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炎表面上始終不動聲色,觀察著戰場的情況,但他的心中,卻有幾個大的疑問,這幾個疑問迫使他不敢殺出,也讓他的心情越來越緊張起來。
兩軍殺不多時,突然從對面山上殺下來了文將軍等率領的伏兵。一時間,喊殺聲更甚幾倍,響徹夜空。
本來,營寨前的混戰,凌炎也能看得出來,楊鳳佔了下風——敵軍的數量比營寨中的守兵要多出兩三倍,而且那幾員黃巾將領,圍攻楊鳳,楊鳳雖然武藝也不算差,但畢竟抵擋不住圍攻,眼看有要敗退下來的趨勢。
凌炎看在眼裡,也很著急,但他卻絕對不敢輕舉妄動,而且按照之前商議所定的,也是文聘等人先殺出,然後才是凌炎領軍殺出來。
文聘從山上殺下後,逕直奔向敵軍主將而去。
黃巾軍見有伏兵殺出,顯得有一點慌亂,而圍住楊鳳的幾個黃巾將領,也分出了兩人去戰文聘等人。
凌炎見到文聘等人從山上殺下來,臉色也沒有太大變化,心中倒是稍稍放心了一下。
呂公忍不住性子,又催促凌炎道:「炎將軍,我們快快殺下山去吧!只要我們兩路伏兵殺出,只管叫他賊軍全軍覆沒!」
凌炎長吸一口氣:「呂將軍,再等等。」
呂公估計是想不出來還在等什麼,雖然也沒有再堅持下去,但臉色卻是更加焦急了。
「賢弟,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麼異樣之處?」禰衡微皺眉頭問凌炎。
凌炎點點頭,眼睛仍然不離開戰場:「禰大哥,後寨還沒有動靜。我感覺不太對。」
「嗯……」禰衡沉吟一聲,「或許是左校棄後寨,直接攻前寨?」
凌炎搖搖頭:「不會的……剛才探兵說有敵軍朝後寨而去,絕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的。還有……」說到這裡,凌炎長呼出一口氣,「我不相信左校的計謀會這麼簡單。」
禰衡緩緩地點了點頭。呂公皺眉想了想,然後也點了下頭,看上去覺得凌炎說的在理。
凌炎的神情越來越凝重,暗自想道:「左校,你絕對不會使出這麼粗陋的計策的……看你還有什麼花樣。」
營寨中,由於有文聘等人的突然殺出,凌炎這邊的軍隊,扳回了一些頹勢,而以戰鬥的情況來看,這邊也佔上風,文聘還斬了敵軍一員副將。不過,這些兵力還達不到圍殲敵軍的程度。
禰衡突然說了一句:「喔?張將軍並不在其中,難道他並未殺出?」
凌炎點點頭——之前他已經告訴過了文聘,伏兵是要全部一次殺出,還是分兩次殺出,文聘可臨時看情況而決定。
現在看狀況,單是文聘一隊伏兵,就已足夠抵擋黃巾軍的了。
雖然這邊有伏兵殺出,但黃巾軍卻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而是仗著數量多的優勢,繼續瘋狂進攻。不過,文聘在斬了敵軍一名敵將後,又把前來迎戰的第二員敵將,也挑下了馬;那邊楊鳳沒有了被圍攻的壓力,頓時發起虎威,也斬了一員副將。
敵軍的主將棄了楊鳳,去戰文聘;而那主將的最後一員副將,繼續與楊鳳纏鬥著。
凌炎觀察著一切,還是沒有要出擊的意思。
這時,又有一個探兵前來:「報!後寨有敵軍劫寨!」
凌炎心中一動:「敵軍兵馬有多少?」
探兵答道:「劫寨兵馬,與我軍兵馬數量相當。」
凌炎放心了:「好了,你下去吧,再探。」
等士兵離開後,呂公大喜道:「炎將軍,全如所料,那兩路的確為佯攻兵馬!」
禰衡冷笑一聲:「哼,這次看左校還有何辦法!」
