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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森按捺不住激動,等田樹勳和李忠良一走,便來到供銷社的招待所文字首發一年前,他在這裡「五支香煙功夫畫幅『雪梅圖』哄動了錢北街」;沒想到今天會作這裡的「主人」!
錢北供銷分社在錢北大隊部的對面,是座二層四進的老樓宅。臨街是五開間的「供銷百貨商店」,二、三進是「回字樓」;四進臨錢北港,是廚房、雜屋,三、四進之間有個石庫門,石庫門原是給傭人雜僕進出的。樓宅原是「朱家大牆門」;解放後被政府沒收,作了「錢北鎮人民政府」的辦公地;「回字樓」作辦公室,三進的二樓就作了領導宿舍。首先住的是解放軍「剿匪」部隊的首長;接著是「土改工作組」,接著是「鎮人民政府」、「錢北鎮高級農業合作社」的領導;撤鎮、並社後是「錢北供銷合作分社」的「公方代表」;後來空閒了,也提供給各地農資供銷人員住,於是成了招待所。待「街道」和大隊合併;龍溪河上有了航班,各地來的人只去龍溪鎮了,又空閒了。「文革」前期,來了「宣傳隊」,熱鬧了一陣;「社教工作組」來錢北,使招待所有了人氣。
從一條麻石巷子,進石庫門,照壁「雪梅圖」依然;「丹青初則炳,久則渝。」上樓的木板樓梯長久未維護,踏上去有些顫動,響起一串沉悶的回音;走廊地板也「呀、呀、呀」地響。
林木森打開樓梯邊雕刻花飾的對扇門;花柱棕繃床、賬房桌、嵌花衣櫥,還有一套老式配有茶几的紅木椅,被褥蚊帳、茶具暖壺、臉盆痰盂,大至衣帽架、洗臉架,小到檯燈煙灰缸、筆墨信箋,應有盡有。這些大都原是「朱家大牆門」的物品,古色古香,雕刻嵌花,很有特色。
這間房原是為王新宇準備的。縣「社教工作組」本以錢北大隊為點,王新宇領著工作組成員住在錢北街。再加上公社「工作組」,招待所幾間屋擠得滿滿的。王新宇因工作需要,轉到龍溪招待所辦公;張國慶喜歡清靜,與兆豐王主任一聯繫,得知春上「東環主幹道指揮部」的宿舍還在,去了兆豐大隊。蔡紅玉進了劉水根的房,「縣工作組」的幾個人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助不見為靜,乘著到龍溪開會,沒回錢北。前有車、後有轍,公社「工作組」成員也都藉故去了兆豐大隊,招待所反而空閒了。
聽到林木森腳步聲,劉水根在走廊裡問:
「是木森嗎?看看還缺些什麼?一會過來喝杯茶。」
劉水根的房間在圍廊的右端,與二進正房成夾角;形成一明一暗的「套間」。連通走廊的外間用作會客,夾角的裡間是臥室。蔡紅玉在圓桌邊泡茶,見林木森進來,她有些羞臊地垂下頭去。劉水根毫不隱諱地說:
「這兩天不舒服,讓紅玉照顧我。來,坐,坐。」
林木森淡淡一笑,算打了招呼。
蔡紅玉提起紫砂「東坡壺」,斟了兩杯茶水;茶水略黃,陣陣幽香。
劉水根朝蔡紅玉努努嘴,蔡紅玉退進了裡屋。
劉水根說:「喝茶。木森,這是『碧螺春』。產於太湖洞庭山上,太湖水氣升騰,霧氣悠悠,空氣濕潤,這茶樹是與果樹間種,所以具有特殊的花朵香味。據記載,碧螺春茶葉在隋唐時就負盛名,有千餘年的歷史。這名還是康熙南巡蘇州時賜的,稱為『碧螺春』是因茶葉條索緊結,蜷曲似螺,邊沿上一層均勻的細白絨毛。有詩曰,『碧螺飛翠太湖美,新雨吟香雲水閒。』摘采時,全是十六七歲的姑娘象孵蠶一樣,捂在胸前;你聞聞--」
劉水根托起茶船,端放鼻前,輕揭杯蓋,瞇上雙眼,用鼻子深深地聞吸了一下,緩緩呼出,說:「你聞聞,木森,有股少女幽幽的體香。所以有人說,喝一杯碧螺春,仿如品賞江南佳麗。」
「我不會品茶。」林木森笑道,「好像所有的茶水味道差不多。」
「這可大不一樣,喝茶講究是回味;好茶,一聞,清香幽長,呷一口,味濃微苦,茶到喉嚨,苦味隱隱透出甘甜。」劉水根邊說,邊示範似地一聞,一呷,閉上眼睛,讓茶水流至嗓眼,慢慢下嚥,久久地回味後,說,「人生如茶,吃得苦,方知甜。木森,不管你對我的積怨多深,我還是先謝謝你!」
「劉副書記,千萬別誤會。在糧食換木材的事情上,我是對你有些意見,決沒有積怨!」林木森敬了劉水根一支煙,說,「還有,我沒作什麼,你也沒什麼要謝我的。」
「是嗎?糧食換木材的事,我的確有些偏袒。好在事情解決得很圓滿,說實話,也就你的敢作敢為令人刮目相看!」劉水根睜眼盯著林木森看了一會,笑著說,「木森,真的不用謝?」
「真的!」林木森低頭喝茶,學劉水根那樣,聞、呷、含、咽、回味。
「怎麼樣?」劉水根替他斟上茶,說,「再來一口,含久點,慢慢咽。」
林木森又一次聞、呷、含、咽、回味。笑了,說:「果然不同!還真的回味甘甜。」
