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劉全一愣,而後眼神之中流露出濃重的猜疑。
那清兵哆哆嗦嗦,將手裡的公文遞了過去,小聲解釋道:「確實是中營來人下發的。」
「怎麼會這樣!」劉全將那公文接過來之後,將上面的印章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不是造假,也沒人會用這種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的伎倆,然而中營怎麼可能下達這種極具針對性的命令,公文之上連訓練方式以及安排統籌都作出了明確的部署,他想使壞都沒辦法,因為對方已經將他所有能想到的辦法都扼殺了。
「這道命令完全不像是裴鉶下達的,而是出自楊玄之口,由其帶書,這完全就是扯虎皮做大旗!」
「可楊玄和裴鉶就算穿著同一條褲子,但是自己已經與林燕打過招呼,這份公文到底是怎麼通過的?」
劉全心頭萬分不解,對此公文仍有幾分質疑。
「難不成是裴鉶私自決定的,避開了林燕。如果真是這樣倒可以抓住此次機會參他一本,濫用職權,專橫獨斷,破壞體制。如果這老傢伙倒台,楊玄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機會翻身了。」
朝廷為了防止軍官權利過大,設置了諸多體制進行約束,監軍便是其一,另外就是決策核心商議制度。
這事雖然影響的層面比較小,但真要往大了說也足夠將人整的夠嗆。
那清兵見劉全臉色變換莫測一時間,不敢說話。直到他漸漸回過神來,才在旁小聲解釋道:「監軍大人前些天在沙海口立了大功,封了二等子爵,如今也進入中營的決策核心了。」
這番話說的劉全直接懵了。這些天回營之後他基本就呆在鷹眼衛沒怎麼走動,與林燕勾搭也是通過書信往來,對方也沒回他信,對外界的風波可謂一無所知,而知道情況的兩百留守人員也一心歸附楊玄,沒他開口自然不敢多做議論,何況全天訓練圓形戰陣,實在沒那個時間和功夫。自然也不會傳出什麼風言風語。
對於楊玄立功、封賞一事,劉全壓根就不知道,更想不到他會進入中營決策核心,否則哪會跟他死磕。
也怪不得他馬虎。這世上沒人比他更瞭解鷹眼衛,哪怕這一個月中部分人馬在楊選手中已經變得不可同日而語,然而想要立功封賞,還是二等子爵那三千甲的巨額軍功,怎麼都不切實際。說起來都跟白日夢沒啥兩樣,可如今證據確確鑿鑿的擺在自己面前,由不得他不信,這種強烈的衝擊感。讓他有些方寸大亂。
「到底怎麼回事?」劉全強行壓住心中的震動,咬牙切齒的問道。
那親兵神色難看。將今早聽倒的傳言的添油加醋的給說了一遍,將楊玄渲染的近乎妖魔。只希望劉全能將怒火全部對準他宣洩出來,不要燒到自己便好。只是近乎妖魔的不是楊玄的實力,而是運氣。
楊玄手下之人恪守紀律,行事低調,自然不會幹那種自己吹捧自己的事情。
因此如今第三軍流傳的傳言都是站在林燕的立場上的,說白了就是人心中的嫉妒作祟,加之彭元有意無意將楊玄從軍入伍之前的光榮前科宣揚開來,就更加了坐實了這些傳言的真實性。
以至於楊玄的光輝形象轉瞬之間就成了一個陰險狡詐、卑鄙無恥外加運氣好到無法形容的自大狂。
傳言之歹毒,足以讓不明真相者對其咬牙切齒,更別說劉全這廝跟楊玄立場對立、不共戴天。
這番言辭將他煽動的七竅生煙,將那文件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怒罵道:「好你個王八蛋,運氣竟然好到這種地步,不過運氣不能當免死鐵券用,我要讓你死,看你能不能活!」
劉全雖然怒火盈胸,卻也沒被沖昏頭腦,反而心頭升起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愈發的謹慎。
楊玄之前無權無勢,也就個人戰鬥力強悍一些,想要收拾他也比較簡單,可如今進入決策核心之後就意味著他可以借上意來指揮自己,雖然監軍無權,但使用這種手段足以將自己壓制的死死的。今後只要呆在關內就得仰人鼻息,只有等出關之後,沒了驃騎營這個編製束縛著,方能翻身,可是看楊玄那蠱惑人心的強悍能力,自己能在這一個多月的低谷期保證權利不被篡奪嗎?他毫無把握,因為鷹眼衛都是一群狼。
