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這座城市,他只是匆匆經過了幾次,第一次,就是帶著貨物來販賣,結果誤打誤撞攙和進了一次愛國示威遊行,根本就沒有時間真正的認識這座城市。而後,就是這幾天,也來了承德幾次,但都是到省政府,飯店,飛機場,這對於認識這座城市毫無作用。
現在,莊健就要真正的將承德這座城市的每一條大街,每一條小巷都轉悠一個遍。因為他有一個強烈的感覺,最後,一定會在這座城市裡,展開一場無比血腥的巷戰。讓每一塊磚瓦,每一堵殘垣斷壁,都變成埋葬敵人的墳墓。
而現在,這座擁有無數古跡的城市,還處在一片祥和之中,好似那場戰爭將與這片土地沒有半點關係似的。
莊健一身十分普通的棉布便衣,靈巧的穿梭在擁擠的集市上。讓他身後幾個膀大腰圓的警衛追的很辛苦。
很快,莊健就再次站到了前幾天見到的那個賣字的小攤子前。
「你又來了?」攤主皺著眉頭問道。
「我又來了!」莊健笑道:「這幾天你考慮好了嗎?」
「我還是不去了……」攤主搖搖頭輕聲的說道。
「為什麼?劉明利,這可不像你呀……」莊健奇怪的問道:「對於抗日,你以前不是很積極的嗎?」
「那是以前……」劉明利望著半空,眼中一片空曠,慢慢的說道:「你說,人和人,這樣互相之間打來打去,有什麼意思嗎?」
莊健萬萬沒有想到劉明利居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頓時語塞。
這時候,身後的幾個警衛才趕上來,站在莊健身邊。立刻,就好似幾名彪形大漢將劉明利團團圍在中間似的。
莊健還沒等再說話,就聽劉明利身後一聲尖叫:「你們這幫王八蛋,要幹什麼?」
莊健循聲望去,只見後邊胡同裡躥出一位中年婦女,手中揮舞著一支飯勺,朝莊健等人衝了過來。
「大娘,你這是……」莊健還沒等問下去,肩膀上就挨了一勺子。身邊幾個警衛也目瞪口呆,讓他們扛槍殺鬼子興許沒問題,可這種情況卻是第一次遇到,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哎呀……媽……別打了……」劉明利連忙轉身拉住他的母親,一邊喊著。
即使是這樣,莊健的頭頂上也被打出了一個大包,然後摀住腦袋可憐兮兮的看著面前這對母子。很快,街上就圍了一大圈人,對中間的幾個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你們這幫王八蛋,要是再敢來找我們麻煩……」劉明利的母親用飯勺子指著莊健大聲罵道。
「媽……他們不是……」劉明利緊緊拉住他的母親的手,高聲喊道:「這些是我原來的戰友啊!」
「戰友?」他母親疑惑的問道:「就是那些跟你一起去前線的?」
「是啊,是啊!」莊健連忙點頭,一手還捂著腦袋,那樣子別提多可笑了。
「你給我滾!」劉明利的母親突然厲聲喊道,突然老淚縱橫,同時手中剛剛停下的飯勺子又開始大力的揮舞起來:「你們這些王八蛋,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們看,這好好的臉啊,滿臉都是傷疤……以後可怎麼見人……你們還要來幹什麼?」
莊健訕訕的笑著,在飯勺的威脅下不住的後退,終於劉明利再次攔住了他的母親,莊健終於找到機會奪路而逃了。轉過了幾個路口,逃離了圍觀的人群,莊健和幾個警衛都靠在牆上喘著氣。
「他媽的,老太婆真兇啊!」牛德勝也氣喘吁吁的說道。
「是啊是啊……」幾個警衛排的士兵一同點頭,看的出來,他們都一致同意牛德勝的說法。
莊健卻又皺著眉頭呆在那裡,好似陷入了沉思。
「團座,你在想什麼呢?」牛德勝發現了莊健的反常,開口問道。
莊健皺著眉頭,突然反問道:「你的家也是熱河的吧?」
「是啊……」牛德勝不明所以,點頭答道。
「還有你們幾個……」莊健突然又問其他的幾個警衛員:「你們幾個的家也是熱河的吧。」
「是啊……」幾個人異口同聲的答道。
「那麼……」莊健想了想問道:「離開家這麼久,你們想家嗎?」
幾個人立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慢慢的點了下頭。
「哎……」莊健歎了口氣:「你們啊,不知道你們的父母在家是多麼的想念他們的兒子呢……」
