。
稍稍平靜了下急促的呼吸,莊健下定決心,抱著粗樹枝頂著那些磨難繼續向上。不過與剛剛不同,整棵橫在那裡的松樹,微微的晃了起來,隨著松樹的晃動,頭頂的沙土也開始劈頭蓋臉的灑了下來。莊健連忙閉上眼睛,反正黑洞洞的也看不到什麼。
樹枝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頭頂的沙石泥土掉的越來越多,砸在下方的汽車上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突然,嘩啦一下,顯然朝上的風擋玻璃被砸碎了。
莊健心中一驚,聽到腳下傳來的聲音,他就知道,高度已經不低了,並且,能砸碎汽車風擋玻璃,那得是多大的一塊石頭?這麼大的石頭如果落在頭上……莊健不敢再分心,憋著一口氣用盡力氣用力向上爬。
突然,他的腦袋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撞的他眼冒金星,如果他能睜開眼睛看到的話。心裡一慌差點一把沒抓住掉下來,連忙穩住,大口的呼吸了幾口充滿塵土的空氣。
自從剛剛開始落下東西,莊健就一直垂著腦袋,這時候,他慢慢的睜開一線眼簾,驚呆了。
光。
他看到了一條光線。
斜著從頭頂照了下來,穿過那些橫在半空的樹枝,漂浮在空中的灰塵,射進深邃的山洞裡。
也許是因為剛剛莊健弄起的那陣晃動,讓蓋在松樹上的泥土落了下來,才露出這麼一點縫隙。雖然光線還不夠明亮,看不見山洞的底部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但也已經夠莊健看見身邊的樹枝,以及頭頂的東西。
謝天謝地,莊健心裡暗叫一聲,終於不必再像盲人一樣瞎摸了。看清楚那一點點透過光線的縫隙的位置,莊健一鼓作氣的爬了過去。雖然那些松針依舊刺痛他的皮膚,可心情卻與剛剛大不相同。莊健幾乎是飄了起來,飛過去了一樣。
頭頂的縫隙顯然是夾在兩塊石板中間,松樹的枝條堪堪支撐著這兩塊石頭,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