撇開手段鎮壓,因為楊玄不遜色自己,而這四五年與鷹眼衛積累下來的情分或許不抵幾頓飽飯。
「大人,這命令到底是執行還是不執行?」那親兵見劉全破口大罵,有些慌了。
「我若抗命不尊,這楊玄肯定會藉機整我,他現在不敢對我下手也是因為找不到名正言順的理由,那我自然不能給他這個理由……我且讓你指揮,就看你指揮的動嗎?」劉全心頭暗自轉過念頭,而後對那親兵吩咐道:「你去告訴楊玄,愛怎麼指揮就怎麼指揮,我身體不適,這些天軍中事務全交由他處理。」
那親兵連連點頭退了下去,等走出門外,劉全輕聲一喚,門外又一親兵走了進來。
對其耳語小聲耳語幾句,這才露出一絲陰沉的怒容,囑咐道:「這事情你且去辦,千萬不可露了馬腳。」
「是。」那親兵的躬身應了一句,而後掩上門出去了。
隔壁偏院之中,楊玄接了劉全親兵帶過來的話,便吩咐楊鋒幾人部署訓練任務,並未多做考慮,雖然劉全答應的這麼果斷很顯然夾雜了些陰謀,但是他並不在乎。將略顯清淡的早點往自己跟前拉了拉,而後抬頭與桌對面一個略顯疲憊卻滿面紅光看起來十分有幹盡的老者,正是一個多月前在塗陽縣分別的董義。
這一個月,他大多時間都呆在成紀,又是操辦紅魚商會,又要忙著重新組建商隊,最麻煩的還是楊玄交代那些任務,採購糧草、藥材、棉衣棉被,所幸他在成紀也算是頗有人脈,一個月折騰下來竟然辦的妥妥當當,當然人也消瘦了一全,這回拿著一單據跟楊玄匯報著情況:「此次購糧一萬二千餘石,不過目前運到塗陽縣城的只有三成,另外大人托我採購的藥材,已經齊備,總計花費二十四萬兩,黃芪、野參、當歸、阿膠之類的原藥材共計七千多斤,花費十萬兩,另外有培元丹六千枚,各類療傷藥三千多份,除此之外,兩千人過冬需要的棉衣、棉被也都準備妥當,都是最好的質量,再冷的天氣也凍不透,大人請放心就是。」
「我急需的那些東西進營了嗎?」楊玄抬頭問了一句。
「一萬石糧食今早子時就進營了,連帶那三車藥材,如今都存在裴都尉那,有他親自照拂這進營根本沒受到什麼刁難,順利的很。」董義想起昨夜裴鉶親身引路的場景,仍有幾分感動。
「嗯?紅魚商會籌辦的怎麼樣了。」楊玄微微一笑,繼續問道。
「商號已經註冊下來了,因為大人需要大量物資,所以先開了一家收購店,正好我手上也有一家現成的鋪面,還是比較順利的,說來這收購店也算是破天荒頭一次,以前就沒別人這麼幹過的,咱這店一開張什麼都收,糧食、藥材、皮貨、金鐵,涵蓋廣,所以生意極其紅火。」董義興致大發的說道,隨即想到了什麼,顯得有些尷尬,訕訕一笑道:「只是這收購的生意暫時沒什麼進項,可能持久不下去。」
楊玄點了點頭,這些收購來的東西並不是轉銷,而是自己消耗,全砸鷹眼身上了,能有進項倒還奇怪了,自己如今就是養著一個只進不出的大怪物,便連董義那糧隊也給拖住了,如今他這只隊伍擴張到了將近五百人,運送量堪稱恐怖,就啥也不幹,每年給朝廷運糧,都能淨賺十萬兩,然而此時全為鷹眼衛跑動跑西。
對這些猶如割肉般的巨大消耗,楊玄卻也不在乎,如今把鷹眼衛的實力打造起來才是第一要事,自己都站不住腳求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什麼意義,還不是給別人做嫁衣,他問道:「商號賬面上還剩下多少錢。」
「三萬兩不到了。」董義訕訕一笑。
楊玄微微皺眉,前前後後已經給這董義給了快六十萬兩白銀了,這耗費結算成數字也有些嚇人,尤其是這商舖還是董義自己出的,沒有花錢。不過他事情倒也辦得也比較靠譜,自己需要的東西在短短一個月內便準備妥當了,是個可以一用的人才,於是心頭一寬,說道:「我再給你五十萬兩!」
楊玄如今手上還有白銀一百萬兩,另外有第二軍開出的十萬兩白條一張,身家看起來無比豐厚,一個人就能包攬陽關十幾萬邊軍一個月的餉銀,其實仔細一算卻也不太夠看。
這才來鷹眼衛一個月,就已經huā去整整八十萬兩,如今一句話又甩出去一半。
今後日子可還長遠的很,若無進項,用不了幾個月他就只能四處乞討了,因此楊玄隱隱有些頭疼。
他眉頭緊鎖,沒想到這才這麼幾天,自己又回到為錢發愁的日子裡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