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炎聽到那人說話的聲音顫抖中帶著些恐懼的意味,感到很是可笑,心情更放鬆了,只等左校如何回罵過去。
左校大笑幾聲,然後喝道:「連我都已投了炎將軍,你們還等什麼!要麼出城投降,要麼我便殺進去,殺光你們這些逆賊!」
城上那人又是一愣,嘴唇嚅嚅著,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他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雖然左校已經投敵了,但他還是非常忌憚左校在黃巾軍的地位和實力的。
凌炎不覺有些奇怪,他最初以為城上這個人就是孫夏了,但再看現在這個人言行,怎麼也看不出一點身為主將的氣質來——怎麼說左校也是殺了他的弟弟,他怎麼還會這麼懦弱?
凌炎剛想問下左校,這時卻見城門緩緩打開了。
在城門打開的同時,從城門口飛出一員武將,此將身材高大,身披銀甲,胯下亦是銀鎧坐騎,手持鐵環長錘,聲勢逼人。
本來,凌炎心情還很是輕鬆,但突然見這麼一位將領奪門而出,他頓時緊張起來,隨手抽出了斬月刀。
「哈哈……」左校揮刀指著飛馬至前的敵將,「孫夏,我以為你躲在城中,不敢出來了!」
凌炎這才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才是孫夏,不由得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孫夏不僅長得人高馬大,而且長相兇惡,一臉橫肉。
孫夏將長錘在空中轉了半圈——那長錘看著怎麼也有三五十斤,卻在孫夏手中轉得如此輕鬆——然後一手指著左校,怒斥道:「呸!你這無恥叛賊!竟敢背叛黃巾軍!卻又勾結逆軍,殺我胞弟!此仇不共戴天!我今日便要殺你為我胞弟報仇,為天軍剷除逆賊!」
左校冷哼一聲:「孫夏,便是你這般武藝,如何與我為敵?不如下馬受降,方可饒你不死!」
這種話本來應該是凌炎說才對,因為殺不殺敵將,是凌炎說了算的,但現在左校儼然把自己當成了軍中主帥來看,不過凌炎也沒有提什麼異議,畢竟左校的「政策」跟他心中所想倒也吻合。
孫夏更是大怒:「廢話少說!你雖為『西神將』,不過已是舊事,現你叛降敵軍,便已沒有了情分!今日不殺你何以平我心中怒氣!卻還提什麼受降!真是笑話!」說完,大手用力朝後一揮,他身後的三排步兵,立刻緊跑幾步,來到孫夏前面站定,又把孫夏包圍了起來。
凌炎看這情形,暗暗覺得好笑——不知孫夏心裡怎麼想,但擺出的這種陣勢,誰看都會感覺他很懼怕左校。
左校冷笑幾聲,把手一揮,身後的幾十名黃巾兵,也朝前幾步,一字排開,接著,他們的一隻胳膊,齊刷刷地都朝前平伸了起來,掌心對著孫夏的兵馬。
孫夏肯定是知道左校的情況的,所以在左校的士兵做了這麼一個動作之後,他在一瞬間怔住了,眼神中晃過了一絲驚慌,但隨後他便狂笑起來:「哈哈……左校,你當我不知情麼!我早便知你內氣耗損大半,不必再裝腔作勢了!若是往日,我且忌你三分,不過今日你已內氣不足,我怎會再懼你!哈哈!」
左校不動聲色地哼了一聲。
「哈……你手下這群廢物,若是對普通兵馬,或許有用,但在我眼中,皆不足為道!哈哈……我今日便要將你們這幫逆賊,挨個全部殺掉!」說完,孫夏將長錘舉起,在頭上用力揮動一下。
孫夏這個動作的含義再明顯不過:就是下令全軍衝鋒。
凌炎自然也看出了這個意思,他心中暗自竊喜:孫夏還不知道左校體內的內氣已經全部恢復了,而且也不知道他自己的內氣其實也很強的,這麼輕敵大意,怎麼可能不敗?
