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將軍,」呂公見凌炎神色憂慮,又道,「便是賊軍之計,我們只要設下四面埋伏,只以小股兵馬在營中佯作留守,必定能攻其不備,大獲全勝!」
凌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次不管是詐是真,我們都必須做好萬全準備,一旦左校真的來偷襲,我們一定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十分鐘後,凌炎找來了各文武將領前來帳內,討論這次探到的軍情。
大部分人都認為那敵軍探兵所說是左校的計謀,只有一兩名武將認為那探兵說的是實話。
凌炎自然認為那是左校的計謀,但他的計謀到底是想怎麼實施,凌炎卻完全不敢隨意猜測——畢竟那左校不似常人。
眾將窸窸窣窣地討論了半天,凌炎只是沒有什麼表情地看著,幾乎沒有說什麼話。
這時,一直也沒有出聲的左慈也忍不住了,站出來抱拳道:「炎將軍……以某之見,此必為左校的計謀,而此次也正為擊敗敵軍的最佳戰機……何況於將軍的傷勢……愈發嚴重……療傷之藥材趨近匱乏,若是再沒有替代之物,恐怕於將軍……」
凌炎眉頭皺了起來,所有將領也都不再說話,等待凌炎的決定。
幾分鐘後,凌炎心中似乎終於有了決定,而且他好像也立刻把自己的決定公佈了出來,不過他說出來的,好像並不是決定。他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嗓子,有感而發:「此次討賊,原來並沒有預料到會被在鉅野城這裡阻隔這麼久,我也想早日破城前進,但左校智勇雙全,確實極難打敗他……這次我雖然能肯定這探兵所言是計,但我不敢肯定這計策到底要怎麼去化解,還請眾將獻計獻策。」
呂公立刻尖著聲音,把之前他的看法又說了一遍:「我們在營寨之外,布上重重伏兵,讓他有來無回!」
武將們都不說話,文將也都面露難色。
凌炎說完後,見沒人發表,便看向蒯良,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蒯良站出來,道:「若是左校明晚前來劫寨,必定有所準備,我們不可匆忙應之……呂將軍之計,固然好計,只是左校此賊必定料到我們會有伏兵,若是如此,恐於我們不利,而且我們兵力不足,前中後三寨若都派兵埋伏,必定防不住,若是敵軍幾面反將我伏兵圍住,恐兵馬營寨,皆要被敵所佔。」
凌炎點點頭,很贊同蒯良的看法。
不過呂公好像是感覺自己的計策被蒯良批得體無完膚,一時有點賭氣,便有點生氣地道:「既然此計不行,那蒯將軍有何良計?」
蒯良想了想:「我們最好先確定敵軍是要來攻哪座營寨,然後再去研究破敵之計來的好。」
呂公還是沒有消氣:「那依蒯將軍之意,左校會劫哪座營寨?」
蒯良想了一段時間:「依照我的判斷,左校十有仈jiu會偷襲我們後寨。」
大部分將領臉上都現出一絲迷茫和不信任的神色。
呂公很不服氣:「蒯將軍如何知道左校會攻後寨?」
蒯良道:「左校為人狡詐,攻前寨和中寨,必以為我們會重兵把守,而後寨由於在兵馬之後,守兵必懈怠,故會從後寨下手……何況,兩軍交戰,以斷敵後路為重,若他將我們後寨截斷,必定會動搖我軍軍心,一舉兩得之事,他應欣然而做。」
呂公看著還是不太服氣,但也找不到反駁的話,便氣呼呼地住了嘴。
蒯良說完,階下一片窸窸窣窣的議論之聲,但大部分的將領看上去都很贊同蒯良的意見。
凌炎想了想,覺得蒯良說的還是在理的,不由得點了點頭:「蒯將軍的話,很有道理……若是這樣,那……我們只要把兵力守在後寨就行了?」
蒯良沉吟道:「屬下愚見,將軍還要再謹慎考慮,左校謀略陰險,屬下未必能揣度那賊心思。」
凌炎心想著,若是連蒯良都猜測不到左校的謀略,那自己更別想破解左校的計策了。
這時,文聘站出來,猶豫著問道:「蒯將軍,若是左校……分三路進攻我營寨,那……該如何是好……」
蒯良道:「良之愚見,左校兵力不足,除了一部分守城之外,必定還要設下伏兵,其餘兵力,絕對不足分兵同攻三寨。」
文聘等人紛紛點頭,贊同蒯良的想法。
凌炎想想也是,看向楊鳳:「楊將軍,前寨撿的怎麼樣了?」
楊鳳答道:「前寨已經重新建好,請將軍放心。」
凌炎點點頭:「嗯,不過為防萬一,楊將軍還是回到前寨,再加緊佈置一番為好。」
楊鳳抱拳道:「是!屬下即刻便回去,加緊部署!」
凌炎「嗯」了一聲,朝左慈看了一眼,卻見左慈神色稍顯猶疑。
凌炎心中打鼓,便對眾人道:「大家都先下去吧,國師和蒯將軍留下來一下。」
「是。」眾將抱拳退出了營帳。