「好!真的是『孺子可教,後生可畏』!」劉水根爽朗地一陣笑,「良老師的眼睛毒呀!連陳紹泉都讚歎他對你的八字評論。木森,你可不是田樹勳這種急功近利的庸夫,今後要上大場面的,許多禮節行規都要認真地學。像不像,三分領悟七分樣,先得要有架式。」
林木森說:「劉副書記抬舉了!我能在老前輩幫助下,作好本職工作就很不錯了!」
劉水根說:「謙虛是美德,虛偽了就不好了。木森,沈心田對你的情緒有些擔心;果然被他說中了。坦率說,事無定律。木森,有句說得好,『天下有二,非察是,是察非。』任何事情都有可能非所原意。」
林木森說:「承蒙指教。劉副書記,依你的意思,二隊的事還有可能『翻盤』?」
劉水根說:「時機。時機未到;當然,也有的時機到了也會錯過。木森,『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任何『運動』都會有『犧牲品』。凡是作大事的人,目光一定要遠;一味糾纏於枝節上,怎麼能輕裝前進?馬主任為什麼要讓你搬出來?一是讚歎你的廉潔;他說你身居陋室,心繫『漁民新村』,手掌幾百間拆除『建材』,不取一磚一瓦。二是要保護你;說你的居住地政治環境太差,整天被些落後、愚昧的人包圍著;你年青易衝動,要警惕別有用心的人,給你舅舅些小恩小惠,再通過他們來蒙蔽你!」
林木森說:「這……劉副書記,我舅舅是個實在人;他今天是為了二隊的……」
劉水根說:「為了二隊的什麼?木森,田樹勳今天行動是有些過激;但他是有充分理由的。二隊的儲備糧一次歸倉,社員生活上是會有些困難。木森,雖然現在糧食還不寬裕,為什麼要留儲備糧?**說,『備戰、備荒、為人民』。備戰、備荒的根本,歸倉的目的還是為了他們!先歸倉,把褲帶紮緊點,把口袋捂嚴些,挺過今冬明春,麥子上場,什麼問題不都解決了?還有,社員生活上有饑荒,還可以吃『返銷糧』嘛!」
林木森說:「劉副書記,吃『返銷糧』是有條件的;錢北沒遭災,完成了餘糧,交了『愛國糧』,縣裡能批『返銷糧』嗎?再說,還得去買。」
劉水根說:「田樹勳提出行動方案時,我也考慮過。儲備糧一次歸倉,對整個大隊會產生多大的影響?他找來……木森,二隊是不是有個叫王阿桂的?」
林木森說:「有。他是二隊的副隊長。」
劉水根說:「王阿桂同志就不錯,問題看得遠。他說,今年二隊紅薯大豐收,家家都分了千多斤。還說是你的功勞,引進了優良薯苗。他表態說,『**教導我們,忙時吃乾,閒時吃稀。地裡有紅蘿蔔、大白菜,糧菜搭配,饑荒不會大。』可王阿土卻不這樣,硬要和『運動』對著幹!同志,世界上還有三分之二的勞苦大眾在忍譏挨餓,台灣人民還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我們解放了;要支持全世界人民起來革命,要支援越南、朝鮮、阿爾巴利亞人民的革命鬥爭!為什麼一定要餐餐白米飯,頓頓魚和肉?紅薯不是糧食嗎?豐收了,就釀酒、燙粉皮,刨了薯幹不是餵豬就賣掉買魚肉吃,三五個人一聲吆喝,十幾個人就宰頭羊吃,一餐每人至少吃掉六七斤米……簡直是修到骨子裡了!」
林木森張張嘴,沒作聲。
劉水根說:「思想開始鬥爭了吧?這是好事!木森,你是龍溪最年青的領導幹部,是縣裡的『典型』;大是大非面前,必須站穩立場。我希望你能正確理解,更要認真體會領導的意圖!馬天民可從來沒有為一個人這樣操心過。他是關心你;怕你『無故落馬,糊塗跌跤』!沈心田也很關心你,同樣也很擔心你。根據馬天民的指示,沈心田、王宏銘和我專門討論了你的生活安置問題。本打算給你蓋間房,已批給了你三根木料,你不屬『知青』,再增加建材,不符合政策。還有蓋在哪裡?就私,蓋在錢北,群眾會有閒話。你現在是國家幹部,戶口、檔案都轉到公社了。就公,蓋在龍溪,一間房,作什麼用?後來一想,公社己在龍溪繭站,良種場都給你安排了宿舍;考慮你的特殊情況,專門在這裡給你留間房。這樣,公社三個『片』,你都有宿舍,對你今後的工作也方便。你說是不是?」
劉水根說完,望著林木森,等他表態。
林木森說:「謝謝組織的關心!」
「好,我的任務完成了!」劉水根伸了伸腰,說,「原想留你吃晚飯,可你後天就要去『地委黨校』學習,肯定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反正我們成了『鄰居』,今後相處的時間長得很!木森,我可不是個老封建;年青人談戀愛、處朋友是正常的事。你生活上的事自己把握,我決不干涉!紅玉,把東西拿來。」
蔡紅玉從裡屋出來,捧著一個大牛皮紙袋;劉水根遞給林木森,說:
「你說不用我謝;就當是鄰居來往。一條煙,二盒茶葉;收下,反正又不是我花錢買的。木森,拘泥禮節,『社交』大忌。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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