凌炎以為速勝時機已到,剛要揮刀衝殺,卻被左校的一個手勢打亂了。
左校大喝一聲:「慢著!」同時,一隻手高舉起來,做了個「打住」的手勢。
左校要阻止的是孫夏軍,本來,這樣伸手來喝阻敵軍兵馬,根本沒有半點用,但可能左校曾為黃巾高級將領,那些黃巾兵怎麼說也對左校有九分忌憚,所以雖然左校已經不是黃巾將領了,但那些黃巾軍還是在左校伸出手後,習慣性地停住了,神情發愣。
凌炎吃了一驚,他不明白為什麼左校要在這麼好的局面下,反而要阻止敵軍。
孫夏自然也不明白,他冷峻地盯著左校:「還要作甚!」
左校冷聲道:「孫夏,便是這般交手,卻看不出你我實力高低,不如我二人單打獨鬥,一決勝負,如何?」
凌炎聽到左校的話,轉念一想,也覺得左校說的有理:「擒賊先擒王」,能直接殺了孫夏,確實能省不少事。
孫夏怒極反笑:「好!我便與你大戰幾個回合!讓你做我錘下亡魂!」說完,他一一個手勢,兵馬的陣型立刻散開了,留下了一片空地出來。
左校也騎馬出來了,表情冷靜。
凌炎暗自竊喜:孫夏不知死活,以為左校內氣沒有恢復,竟然敢跟左校單挑,可能他最後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孫夏的眼睛直直盯著左校,這樣對峙了幾秒後,他突然縱馬舞錘,朝左校奔去,一面大喝道:「我今日便要為我胞弟報仇!逆賊,快來送死!」
左校也不答話,縱馬而出。
凌炎完全不擔心左校會打敗,他在預測的是,左校會幾個回合把孫夏挑下馬來。
不過,現實的情況,跟凌炎所想的,卻有很大的出入。
孫夏武藝不低,那長錘舞得很是有章法,而且攻勢凌厲,招招直擊左校要害。但左校自然也不是等閒之輩,手中長槍將孫夏的攻勢,一一化解。
敵軍黃巾兵見主將打的難解難分,紛紛叫好起來。他們吶喊叫好有一個特點,就是孫夏佔了上風,他們的喊聲一下子就變得高揚,而左校若是佔了上風,他們的喊聲也略微出現了起伏——或許有些黃巾兵還習慣性地把左校當他們的將領。
不過這邊卻是寂靜一片,左校這幾十名近衛士兵,臉上的表情一色的冷漠,好像根本沒有他們的事一樣。
凌炎雖然對左校的武藝很有自信,但他這時也不得不在心裡承認,他對孫夏還是小看了一些——看孫夏跟左校這纏鬥的情形,他們的武藝看來卻是不分伯仲。
凌炎不懂武藝,但他作為外行人,也能看出來但論武藝孫夏應該不遜於左校,也許左校可能略佔優勢,但這優勢絕沒到能幾回合就挑下孫夏的程度。
左校和孫夏仍在你來我往著,兩匹馬頭交錯之時,便聽到幾聲震天動地的鐵器碰撞出來的巨響。
在他們二人戰了三十餘回合後,凌炎有點沉不住氣了,他很想立刻出去幫左校,但他也知道古代武將單挑,最讓人不恥的就是以多戰少,特別是戰前已經定下了規則的情況下。
正當凌炎心急的時候,一個大好時機出現了。
敵軍的兩員副將,可能是見孫夏絲毫佔不到左校的便宜,便也不顧「氣節」了,直接朝左校衝殺了過去。
凌炎心下一喜,他明知道就算加上這兩員副將,跟孫夏共戰左校,也不可能戰得倒左校,但他因為早就想出去幫忙,卻苦於找不到借口,現在正好敵軍先犯了規,那他就正好可以藉機殺出了。
於是,在那兩員副將奔出幾步的時候,凌炎也揮刀殺了出來。
那兩員副將本來是衝著左校去的,但見凌炎殺出來,其中一人仍朝左校而去,另一個,則轉頭朝凌炎迎來。
凌炎暗中運氣,斬月刀上現出了濃濃的白色內氣。
那迎面而來的敵軍副將,見凌炎刀上的內氣,猛然吃了一驚,連忙勒住了馬。
凌炎趁敵將愣住之時,加快速度衝了過去,舉刀就砍。
那副將慌忙抬矛便擋。
凌炎用力將斬月刀朝矛桿上看下去,只聽「卡嚓」一聲,木質的桿攔中折裂,但還是沒有斷開,只是在中間處凹了下去。
那副將可能是沒想到凌炎會有這麼大力氣,大吃一驚,慌忙之中,只想逃開。
凌炎只覺手中斬月刀向後一沉,他心知這副將是想用矛桿將刀彈開,然後掉馬而逃。但他哪裡能給敵將這個機會?