呂公也大是振奮,忙又道:「炎將軍,末將願率軍殺出,斬敵首級!」
凌炎緊抿起嘴,過了一會兒才沉聲回了一句:「再等等!」
呂公的神色又變得焦急起來:「炎將軍,後寨已經有了動靜,看來左校的計謀也只是這般,現在若是殺出去——」
呂公剛說到這裡,突然禰衡伸手朝敵軍所來的方向一指:「賢弟,你看!」
不用禰衡說,凌炎也看到了——又有大批的火把朝營寨這邊快速移動過來,火光照亮處,滿是頭戴黃巾的士兵,當頭一將,首當其衝殺向營寨。
「這……怎麼又來了賊兵?」呂公吃驚地張大了嘴。
禰衡看上去也像是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喃喃道:「難道左校賊將,算到了我們會在此地設下伏兵?」
直到看到又出現的這第二批敵軍,凌炎才稍稍穩定了心神,嘴角不覺翹了一下。
這些手持火把的黃巾援軍,叫喊著殺進了營寨,然後黃巾士兵紛紛將火把扔向營帳中,那為首之將,直奔楊鳳而去,邊揮刀邊狂吼:「我乃黃巾上將唐周!賊將快拿命來!」
可能是因為黃巾軍以為凌炎上了當,所以這個自稱為唐周的武將,聲音特別洪亮有底氣,幾乎都要蓋過了士兵的喊啥聲,連凌炎等人都聽到了。
「炎將軍!」呂公見敵勢又轉強,便急不可耐,「請下令殺出去吧!」
這時,對面山中的張懌,也率軍殺下了山。
凌炎見時機已到,便對呂公道:「好!請呂將軍率一隊兵馬,殺下山去!」
呂公立刻為之一振:「是!遵命!」說罷,即點了一隊步兵,高喊著縱馬殺下了山。
禰衡小聲問凌炎:「賢弟,我們不殺出去麼?」
凌炎總覺得還是有點不對,他的心中仍然有疑慮,便道:「禰大哥,我們看看再說。」
禰衡可能是沒想到凌炎竟然能如此沉得住氣,所以臉上的神色略微吃驚。但既然凌炎已經這麼說了,他自然不好再說什麼。
唐周率軍殺進營寨後,他還沒等奔到楊鳳跟前,便被殺下山的張懌截住了,這邊呂公率軍下山後,也直奔那唐周而去。
一時間,兩軍混戰起來,喊殺聲、哀叫聲不絕於耳。
凌炎緩緩地長出了一口氣。
本來看這黃巾軍的數量,算起來,確實幾乎就是鉅野城的全部兵馬了,若是全力圍剿的話,估計能報個大捷。但凌炎隱隱覺出,這其中還有問題,而其中最重要的問題便是:左校和他的「嫡系部隊」,還沒有現身!
凌炎瞭解左校的性格,他知道左校絕不會在意這些普通黃巾兵的性命,在左校眼中,這些士兵的性命比草芥還不值錢。不過,凌炎更感覺到,在這麼重要的一次劫寨行動中,左校肯定會親自參加的——至少,他也要來做最後的「收尾工作」。
基於這種感覺,所以凌炎才遲遲沒有殺出去。他不知道他的判斷是不是準確,但照著目前的發展形勢來看,一切還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突然,凌炎想到一個問題,連忙對身旁的禰衡道:「禰大哥,你留在這裡埋伏,我率一軍往前走一段,去那邊埋伏。」
禰衡略微吃驚:「賢弟,這是為何?」
凌炎道:「等左校來的時候,我就要劫他的後路,讓他插翅難逃!」
禰衡更有些吃驚:「左校……會來?」
凌炎點點頭:「會……他肯定會來,而且應該就快要現身了。我估計他現在就在營寨前面不遠處,等著吃掉我們的前寨。」
禰衡臉色微微一變。
凌炎接著道:「禰大哥,只要左校現身,你立刻率軍殺下去,我也從他背後殺過去!我們兩相夾擊,看他還能怎麼樣!」
禰衡看上去好像還是不太確定左校會不會親自來劫寨,但他也沒有跟凌炎爭論下去,而是點了下頭:「嗯,我知道了。」