「不知將軍還有何吩咐。」等其他將領都走了之後,蒯良問凌炎。
凌炎猶豫著道:「我還是想對剛才的計策,跟二位將軍商議一番。」
「莫非炎將軍還有何顧慮?」蒯良有點不解。
凌炎微皺眉頭,看向左慈:「國師,您看,那計策是否可行?」
左慈略微一頓後,道:「炎將軍和蒯將軍所想之計,應當可行……」
凌炎邊觀察著左慈的臉色變化,邊問道:「剛才我看國師的神色不太正常,是不是國師有什麼要說的?」
左慈的表情顯得有些猶豫。
蒯良對左慈道:「國師有何高見,但講無妨。」
左慈點點頭,道:「二位將軍之計,確為好計,只是某擔心那左校是否會上當……」
凌炎聽出左慈話中有話,想了一想後,問道:「那既然國師擅長觀天象,那不知能不能看出這次左校的動靜?」
左慈點點頭,輕微地歎了口氣:「某昨晚確為觀過天象……天象表明,此次左校確有動作,只是某看天象算出此次並非尋常,但到底如何,卻算不出來……剛才聽聞將軍與眾將商議計策,某想起昨晚之感,故有所顧慮……」
凌炎略微吃了一驚:「國師的意思是……左校不會中計?」
左慈一副有些為難的樣子:「某不敢臆下斷言……但此次以某之見,卻不尋常。」
左慈說的話很是模糊,讓人不是很能理解,所以蒯良聽完後,臉上只是現出猶疑和不解之色,但並未說什麼。
凌炎也不是太能完全理解左慈的話,但他推測,左慈觀天象的結果,就是暗示左校這次又有高深的算計,而他的計謀,早就被左校看透。
凌炎想到這裡,不覺「嘖」了一聲,搖了搖頭——搖頭的意思,一半是因為剛才左慈的話,讓他對自己之前想出來的計策頓時沒了信心;一半是頭痛怎麼剛進行討伐黃巾賊的行程,就遇到了左校這麼個難纏的對手。
左慈沒有領會凌炎搖頭的意思,還以為是凌炎對他的所說不以為意,忙道:「炎將軍,某亦只是推算而已,以某之粗淺才學,將軍可不必理會。」
凌炎苦笑了一聲:「國師,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請不要誤會……我只是覺得很煩,我在想,那個左校,怎麼會那麼厲害?算的那麼準?」
蒯良接道:「炎將軍,據我所知,黃巾賊軍所倚仗的,除去張角三兄弟之外,便是『四方神將』和『神上使』,能被封上如此名號的,自然較為難纏。」
左慈也道:「聽聞『神上使』已為將軍所殺,此便可見將軍天威,那左校不過暫時得意,不足為慮。」
凌炎聽出他們的話有安慰和多少的奉承之意,但他現在可沒有閒心去享用這些,只笑了一下後,便又問左慈:「國師,之前我接連敗在左校手中,軍中元氣大傷,這次若再兵敗,恐怕難以再討伐下去,就連……就連我的性命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左慈忙道:「將軍勿要這般,不可喪失信心。」
凌炎苦笑一聲:「我倒是沒有喪失信心……只是剛才商議之時,看國師面色有異,國師是不是有什麼不願說的顧慮?如果有的話,還希望國師能不盡吝嗇地說出來,算是……幫我一個忙吧……」
左慈臉色一變,急忙道:「將軍何出此言?某萬萬擔當不起!並非某不想說,只是此事事關重大,某不敢妄自揣測,萬一延誤了軍情,某死罪事小,將軍損失事大。」
凌炎無所謂地笑了笑,臉色看上去有點疲憊:「國師想說什麼就說吧……之前就是因為我自大,才連連兵敗的……國師不用擔心,無論最後結果怎麼樣,都沒有你的責任。」
蒯良也勸道:「國師不必憂慮,炎將軍絕不會為難國師你的。」
左慈這才歎了一口氣,道:「那某便說了……昨晚之天象,某雖看不透其中奧秘,但亦隱約感覺其中有變。今日聽炎將軍與眾將商議,心中隱隱不安……某大膽猜測,那左校,或許早已料到將軍之計……」
凌炎眉頭緊皺:「喔?國師的意思是說,左校料到我會重兵埋伏在後寨,所以……他根本不會劫後寨?」
左慈點點頭:「某推測如此。」
凌炎仔細想了一想,朝蒯良看去。
「劫後寨」本是蒯良推斷出來的,現在被左慈否定掉了,所以凌炎想看看蒯良會有什麼反應。
蒯良皺著眉頭想了想,然後對凌炎道:「國師所言,亦有可能……左校這人,奸詐非常,或許……他能算到此步。」
凌炎心思沉重地點點頭:「若真如國師所說,左校不來劫後寨,那他會……劫中寨?不過中寨也確實是我軍的重要所在。」
蒯良沒有表態,而是看向左慈。
左慈緩緩地搖了搖頭,他似乎是受到剛才凌炎說的話的激勵,所以這次沒有顧慮地說出了他的看法:「以某之見,左校亦不會劫將軍中寨。」
「啊?」凌炎略微吃驚,「難道他要劫我前寨?」
蒯良也有點不敢相信:「國師,之前左校已經劫過我前寨一次,這次他復來此計?」
左慈只猶豫了片刻,便點了點頭:「某不擅計謀,只是心中感覺如此。」