凌炎另一隻手也握住了斬月刀,大喊著猛地一發力,再借助內氣的力量,便很輕易地將刀又向前壓了過去。
那木桿的斷裂處,有一兩處未折斷的尖銳木刺,在凌炎的斬月刀用力向下壓的作用下,直朝那副將的面門而去。
那副將驚慌之下,手一鬆力,那木刺直接插進了他的眼眶之中。
頓時,鮮血從副將眼眶之中噴湧而出,伴隨著他痛苦至極的一聲哀嚎,隨之他便翻身從馬背上滾落下去。
凌炎不再理會那副將,直接朝那混戰的三人奔去。
另一員副將本來正在幫孫夏斗左校,但見凌炎飛馬而來,便扭頭朝凌炎殺過來。
在經過這麼多次的戰鬥後,凌炎對拼刀拼槍的事,也有了一些體會和經驗,但他最頭痛的還是跟用矛的將領交手,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找到對付使用長矛的人的套路。而面前這員副將所用兵器,正是長矛,凌炎雖說不太懼怕,但他為了確保起見,也為了節省時間,快點結束戰鬥,於是便偷偷地從身後掏出了手槍。
凌炎掏手槍的時候,另一隻拿著斬月刀的手,就必須拉著韁繩,這畫面讓那副將看到後,可能是覺得時機來了,臉上也露出了驚喜之容,揮起長矛便朝凌炎刺去。
凌炎看準時機,嗖地拿出手槍,准對那副將的胸前,連開了兩槍。
幾乎同時,那副將仰面翻下了馬,摔在地上後緩慢地扭動了兩下後,便一動不動了。
雖然戰場上吶喊聲和交戰聲震耳欲聾,但凌炎開槍發出的聲音,卻一下子把各種聲音都給覆蓋住了——不只是覆蓋住了,在槍聲之後,那些吶喊聲都突然一下子停下了。
孫夏身後的那些黃巾兵,在那副將朝凌炎殺去的時候,都把目光轉了過去,而在看到那副將好似佔了上風的時候,他們的吶喊聲頓時大了起來,看出他們內心的振奮之情,但在看到凌炎用打槍兩槍打死了那副將之時,他們又頃刻間停住了叫喊,臉上不約而同現出了吃驚和莫名其妙之色。
這槍聲自然也傳到了孫夏和左校的耳朵中,他們一齊朝凌炎這邊看過來。
孫夏在看到副將應聲而倒的情形,臉上也現出黃巾兵的那種神色,他自然不知道那響聲是怎麼回事。
左校雖然也不太瞭解凌炎的「暗器」的工作原理,但他對這聲音還是十分熟悉的,再一見到那副將落馬而死,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他臉上的神情,在一瞬間卻頗為複雜古怪。
這神情,卻是包含了吃驚、恐懼和一絲慌亂。不過,他這種神色變化,卻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隨即他的臉色又變成了冷漠。
凌炎在打死了那副將之後,便直接朝孫夏奔去,手中的槍,也瞄準了孫夏的頭盔——凌炎求勝心切,想乾脆一槍打死孫夏了事。
孫夏見到凌炎舉著手槍指著自己的時候,睜大了雙眼,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一般。
這時候,左校卻調轉馬頭,面向凌炎,舉起手中長尖刀,喊道:「炎將軍!請慢!」
凌炎愣了一下,忙勒住馬,抬起的手也慢慢地放了下來,不明所以地看著左校。
左校自信地笑了一下:「炎將軍,不要殺他,還是由我生擒此將,日後留作他用。」
