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凌炎剛睡醒,便叫來了所有的將領來他帳中開會。
等到所有人都到了之後,凌炎大聲道:「諸位將領,今晚左校來劫寨,雖不知其虛實,但也要做好準備。」
眾將一齊道:「炎將軍所慮極是。」
凌炎正色又道:「之前我們跟左校交手,屢戰屢敗,不但幾乎沒有佔到一點便宜,反倒數次中他奸計。此仇不報,我心中實在難以消氣!今晚之戰,若左校當真來劫寨,我必定要大敗他!以振士氣!」
眾將一齊回道:「末將願聽將軍差遣!萬死不辭!」
「好!」凌炎十分高興,開始分配任務,「我推斷,左校不會攻我中寨,所以於羝根將軍和張闓將軍,就在中寨休養。國師和蒯將軍,率一部分兵馬,守護中寨。」
「是。」左慈和蒯良應道。
「鄧將軍,你率一部分兵馬,守住後寨,小心為上,不要中了敵軍之計。」凌炎道。
「末將遵命!」鄧義抱拳道。
凌炎又看向其他將領:「呂將軍、文將軍、張將軍、禰將軍,你四人隨我前去前寨,共同協助楊將軍守衛營寨。」
「是……」呂公等四人雖然嘴上答應著,但臉上不約而同都現出了迷惑的神色。不只是他們,幾乎所有的人的臉上,都是這種神色。
這種情況凌炎倒也預料到了,所以他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等著他們來主動發問。
首先忍不住的是楊鳳,只見他一步跨出來,抱拳大聲道:「炎將軍!敵軍所要劫的乃是後寨,為何將軍只派鄧將軍一人守後寨,反而卻親自率四位將軍來前寨?難道……難道將軍信不過末將?」可能楊鳳覺得受到了侮辱,所以聲音格外洪亮,臉色也特別凝重。
「是啊……炎將軍,為何不顧後寨,反而去守前寨?」文聘也一臉不解。
凌炎笑了笑,對楊鳳道:「楊將軍不要誤會,我絕對沒有信不過將軍的意思,只是昨天我沒有把商議的決定告知你們,我是想在今天再告訴你們。」
楊鳳一愣,文聘忙問道:「昨日將軍不是與我等已商議過了?難道將軍又改了主意?」
凌炎點頭道:「後來我又跟國師和蒯將軍商議了一番,最後,我決定還是重兵守住前寨。左校想要攻打的,實際上就是前寨,並不是後寨。」
文聘大是不解:「炎將軍為何如此肯定?」
凌炎不想去解釋原因,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帶著歉意地笑了一下:「算是我的感覺吧……之前我的感覺幾乎都是錯的,但這次,我懇請大家最後再相信我一次,若這次我又失算了,那……」
凌炎不知該怎麼說下去才好,便又尷尬地笑了笑。
所有將領齊刷刷地同時抱起了拳:「末將但聽將軍吩咐,絕無異議!」
「謝謝……大家。」凌炎心中頓時一股暖流流過,他很感激這些將領對他始終如一的支持。說實話,有一點就連凌炎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由於之前的決策失誤,現在連他自己都不太信任他的決斷了。
「炎將軍,那中寨……左校一定不會來劫?」蒯良還是有些顧慮。
凌炎吸了一口氣:「這次我就把勝負押在前寨了!我估計,他應該不會劫中寨,但蒯將軍還是伏上兵馬為好。」
「嗯……末將知道了。」蒯良猶豫著應道。
凌炎笑了笑:「中寨有蒯將軍,我是放心的。」然後,他又看向眾將:「我之所以昨天沒有告訴大家,是怕走漏風聲,到今晚之前,還請大家也嚴加保密,不要洩露出去。」
「請炎將軍放心!」所有人都保證道。
