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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148 富貴請罪 文 / 兔四哥

    屋外有人喊:「金鳳媽媽,快開門——」

    徐貞女聽見喊聲,醒了,撩起蚊帳,揉揉眼睛——/天剛朦朦亮,晨光從屋簷的薯籐空間透進來。屋裡還有些暗,小床上響著甜甜的睡眠呼吸聲。徐貞女慌忙下床,小聲喊:

    「金鳳,金鳳,快些起來!金鳳——」

    「怎麼啦?」蚊帳裡,李金鳳懶散地問,聲音裡滲透著不滿。

    徐貞女低聲說:「外面有人叫開門;你快起來,我去看看。」

    李金鳳一聽,門外果然有人在叫「金鳳媽媽,快開門」;她慌忙一摟衣服,撩開蚊帳,顧不上姆媽還在屋裡,**著身體竄到大床上。李金鳳手忙腳亂剛把衣服穿好,姆媽在門口又叫了起來:

    「金鳳,金鳳——快來!」

    李金鳳忙下床,到門口一看,門前圍著好多人;王富貴領著娘子金珠.女兒小盈跪在家門口。眾人紛紜,越聚越多;徐貞女扶起這個,摻不動那個,不知怎麼辦好。李金鳳忙去幫忙,金珠說:

    「李家媽媽,金鳳妹妹,你們不要拉;我們全家是來向木森兄弟請罪的!木森兄弟不原諒;我們不會起來的。」

    李金鳳忙轉身去叫林木森,林木森正穿好衣服走出裡屋;挺不高興地問:

    「什麼事?這一大清早……」

    李金鳳慌忙說:「快點!是富貴叔,還有……」

    林木森剛到門口,筆挺挺跪著的王富貴抬手就朝臉上打耳光,一邊打一邊說:

    「我不是人!我該打!我混蛋!我……」

    林木森懵了,說:「富貴叔,這是幹什麼?快住手。」

    金珠說:「木森兄弟,我們全家是來向你請罪的!木森兄弟不要拉,盈她阿爸想到過去那樣對你,心裡就後悔,昨晚一夜都沒合眼,就等著天亮來向你請罪……」

    林木森心裡一陣熱流湧動,忙上前抓住王富貴的雙手,說,

    「請什麼罪?富貴叔,如果是為了大隊部門口的事,我早忘了。起來,富貴叔,起來!你還不起來,我就走開了!」

    「正是,正是。「李阿三聞訊趕了回來,拉住王富貴說,「富貴,你這樣作,豈不在折木森的壽嗎?」

    王富貴一聽,掙扎的手鬆懈下來;忙對李阿三說:「阿三叔,我是領著全家誠心向木森兄弟請罪認錯的!我可沒有別的意思。」

    林木森忙說:「好了!富貴叔,你的心意我領了。如果沒有別的意思,你們都起來。」

    「哪好吧。」王富貴站起來,跪得太久,膝蓋僵硬,差點跌倒。徐貞女已摻起癱坐在地上的金珠;王富貴攔住去扶小盈的李金鳳,說:

    「小盈還不能起來,她還沒向救命恩人磕頭謝恩!」

    小盈不由分說,朝著林木森「咚、咚、咚」磕了三個頭。

    林木森忙去扶小盈,可她仍不肯起。木森對王富貴說:

    「富貴叔,小盈頭也磕了,我也受了;還不讓小盈起來?」

    金珠說:「木森兄弟,我們夫婦就小盈一顆『獨苗』;昨晚要不是你捨身相救,我們家就斷後了。你是我家的大恩人,是小盈的再生父母!我夫婦商量了,從此小盈就是你的乾女兒,待她長大,好好孝敬你!」

    王富貴接著說:「家裡遭災,有失禮數;今天只認個門,擇日正式叩拜!小盈,給乾爸行禮!」

    不等林木森開口,小盈便「咚、咚、咚」磕了三個頭;邊磕邊喊「乾爸」。

    小盈此舉,弄得林木森是措手無策。徐貞女忙去「解圍」,小盈口稱「舅婆」朝她也磕了三個頭。李阿三見狀,笑瞇瞇地上前受禮,滿心歡喜作了「舅爺」。李金鳳正猶豫,小盈轉身朝她磕頭,叫她「乾媽」。眾人一聽,哈哈大笑。李金鳳滿臉通紅,卻心花怒放,摟扶起小盈,將她小心地扶進屋去。

    徐貞女忙張羅早飯,金珠坐在灶前燒火;速說昨晚的「遭遇」,話說一半,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滾落而下。薛天康、金娥一家也拎著十幾個雞蛋趕來;一是探望林木森,二來得知王富貴「認干親」,過來幫姆媽張羅。