凌炎很是信任左校,所以見左校心中已有打算,便在短暫的考慮之後,朝左校點了下頭。
也許是左校的話讓孫夏感覺受到了侮辱,孫夏霎時勃然大怒,揮起長錘便砸向左校的後背。
凌炎一驚,知道再告知左校已經來不及,便抬手就又要給孫夏一槍。
但凌炎的槍還沒打出來,左校卻反應快了一步,他像是知道孫夏的攻擊套路一樣,也不回頭,直接將身子向旁邊一側,竟從容地躲開了這一擊。
緊接著,左校趁勢向他這一邊拉緊韁繩,那馬便轉向回奔,待那馬轉了一百八十度之後,左校再坐正身子,面向孫夏,臉上現出一絲得意的詭笑。
孫夏本來就因為聽到左校的話而怒火攻心,現在又見左校躲過了自己的這一錘,他怎能不怒髮衝冠?
左校這轉了半圈,他和孫夏的位置,在凌炎看來剛好是並排的位置,所以孫夏臉上霎時變得凶狠異常的神情,凌炎完全看到了。
凌炎即便對左校很有信心,但在不瞭解孫夏的真正實力的情況下,他還是做了萬無一失的準備——拿起手槍對準了孫夏,準備在左校危急之時,幾槍解決掉孫夏。
就在凌炎抬手持槍的一秒後,左校和孫夏兩人卻都有了不同的反應。
孫夏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左校,應該是沒有注意到凌炎的舉動,但只見他握著長錘的兩手,開始微微發抖,像是拚命用力握著而使得手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顫抖一般,隨後的很快時間內,凌炎便見到,孫夏的長錘上,像是著火前的冒煙一般,在錘頭上整個範圍內都被一層「黑煙」所包圍——與其說是黑煙,不如說像是被一股黑色的火焰燃著一樣。
這種情形,在烈日下,顯得分外詭異。
但凌炎卻只是愣了一下,隨後便恢復了鎮定,他自然清楚那「黑煙」正是孫夏的內氣——左校曾跟他說過孫夏的體內是有內氣的。只不過,凌炎之前並沒想到,孫夏的內氣,竟也是那種附著在兵器上的黑色內氣。
不過,那黑色內氣看來,並不是很強烈,相比於張曼成的內氣,孫夏的內氣強度,好似小兒科一般。
孫夏的黃巾兵,見他們的主將使出了內氣,都大是振奮,又紛紛嚎叫起來。
另一邊,左校卻是有了不同的反應,他只是瞟了一眼孫夏長錘上的內氣,神情有點不屑,隨即他眼珠一斜,好像用餘光看了凌炎一眼,然後迅速又把目光收了回去,但神情卻在一瞬間現出了些許慌亂。
「左校!你殺我胞弟,我現在便替他報仇雪恨!」孫夏大喝一聲,揮舞長錘朝左校砸去,那附著的黑色火焰,在孫夏的揮舞中,像是拖了個尾巴一般,煞是壯觀。
左校眉頭一緊,也不答話,便伸出一隻手掌,五指正對著孫夏,隨即從那五隻手指尖處,發出了五道內氣波。
那五道內氣波,直朝孫夏身體而去。
孫夏滿臉怒意,左揮右擋,竟將左校的三道內氣波,全都打消了,另一道內氣波,擦著孫夏的身子向後飛去,而剩下的最後一道內氣波,卻擊中了孫夏的肩膀。
這孫夏看著還真不是一般的武將,中了這一道內氣之後,卻沒有摔下馬,只是肩膀帶動著身子向後仰了一仰,隨後又直起了身子。
但在緊張的交手時刻,這一仰所製造的短暫破綻,有時候卻足以決定勝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