凌炎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時,禰衡站出來道:「炎將軍,你身上的傷勢未好,還是留守中寨為好,前寨有我等將領,必定讓左校有來無回!」
左慈也插言道:「禰將軍所言極是,將軍日前受傷過重,雖休養了一些時日,但並未痊癒,這次還是不要參戰為好。」
凌炎搖了下頭,笑道:「我這點小傷,不算什麼,早就不礙事了……現在當務之急,一是打敗左校,攻破鉅野城;二是救於將軍的性命。」
禰衡等人見凌炎主意已決,互相看了一眼,但也沒有再說什麼。
凌炎又囑咐了幾句後,便散會了,傍晚的時候,他便帶著禰衡等四將,率兵趕去前營。
太陽剛落下山頭的時候,凌炎等人來到了前寨,見到楊鳳重新修建的前寨,凌炎很是滿意,他又四下看了看地形,決定就在營地兩旁的山中,埋伏重兵。
不到一個時辰,將士便全都各就各位了——凌炎帶著禰衡和呂公,埋伏在營寨左側的山上;文聘和張懌,率軍埋伏在右側的山中;楊鳳留守在營寨中。
山中的風勢很大,吹得樹林唰唰作響。
凌炎很是緊張,這次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前寨上,在前寨守衛的兵馬和兩旁的山上埋伏的兵馬,幾乎已經是他的全部「家底」了,中寨和後寨都只留了一點兒防守兵力而已。這次如果他的判斷再出現失誤,那後果就不敢想像了——中寨和後寨丟了不說,那兩寨的將領也性命堪虞,而前寨估計也保不住,到時候,可就真是全軍覆沒了。
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凌炎朝對面的山中看去,一片漆黑,一點都看不出有兵埋伏的跡象;營寨也只有點點的火把,不過在這四處的一片漆黑中,那點光亮也顯得格外的顯眼。
過了一個時辰後,天完全黑透了。山林中的風也越來越大,冷颼颼的,凌炎也打了好幾個冷顫。
不過身體的寒冷凌炎倒還能忍受得了,他最忍受不了的是心中寒冷——眼見時間一秒秒過去,卻還沒有任何的動靜。
每過去一分鐘,凌炎內心的煎熬就更多一分,這種煎熬不但讓他心越來越寒,而且讓他越來越擔心,越來越害怕。
凌炎不知怎麼,眼睛離開了一直死死盯著的營寨前方,而是抬頭朝夜空看去——古時的夜空,跟現代的夜空,沒有什麼不同,深邃夜空,繁星點點,眨著眼睛看著這個世界,也等著即將可能要到來的戰鬥。
凌炎愣愣地看著夜空,思緒被拉到了很遠,暫時竟忘記了他身處的環境和內心的壓力。
「報,炎將軍!」突然,凌炎身後發出了極低的聲音。
在這緊張、靜謐的氛圍下,就算一聲輕喚,也足以讓人嚇一跳的了。
凌炎不自覺一哆嗦,緊張地回頭看去,見是探兵,這才鬆了口氣,低聲問道:「什麼事?」
探兵小聲答道:「報,蒯將軍命我前來告知將軍,中寨附近發現賊軍,正朝後寨而去。」
凌炎心中一驚,表面上勉強鎮定著:「有多少兵馬?」
探兵小聲答道:「蒯將軍說夜色漆黑,並未探到實有多少兵馬。」
凌炎又緊張了起來,揮了下手:「知道了,繼續查探。」
「是。」探兵退了下去。
「炎將軍,我們要不要……援後寨?」呂公在一旁小聲問道,從聲音聽起來,他很是緊張。
凌炎比呂公還要更緊張,心裡一直在打著鼓,但表面上為了不讓將士喪氣,還是勉力維持著一絲鎮定:「不用擔心,那些敵軍是佯攻的兵馬,不用在意。」
「是……」呂公答應著,語氣卻不是那麼肯定。
另一旁的禰衡也小聲道:「賢弟,莫不如我率一支兵馬,趕回後寨助鄧將軍?」