    人不可貌相,王富貴中等偏矮個,三角臉,一雙瞇縫眼滴溜溜地,卻是錢北街上擺得頭裡的「能人」。

    俗話說,矮子矮,一肚的計謀滿腦殼壞。不但是錢北人,整個龍溪都說王富貴是個「人精」,他精明能幹,什麼事瞄上兩眼,臉上看似還懵懂懂地,其實已經摸得**不離十。

    女人們羨慕王富貴心疼娘子,王富貴思想開通,見娘子生育痛苦,金珠生了女兒後就不再懷,哪像有些男人,沒有兒子想兒子,有了一個兒子還要一個預備的,三個四個都不會滿足,好像娘子是只母雞,生孩子是下蛋。金珠一年四季從不赤腳,說是養頭母豬挺勞神,可年年四五頭大肥豬出欄,賺得工分比誰都高。特別是得知金珠終年紡麻線所得的是她自己的體已錢,惹得女人們心裡癢癢地。窮家難當,女人們誰不圖身上衣裳鮮艷?有時狠狠心留下三瓜兩爪錢,看看男人沒煙抽,孩子衣裳破,心一軟,就貼進去了。

    男人嫉妒王富貴鬼精,正如陸阿福所算,是「財交狗屎運」。王富貴下絲扣網能釣到青魚,用蚯蚓能鉤住甲魚,種自留地從不缺化肥,去城裡賣菜總逄菜「缺檔」。特別是王富貴社會上的朋友多,交際廣,三教九流都有,錢北街上說他「死豬能賣牛肉價」,一年的「生意」抵三年工。錢北人嘴裡都不時不中傷他兩句,心裡卻以能和他交往感到是件幸事。

    王富貴上門認干親,王家道場頓時傳遍。李阿三感到滿臉生輝,屋裡庭坪聚集好多「關心」的人。薛帥姐弟倆一口一個「姐姐」,同小盈打得火熱。林木森迴避在裡屋,他卻還置身於彌霧之中,半天沒能緩過神來。李阿三感到林木森太失禮,衝著女兒橫眼睛。李金鳳端進洗臉水,小聲說:

    「怎麼啦?出去和大家說說話呀!」

    林木森說:「我說什麼呀!這是怎麼回事?」

    李金鳳勸道:「好了,怎麼說,上門是客。」

    林木森說:「可他們說的我都插不上。」

    李金鳳想想,也真是,木森又不懂、更不會去「作生意」,此時讓他到外屋去坐著等於是受罪。她抿嘴一笑,悄聲說:

    「好了,事情己經這樣了。有個乾女兒,多好!」

    林木森苦笑一下,心想,叫聲「乾媽」,整個人連骨頭都酥了。

    宗法制度是中國封建社會的重要支柱,並逐漸滲透到我國社會各個領域,從社會組織的形成、生活領域的確立,到人們的思想意識,以至左右著國家政體。宗法制度的基礎是由氏族社會的父系家長制蛻變而來的一種以血緣關係為基礎的社會宗法關係。農村盛行「結干親」,是繼「聯姻」外的一種社會宗法關係的延伸。中國人並沒有一種專門的宗教生活,但在他們的世俗生活上,卻又有著宗教的色彩,這就是「氏族」。浙江傳統村落的「聚族而居」是一個典型的血緣宗族相聚而居的結合體,許多外姓,或同姓的人為擴大「勢力」通常以「聯姻」、「結干親」等方法聯結力量。

    社會的發展與時代的更新,這種聯結力量的方式開始向政治、經濟勢力發展。據說,好幾個錢北街上有頭有腦的人欲與王富貴「結干親」,都被他婉言謝絕。因而,李阿三,薛天康、金娥,王家道場的人,甚至是錢北街上的人都為之一震,他們都為林木森感到榮幸,也有因而產生嫉妒,認為王富貴是因林木森在公社作幹部而去巴結,也有認定林木森在生意場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而替王富貴此舉感到疑惑和捥惜。

    林木森並不與王富貴「結干親」而為此而興奮,反而有些擔心,參與這種封建殘餘世俗事情,公社知道會怎麼說?一個朋友之間的「結拜」,被人視作網羅勢力,還聯想到「佔據」大王島上沈英傑的「七兄弟結拜」,以「小老大」身份稱雄南太湖。王富貴大名可一直掛在「公社治保會」的「內控名單」裡。

    「知青」們又會怎麼看?

    汪美珍的「房東」是紅旗繭站站長蔡阿田的妹妹,男人病逝,兒子從東海艦收轉業,分到上海航運公司跑「貨運航班」,在上海安了家。蔡姆媽喝不慣上海的「漂白粉水」,汪美珍與蔡姆媽朝夕相處,感情深厚,便認蔡姆媽作了「干姆媽」。結果楊慧麗把這事鄭重其事地在「知青會」提了出來,要求從「階級鬥爭」的路線、方向、立場上分析。私底下還認定汪美珍是衝著蔡姆媽是蔡阿田的妹妹而有意而為。事情雖然不了了之,汪美珍可是痛哭流涕了一場。萬萬使楊慧麗想不到的是,就在徐武離開養雞場的第三天,汪美珍進了養雞場……楊慧麗又會說我什麼呢?

    推說大隊有事,林木森匆匆吃了早飯,出門時,小盈一聲「乾爸,再見!」叫得他心裡熱乎乎地。

    昨晚的「火場英雄」和清晨的「跪拜認親」成為錢北街的「特大新聞」,讚譽言語與敬佩目光圍繞著林木森,沿途與他的招呼聲不停,使林木森感受到了受民眾愛戴的榮光。

    林木森本打算去收購站「避避」,遠遠看見收購站「生意」興旺,想到了羅老八、喬巧一定會為昨晚的「救命之恩」說個沒完,忙裝著洗手走到碼頭,拐進小巷去了大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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