凌炎便率了一支兵馬,快步朝敵軍來的方向悄悄地小跑過去。
身後的喊殺聲越來越大,凌炎不覺回頭看了一眼,雖然看不清楚細處,但大致也能感覺的到,由於張懌和呂公的殺出,這邊的士氣要明顯高於黃巾軍,而黃巾軍,看上去好似有些慌亂了。
不過,凌炎此時還不敢大意,他知道最難對付的左校,還沒有現身,若是這個時候就判定他自己獲勝,那未免太樂觀了,也太危險了。
凌炎又率著伏兵朝前行了一段距離,然後對士兵做了個埋伏的手勢。
凌炎所伏的地方的山下,黑乎乎的一片,幾乎什麼都看不到,而且不遠處的打殺聲也特別的大,掩蓋了其他的聲音,所以若是左校偷偷前來的話,凌炎倒也很難發覺。
但凌炎還是一下子就發現到了左校。
幾乎就在凌炎再次埋伏好的一分鐘後,只見眼前藍光突現,漆黑的山路上,瞬間出現了幾十道藍色內氣波,直直地衝向了營寨外混戰的兩軍。
幾乎就在下一刻,營寨最外面正在打鬥的凌炎的士兵和黃巾軍士兵,被這快要成一平面的內氣波掃過,全都被擊飛了起來,然後又哀嚎著摔到了地上。
至於那些士兵的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不過,這場面凌炎完全沒有看到。從藍色內氣閃現的那一瞬間,凌炎就在內氣光芒的映照下,看到了就在他埋伏的山下的左校——左校騎著馬,手持長尖刀,冷冷地注視著前方的戰場,一動不動;而在他身旁,正是他的「嫡系部隊」——身披鎧甲,手持長矛的黃巾士兵,足有百餘人。
那藍色光芒,自然是那些士兵發出來的——站在前面兩排的黃巾兵,一隻手平平地伸向前方。
凌炎心中立時緊張到了極點:左校終於現身了!
不過,同時凌炎也興奮到了極點:這次,他的判斷沒有錯!左校還真的是要攻前寨!
凌炎在心中暗暗地道:「哼!左校!這次你可是中了我的計了!之前我屢次被你玩弄,這次我要一次討回來!」
凌炎正想著,左校卻立刻有了動作——他先是揮了一下手,隨即縱馬朝前奔去。
在左校揮手的下一秒,那兩排黃巾兵伸向前的手掌上,陸續又現出了藍色光芒。在左校騎馬奔出幾步之後,那些黃巾兵同時再一次發出了內氣波。
「哼!賊軍已中我計!前寨卻還這般費力!真是廢物!」左校舞起了長尖刀,大吼著。
那些打鬥的士兵剛才只顧著捉對廝殺,沒人注意到有幾十個人被內氣波擊飛的事情,現在突然聽到左校的喊聲,紛紛轉頭看去,這一看不要緊,營寨最外圍的交戰士兵,剛剛看到左校的身影,就被迎面而來的內氣波群擊飛了。
雖然立刻就又死了幾十名士兵,其中還有他們黃巾軍自己人,但那些黃巾兵像是殺紅了眼一般,又像是殺人殺到麻木了一樣,見到自己兄弟被自己人打死,非但沒有感覺震驚詫異,反而連看一眼那些人的屍首都不去看,卻只激動地紛紛大呼道:「左將軍來了!」「左將軍神機妙算!殺光這幫賊軍!」
那些黃巾士兵見到左校趕來,就好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立刻振奮起來。
不過,士兵的這種振奮並沒有維持得太久。
就在左校剛要到營寨外門之時,只聽一聲炮響,禰衡率軍從側面山上殺了下來:「逆賊左校!看你往哪裡逃!」
左校一驚,連忙勒住了馬,轉身朝禰衡看去,反手將長尖刀轉了半圈。
禰衡縱馬朝左校而來,卻在距離左校不足百米之處停了下來,冷笑道:「哼!逆賊!今日你中了我家將軍之計,看你如何走脫!」