凌炎又想了想,覺得左慈的看法也有道理,那左校不是常人,經常做出讓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蒯良對凌炎道:「前寨已有楊將軍,不若將軍將其叫來,命他再修工事,嚴加防範。」
凌炎又想了想,只感覺頭都想大了,便歎了一聲,道:「二位將軍先下去吧,我再考慮一下。」
「是。還望將軍深思熟慮,想出萬全之策來。」蒯良說著,和左慈拜別退了出去。
凌炎苦笑了一下,他看出蒯良對左慈的意見,並不是完全贊同,蒯良似乎還是認定左校應該會偷襲後寨。而蒯良的最後一句話,其實也就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完全聽信左慈的話。
凌炎叫士兵送進來了一壺酒,然後自斟自酌起來。他本來不是那種喜歡喝酒的男生,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也不常喝酒,同學聚會的時候,他大都喝飲料。但現在這個煩心事,擾得他心神不寧,頭痛不已,所以突然就想喝點酒,來「澆澆愁」。
這一喝上酒,不禁讓凌炎又想起了很多事。最先想到的,還是沒有穿越過來的以前那段日子,那時候在學校,雖說有考試壓力,但也都是無憂無慮的,沒事的時候還能跟同學朋友喝喝酒,聊聊天,當時不覺得什麼,但現在,他卻非常懷念那段時光。
一想到現在,不但要領兵打仗,而且自己的生命隨時都有可能失去,恐懼和煩惱就一齊碰觸著凌炎渾身的神經。他以前總覺得古代將軍領兵作戰是何等威風,現在真的換做他來體驗,他才真正明白,將軍可不是那麼好當了。
「唉……古代這酒,真沒有啤酒好喝。」凌炎不知怎麼,苦笑地自語了一句。
這句話,似乎也就當做第一段回憶的結束語了。凌炎知道暫時是回不到現代社會了,至少是暫時不可能了,以後能不能回得去,也實在不敢確定——不說曾答應過要照顧聰兒一輩子,單說這回去的兩塊「奇石」,一塊倒是在他手中,但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一直在他這裡;而另外一塊,以後更是不知會落到哪裡去……
「唉!」凌炎又重重地歎了口氣,不再想過去的那些往事了,卻想起了來到古代後,喝過的幾次酒——之前的幾次喝酒,都是因為高興才喝的:一次是剛認識凌任翔的時候,凌任翔為他「接風」喝了一頓酒;一次是打了勝仗,跟手下將領喝的酒;一次是……
凌炎就這麼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喝了好幾碗,好在他喝的這古代的酒,不算太烈,所以幾碗下肚後,他不但沒有喝醉,反而更清醒了——他突然想到了於羝根,也想到了左慈之前說的「於將軍性命可保」,便有了決定。
這個決定就是:相信左慈的感覺。
這個決定倒也不是凌炎一時心血來潮,而是他也琢磨這左校計謀高深,若是一般的計策,左校絕不會中計——他善於出奇招,讓敵軍防不勝防。而之前的幾次戰鬥,雖然幾次都中了左校的詭計,但好在都是凌炎處在進攻的狀況,這次若是兵敗,恐怕連老窩都不保,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定了計後,凌炎派人把楊鳳找了過來。
過了一段時間,楊鳳進到了帳中。
見凌炎一個人在帳中喝著悶酒,楊鳳忙道:「炎將軍,還請保重身體……末將心知將軍因為進軍受阻,心中苦悶,才……喝酒解愁,只是……戰場之上,主將若消極飲酒,恐士氣頹喪。」
凌炎笑了笑,給楊鳳讓了座:「楊將軍所言極是,我還真的是因為煩悶才喝的酒……不過我還沒有喝醉,只是在想著破敵之法。」
楊鳳看上去放心了一些:「這樣便好……不知炎將軍叫末將前來,所為何事?」
凌炎沉吟了一聲後,道:「楊將軍,前寨如何了?」
楊鳳道:「末將已經加派巡兵,以防敵軍偷襲。」
凌炎滿意地點了點頭:「楊將軍辛苦了……雖然我們斷定左校會偷襲後寨,但前寨畢竟距離敵軍最近,還是要小心為好,以防左校順手牽羊,分兵攻前寨。」
楊鳳抱拳道:「是,末將謹記將軍之令。」
凌炎笑了笑:「前寨有楊將軍,我倒也放心,明晚左校劫寨,我料定他會劫我後寨。」
楊鳳道:「將軍料事如神,此次必定大敗賊軍。」
凌炎感覺有些醉意了,笑道:「之前應該說是左校料事如神,但明天,我一定要讓他吃一次大虧!」
楊鳳見凌炎如此有信心,便也笑了笑。
當晚,凌炎留楊鳳在帳中陪他喝酒,楊鳳本對前寨不太放心,想要回去守寨,但凌炎卻不以為意,執意要留楊鳳。楊鳳不得已,便在凌炎帳中喝酒喝到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