凌炎輕輕地搖了幾下頭:「禰大哥,不要……左校真正要進攻的,只是前寨,其他的都只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而已,不用去管他。」
禰衡見凌炎說的這麼堅定,便也不再說什麼了,把目光又移向了營寨的前方。
「佯攻」是三國故事的常見計謀,本來得知有敵兵偷偷前去後寨,也是正常的事情,因為要做佯攻後寨之狀,自然要有敵軍兵馬前去。但凌炎卻總想著他是不是又判斷錯誤了,心裡越想越緊張,但他又不得不一直暗暗安慰自己:「那是左校的計謀,是他聲東擊西的計策……」他的眼睛,仍然死死盯著寨前的方向,希望能看到遠處出現點點的光亮。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之後,又有一探兵悄悄來到凌炎的身後:「報,中寨附近發現有黃巾賊軍行至。」
凌炎又一心驚,連忙讓探兵繼續再探。
呂公有點沉不住氣了,氣息也有點急促:「炎將軍,末將願領一支兵馬,去守中後二寨!」
凌炎死命穩住自己的心神,手一揮,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呂將軍稍安勿躁,我們只等著左校來劫前寨,中後二寨有蒯將軍他們守護,不用擔心。」
禰衡的神色有些猶豫:「賢弟,你真的確定……左校會來劫前寨?」
「嗯!」凌炎重重地點了下頭,「禰大哥,相信我,左校要的只是前寨,其他兩寨不過只是做做樣子。」
凌炎表面上很是堅定,而此時他的心裡也下定決心孤注一擲了——就等左校來前寨自投羅網。
要麼大勝,要麼大敗。
「炎將軍……若是左校當真攻其他兩寨,那……那該如何是好……」呂公很是擔心。
「沒事,不用管,中寨有蒯將軍,後寨有鄧將軍,他們足以應付敵軍了,」凌炎面色凝重,「要是我們這時候再分兵去中後寨,便是中了左校的計了。」
呂公想了想,又跟禰衡互看了一眼,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又過了半個小時,就連凌炎都有點沉不住氣了,信心也隨之有些動搖了。他在心中暗暗自忖:「難道……我真的又算錯了?難道這次我……又要敗給左校?」
若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的話,凌炎倒也不太心急,只是等左校來就好,但自從得知中寨和後寨都有黃巾軍埋伏之後,他的心裡便一直七上八下的,雖然嘴上不說,但他還是擔心另外兩寨的安危——中寨有蒯良和國師坐鎮,倒是還好;後寨是之前商議最為可能被敵軍偷襲的營寨,而且只有鄧義一個人在守,兵力也少,若是左校當真去劫後寨,那……
夜晚的山林,顯得格外幽冷,越到深夜,山中的風就越大,冷颼颼的,但凌炎的額頭上,卻漸漸地現出了細密的汗珠。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凌炎緊皺著眉頭,神色越來越沉重。他抽空朝身後的將士看了一眼,只見那些士兵們,臉上的神情不是狐疑就是迷惑,再就是懷疑。
凌炎心知這些士兵的情緒產生了一些變化,他們估計是對主將的決策產生了懷疑。
凌炎雖然現在也對自己的決策抱懷疑態度,但他決不能讓軍心因此而渙散下去,於是他轉頭對呂公小聲道:「呂將軍,幫我去安撫下將士們,我看他們有些——」
凌炎還沒說完,卻突然聽到了禰衡的一聲低呼:「炎將軍!你看!有動靜!」
凌炎一驚,急忙轉頭看去,卻見營寨前方一里開外,出現了火把的光亮!
