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保證各路大軍的調動,為了保證各路大軍能夠精誠團結,眾志成城,守衛熱河,我決定!」張學良突然提高了音量:「任命張作相張輔帥,為第二軍團總司令,居中調度,湯玉麟湯主席為副總司令,協調指揮……以我八路人馬共同作戰,抵抗日寇侵略!」
「光當……」湯玉麟手中的茶杯蓋子突然砸在了杯子上。
整個會議室裡靜悄悄的,這個結果可以說很意外,因為以前一直都是湯玉麟為總司令,現在卻突然換成了張作相!這個結果也可以說是意料之中,原因剛剛張學良也說了,其他的七路人馬,他湯玉麟根本就指揮不動,與其張學良親自操刀,還不如讓張作相過來指揮,至少大家都知道,張作相在東北軍中的地位。
會議很快就結束了,在會議室裡各人都領到了自己的職責,可直到最後,關於湯玉麟所提到的援助的武器糧餉,也沒有個准信。
這個事情就不妙了,不單單是對湯玉麟來說,對在座的所有人都一樣,打仗嘛,當然要有足夠的武器裝備,足夠的糧草才行。總不能讓士兵們餓著肚子,拿著沒有子彈的槍支上戰場吧。
可真的,就是這個問題,沒有任何答覆。
會後,張學良就飛回了北平,畢竟北平還需要他坐鎮指揮。可令人驚訝的是,就是剛剛被張學良任命為第二軍團的總司令的張作相也與他同機,飛了回去。
這是什麼情況?眾人一頭霧水。
同樣是軍警封路,同樣是這些帶兵的將領們送到了機場,看著這架落地不到三個小時的飛機又飛了起來,在空中繞了一圈,遠去了。
「媽了個巴子!」張學良的飛機剛剛飛上天,湯玉麟就破口大罵:「讓老子打仗,什麼玩意也不給,老子拿什麼打?打你媽了巴子!」
「唉……」宋哲元歎了口氣道:「話也不能這麼說,看的出來,南京和北平,對於這次作戰還都是很重視的!」
「重視?」湯玉麟呸了一口才道:「重視個屁,拿什麼重視?坐上飛機來了,吹一頓牛逼,就叫重視了?」
莊健暗自搖了搖頭也歎了口氣。
「你個小小年紀,歎什麼氣?」莊健身邊,一個名叫沈克的師長笑著問道。
「沈師座,你看,這仗還沒打呢,已經都洩了氣了!」莊健往前邊湯玉麟的背影一抬下巴,搖著頭說道。
莊健的聲音並不大,又有剛剛飛上天的飛機引擎的轟鳴掩蓋著,卻沒想到前邊的湯玉麟居然聽到了,猛然扭頭過來說道:「誰洩氣了?我他媽那叫生氣!」
莊健點點頭,說道:「我理解!」
「你理解個屁!」湯玉麟指著莊健罵道:「老子是為了前邊的將士生氣!」
「我知道!」莊健依然點點頭,不痛不癢的說道。
「你知道什麼?」湯玉麟瞪著眼睛問道。
「我知道,打仗,打的就是後勤補給。」莊健說道:「沒有足夠的武器物資,這仗不好打啊……」
「不是不好打,是他媽的沒辦法打!」湯玉麟不屑的說道:「你還是太年輕啊,不懂得裡邊的彎彎繞!」
莊健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說道:「我懂或者不懂又有什麼關係?眼前這場仗,我懂,也得打,不懂還得打……給咱們補給,這仗要打,不給,一樣要打!」莊健的聲音很大,所有人都聽到了:「所以,湯主席,你這個氣生的就沒必要了,反正不管你生氣不生氣,這仗都是要打,你何苦氣壞了身子?」
湯玉麟遙遙用手指點著莊健,半響才說道:「你個小子……說的對!」
圍觀的眾人還以為他們兩人又要吵起來了,此時聽到湯玉麟的這句話,都立刻放鬆了下來,哄然大笑。
眾人都有自己的任務,笑過以後,大家都互相告別,然後奔赴自己的陣地去了。
莊健的任務讓他很是頭疼。
按理說,如果是別人,分到這樣的任務,應該是很不錯的。可他莊健不一樣。
因為張學良認為莊健手下的弟兄,雖然人數不是很多,可作戰能力不是一般的強,必須好剛要用在刀刃上。同時,莊健又擁有十兩小卡車,可以實現快速的機動。所以,莊健的任務就是,堵漏。
確切的說,就是預備隊。
因為沒有確切的情報,日軍將會從哪裡進攻,所以,整個熱河省的守軍基本上都是攤大餅一樣,有些戰略意義的地方都要防守,計劃的很好,只要面對敵人的部隊能夠頂住鬼子的進攻,堅持一段時間,周圍其他的部隊就能趕過來,這樣一來,就可以阻擋敵人了。
但這個計劃有個問題,處處防守,卻處處薄弱。萬一真的頂不住敵人集中兵力的迎頭攻擊,那麼很容易全線崩潰,所以就需要幾支行動速度比較快的預備隊,能夠用最快的速度支援上去。