幾個人慢慢的低下了頭,甚至還有一個擠出了幾滴眼淚。
「正好,我們現在回到了承德了,回頭我制定個計劃,讓你們都有時間回家探親。」莊健幽幽的說道:「哎……我是沒這個機會了……」
一行人各懷心事的慢慢回到了他們的臨時駐地。
兩天後,當整個獨立團在張家口的那三百多人完全乘坐汽車,趕來了承德的時候,全團的士兵都聚齊了,同時莊健宣佈了一項命令。
所有家在熱河的士兵,都可以輪流便裝回家探親,但是每個人只限三天時間,這三天裡,即使沒有到家,也必須返回部隊。但是也可以給家裡寫信,然後讓家人來營地附近輪流探視士兵。
莊健一經宣佈完畢,整個部隊一片歡騰,本來他這支部隊的班底就是來自熱河的學生,現在大多成了獨立團裡的骨幹。現在這些人離家將近一年的時間了,都沒有能夠好好的跟家裡人團聚過,可以說,莊健這個決定大快人心。
開完了大會,莊健回到自己的房間,王麗琴已經坐在床邊等在那裡,聽到腳步聲,連忙抬頭看到莊健,卻又馬上低下了頭。
「你終於來了……」莊健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大馬金刀的脫下自己的上衣,同時也坐在了床上:「哎,新婚之夜就奉命開拔,心裡這個想啊。」
本來莊健想說的是對王麗琴的思念,可在王麗琴聽來,卻好似是對床第之事的嚮往,立時臉漲的一片粉紅,低著頭不敢說話。
莊健很是奇怪,又問道:「你怎麼了?」
「沒……沒怎麼……」王麗琴羞紅了臉。
莊健伏下頭,歪著腦袋追著王麗琴的臉看。
「討厭……不許……不許看我……」王麗琴羞得揮起了粉拳,砸在了莊健的胸口。
當然,這種力度的拳頭是不會威脅到莊健的生命安全的。莊健隨手抓住王麗琴的一雙粉拳,正要將他的那張臭嘴湊上去,突然門口一聲「報告!」
「我擦……」莊健無奈的直起身子,沒好氣的罵道:「又他媽什麼事?總不會什麼安排營房,晚上的伙食,這種鳥事也來煩我吧……」
門外傳來牛德勝的聲音:「團座,有情況……跟您報告一下。」
「什麼情況?」莊健拉開房門。
牛德勝先瞟了一眼坐在床邊背對著門口的王麗琴,偷著笑了一下,才正色對莊健說道:「團座,咱們營地周圍發現有一些可疑的人。」
「嗯?」莊健看牛德勝的表情那麼欠揍,正要給他一巴掌,聽到這句話吃了一驚,反問道:「可疑的人?你詳細說說。」
「北邊山上,林子裡,咱們的人逮到幾個鬼鬼祟祟的傢伙,西邊的河邊,有幾個探頭探腦的。」牛德勝一邊說,一邊東南西北的指著。
莊健邊聽邊點頭,然後突然問道:「他們有武器嗎?」
「有幾個人有,有的沒有。」牛德勝回答道:「有兩個是有手槍的,有兩個有手榴彈……」
「有武器的,斃了!」莊健的心情壞極了,張口就要人的命:「沒武器的關起來!」
「好勒!」牛德勝一聲答應:「早就看他們牙根都癢癢了!」
「慢著!」王麗琴突然轉過頭來,瞪了莊健一眼道:「怎麼能隨便殺人?」
莊健撇了下嘴:「這個你也要管啊?」
牛德勝聽見王麗琴的聲音也站住了,看了莊健,再看看王麗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莊健……」王麗琴走到門口,與莊健並排站住,柔聲勸道:「我說下我的想法,你看對不對,是不是應該先搞清楚他們的來歷,免得濫殺無辜。畢竟咱們現在正在抗日的關頭,最好別殺了友軍的人。」
莊健眉毛一挑,看了王麗琴一眼,才轉頭對牛德勝說道:「你聽見了?先把他們分開,審問!」
「是!」牛德勝敬了軍禮就轉身跑了。
莊健慢慢的關上房門,扭過頭,盯著王麗琴的臉。
在莊健的注視下,王麗琴的臉又紅了,慢慢的低下了頭,手指玩弄著衣襟。
「下次最好別這樣了!」莊健淡淡的說道:「在這個團裡,我是團長,你是排長……」
王麗琴的臉色慢慢的變的很白,垂著頭,貝齒輕噬著嘴唇,一言不發。
「在部隊裡,在下屬面前,我就是長官!」莊健嚴肅的說道:「我說的話,就是命令!我不希望給別人留下一個怕老婆的印象!」
王麗琴的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
莊健繼續嚴肅的說道:「雖然事實上我是怕老婆的,關上門,你是老大,但在外人面前,總得給我個面子吧,讓我也充一次老大不行?」
撲哧一聲,美人終於破涕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