呂公大喜,忙道:「太好了!他們果然來了!」
禰衡看著這不遠處的光亮,冷哼了一聲:「哼!這賊將當真奸詐,卻這般謹慎!要不是我們早有準備,定然發現不了他們!」
凌炎心情大是振奮,聽到禰衡這麼說,他便也仔細聽了聽:果然,幾乎聽不到這隊敵軍兵馬的行軍聲音。
「就算士兵能悄步前進,那馬匹總不能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吧……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人啣草馬啣環』?」凌炎心中暗自琢磨著。
「將士注意!黃巾賊軍已至!」呂公朝後面壓低聲音喊了一句。
士兵們聽到此話,立刻抖擻起了精神。
凌炎沒有說什麼,眼睛盯著那火光的移動。
看那火把的移動速度,能感覺出敵軍的行動不是特別快,好似為了要隱蔽才緩慢行軍一樣。
這時,從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叫喊聲,這聲音嘈雜紛亂,雖然聽不太確切,但在寂靜的山嶺中,這聲音還是響至夜空,傳到了凌炎等人的耳中。
凌炎不得不把目光收了回來,下意識地轉而朝另一面看去。
「聽聲音像是中寨那邊的動靜。」禰衡聲音低沉地說了一句。
「嗯。」凌炎應了一聲,他也聽出應該是中寨發生事情了。
呂公倒是很高興,小聲對凌炎說道:「看來左校還真的是如將軍你所言,佯攻中寨去了!」
「嗯。」雖然按目前看,事情的發展都在凌炎的意料之中,但他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別出什麼意外。
凌炎把目光又移向了那星星點點的火把處:那些火把在又緩慢移動了一會兒後,便停下了,隨後那點火光也不見了——火把被熄滅了。
凌炎屏住呼吸,只等著敵軍自投羅網。
幾分鐘後,一探兵來報:「報炎將軍,中寨被敵軍偷襲!」
凌炎倒也沒有慌亂,低聲問探兵:「敵軍兵馬有多少?」
探兵答道:「數量不多,且蒯將軍已經早已設下埋伏,現與敵軍混戰。」
「嗯……」凌炎點點頭,「再探!」
「是!」探兵匆忙地走開了。
「哼!這次左校那賊將可是中了我軍之計,看他這次還如何狂妄!」呂公意氣風發地道。
凌炎暫時還不敢太樂觀,他只是盯著營寨前那黑黑的一片。
不多時,敵軍終於有動靜了。
這聲音是突然而起的,就在那火把熄滅處,突然響起了巨大的聲音——這聲音中摻雜著士兵的喊殺聲,紛亂的腳步聲和急促的馬蹄聲。
幾乎同時,火把再次燃起,不過不同的是,這次火光通明,燃著的火把比之前多了幾十倍,照亮了敵軍的一切——那些拿著火把的士兵頭上,都纏著一隻黃布條。
這些黃巾軍叫喊著衝向了前營。
凌炎仔細看了一下,這領頭的將領,他之前並沒有見過,但從那將領身旁好似還有幾員副將來看,這名黃巾軍將軍也不是等閒之輩。
前營本已有楊鳳率兵防守,至少也能抵擋一陣。
就在黃巾軍像瘋狗一樣的剛要殺進營寨之時,從營寨中湧現出了大量的守兵,楊鳳也提刀縱馬而出。
兩軍立刻混戰了起來。
呂公焦急地看著凌炎:「炎將軍!我們殺出去吧!」
禰衡倒沒有呂公那般焦急,但也說道:「看這黃巾賊數量,恐怕已經是左校的重兵了……以楊將軍守衛兵力,恐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凌炎眼睛死盯著山下的戰場,手向後一擺:「大家先別動,先觀察一番再說。」
呂公著急起來:「炎將軍,我看這便是左校的劫寨之軍了!還是殺出去吧!遲了恐怕楊將軍抵擋不住!」
凌炎皺起眉頭,仔細觀察著山下的一切:「呂將軍別急,一會兒再出擊也不遲。」
禰衡也勸了呂公一句:「呂將軍放心,文將軍他們在對面山上,若是出現情況,他們也會殺出的。」說完,他轉而朝那黃巾軍行進而來的方向看去,見那遠處漆黑一片,便自語道:「看來……這些應該就是劫寨的兵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