莊健的獨立團,就是其中之一。
但問題是,他卻要駐紮在承德。
這就有一個問題了,駐紮在承德,就說明要與湯玉麟在同一個城市,湯玉麟也有一支一個團的部隊在這裡,很容易產生摩擦,或者出現什麼意外情況。
這,就是令莊健最為頭疼的。
莊健與宋哲元一道返回以後,宋哲元就要拔營開赴他的預定的陣地了。
「莊團座……」宋哲元微笑著看著莊建:「要是在承德呆的不順心,就去玉田吧。」
玉田,就是宋哲元的駐地。
「希望不要真的去麻煩宋主席您……」莊健也笑著回答。
兩萬多人開拔,場面宏大,氣勢如虹,光是這些人憑兩隻腳板趟起來的灰塵就能遮住半邊天空。
莊健蹲在山坡的石頭上,目送著二十九軍西北軍的弟兄們離去,久久沒有說話。
「團座……」齊家國在身邊問道:「咱們是不是也該開拔了?」
莊健點點頭,慢慢說道:「走吧,晚上就能安頓好了。」
相比兩萬人的規模,莊健這區區六百餘人就簡單多了,隨隨便便將一些輜重裝上汽車,再裝上幾個人,就開走了,來回兩次運完了。
到半夜,終於全部都安頓好了,新的駐紮地址選在承德東邊的一個小鎮上,距離承德依然僅有二十餘公里。但這裡有一處破敗的小廟,附近又臨時徵用了幾間民房,終於,這六百多人有了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雖然擠了些。
匆匆安排了守夜的事情,然後莊健就睡下了。
這段時間他一直都是睡在汽車駕駛室裡,這已經比普通睡在地上的士兵要強很多了,但依舊很不舒服,好不容易有了房子睡,他睡的格外香甜,好久沒有睡的這麼安穩了。
但睡到半夜,忽然被夢境驚醒了。
莊健坐在床上,呆呆的望著窗外高高掛在樹梢的一彎月牙,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夢裡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
王麗琴被鬼子押在前邊,她身後一大群鬼子跟著,朝莊健的陣地一步一步的推進過來。一陣風吹過,硝煙散盡,王麗琴的衣襟被風吹開了,敞開的胸膛,可以清晰的看見一條一條,帶著血跡的刺眼的鞭痕。
莊健的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畢竟王麗琴他們兩個也算是成親了,也算是合法夫妻。雖然沒有正式同房,但一日夫妻百日恩這句老話說的好。
王麗琴,不知道你現在張家口怎麼樣?
這種突如其來的思念瞬間吞噬了莊健。毫無懸念的,莊健的下半夜就一直那麼呆坐著,直到天亮。
「喲……團座,這麼早?」齊家國睜開眼就看到莊健的背影,揉著眼睛問道。
莊健嗯了一聲,不置可否,眼睛依舊瞪著窗外。莊健在幹什麼?齊家國心裡不明白,但是卻又不好去打擾,只能坐在一邊,陪著莊健發愣。
許久之後,莊健幽幽的歎了口氣,轉過頭,看著齊家國問道:「我再沒有別的親人了,對嗎?」
齊家國一愣,隨即想到了在安東,那個名叫王來喜的小伙,在九一八的那個晚上,失去了全家人。
齊家國不知道莊健想要說什麼,但是也點了點頭。
「那就這麼決定吧!」莊健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蹦下了床,一邊給兩條腿蹬上褲子一般沒頭沒腦的說著。
於是,齊家國又再次出發了,這次,他把莊健部隊裡全部的十輛民生牌小卡車都開走了,目的地就是張家口,莊健他們原來的軍營。
「去把剩下的人都接過來吧……」莊健那與年齡嚴重不相稱的沉重的聲音迴響在齊家國的耳邊:「我只剩下王麗琴這一個親人了……」
齊家國坐在車上,握著方向盤,卻很想痛哭一場。他的母親,他唯一的親人,也是在那一天遇害的。現在,莊健好歹還有個老婆了,而他呢,依舊是孑然一身。
這一段時間以來,他都把這個軍營當做自己的家,把莊健等人當做自己的親人。而莊健早上的一番話,讓他漸漸醒悟過來,應該有個自己的家。
家,多麼熟悉而又溫暖的字眼啊。
而此時的莊健,卻又帶著幾個警衛,溜到了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