左校的眉頭微微顫了兩顫,臉色看上去也不大好,不過只是片刻,隨即他便冷冷地回了一句,語氣顯得相當不屑:「哼!無謀匹夫!我如何會上你們的當!莫要自欺欺人!便是上了當,你又能奈我何!」
禰衡冷聲道:「哼!你說我能耐你何?自然是殺了你這逆賊!」說完,他伸出了手,手掌心中現出了一團藍色內氣團。
「哈哈!」左校狂笑,「我內氣雖未全復,卻豈能懼你這鼠輩!好!好!便是你來送死,我便成全了你!」說完,他也伸出了手,掌心向側,五指分開,對準了禰衡,指尖上也霎時現出了內氣之色。
早在左校縱馬奔向營寨之時,凌炎便做好了衝殺的準備。而這時,還沒等左校發出內氣,凌炎便大喊一聲,率軍衝下了山。
左校的那百餘名「嫡系部隊」,始終是站在原地的,並未跟著左校衝殺過去,所以當凌炎揮舞著斬月刀衝下山腳之際,那些黃巾兵便正對著他了。
內氣波的一個重要優勢就在於遠距離攻擊,在武器十分落後的古代,誰有了這個優勢,便能在戰場上佔據相當的主動,有時候甚至能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本來左校的這百餘名會施展內氣的黃巾兵,若是在正常情況下,是根本不需要衝到第一線的,只要在後方發內氣波就好,可能左校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讓他們都留在了戰場之外,但沒想到的是,凌炎突然從山林中殺出,那百餘士兵,便直接近距離接觸到了敵軍。
本來,這些士兵手中是有長矛這兵器的,但可能是他們沒有想到就在他們的身旁竟會出現敵軍,又可能是他們過於相信左校的計策了,所以當凌炎衝到他們面前的時候,這些黃巾兵不知是嚇傻了還是被突然的事故驚呆住了,竟然忘了用手中的兵器來抵抗,而是愣愣地眼看著凌炎率軍殺到面前。
雖然這些士兵愣住的時間不過幾秒鐘,但在近距離的肉搏戰裡,這幾秒鐘就足以致命了。
凌炎就是看準了這個時機,奮不顧身地衝到了黃巾兵隊裡,左揮右砍,大殺一陣。他身後的士兵,也跟著一陣狂砍猛刺。
只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那一隊黃巾兵便死傷過半,其餘的黃巾兵,終於緩過了神,急忙cāo起長矛抵抗起來。
聽到士兵哀嚎聲的左校連忙轉頭看過去,這一看讓他大吃一驚,隨即臉色轉而變為震怒。
禰衡在這個時候,發出了掌中的內氣波。
左校不愧為猛將,他的目光雖然看向一邊的凌炎,但他卻也感覺到了禰衡的動作,急忙轉回頭,迅速將手一揚,手指頭上的五發內氣波,立刻脫手而出。
兩股內氣波在左校面前不遠處相撞了。一陣強光耀眼之後,禰衡的內氣波卻被左校的三發內氣波抵消而消散了,而左校的其餘兩發內氣波,一發擊在了地上,另一發直朝禰衡飛去。
禰衡連忙一躬身,伏在了馬背上,那內氣波擦著禰衡的後背,擊向了不遠處的山腳。
左校趁著這個當空,連忙調轉馬頭,棄了禰衡,轉而朝凌炎而去,臉上的憤怒神情至於極點:「大膽狂賊!竟敢殺我士兵!」
正在營寨中混戰的黃巾軍將士,剛剛看到左校奔來,本來士氣大振,但現在卻猛然見到左校那百餘精兵被凌炎挨個砍翻,又見左校好似作逃跑之狀,哪裡還有半點士氣?
俗話說的不錯:「將威乃軍心之柱,士氣乃軍心之本。」
只是頃刻間,黃巾軍的「將威」和「士氣」一下子同時失去了,軍心如何不亂?那些本來在營寨中奮勇殺敵的黃巾軍將士,見此場景,頓時大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