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突然變得滿臉愁緒,這般模樣落在董義眼中可謂意義深刻,尤其是楊玄張口砸出的那五十萬兩,更像是一把沉重而鋒利的鍘刀懸在他頭頂之上,一時間嚇得魂不附體:「大人,這五十萬兩實在太多,三萬兩節省著花還能支撐一年半載,商會的進項老朽一定會盡快弄出來,入不敷出的局面肯定會有所改善。」
董義心頭七上八下,他心裡也有本賬,知道這些天楊玄前前後後交給到手上的銀子有多少,憑良心講他是一分錢都沒貪,也就四處打點的時候花費公款吃了幾頓山珍海味,可抵不住花銷實在太快,六十萬跟山洪暴發似的往外流淌,也不能怪楊玄不會算賬,任誰都會產生一絲懷疑,實乃人之常情。
「嗯?」楊玄一直在想賺錢的事,倒沒注意到董義的神情變化,略微有些詫異,回神一看,在心裡這麼一琢磨,便忍不住失笑了:「這錢我撥給你,花到地方便對了,我又怎麼會懷疑你。」
董義心頭連道幸運,也微微有些感動,這種心寬的主家實在太難得了,爛好人也不是沒有,但是相比楊玄這種又有心胸又有手腕,實力更是強橫的主家,那就不是一碼事,跟著他大有可為啊,以前幫著楊玄做事一來因為恩惠二來因為錢財,算是一種合作,此時算是徹徹底底被楊玄給征服了,心頭一片赤誠。
「大人如此信任。實在讓老朽感激涕零。今後紅魚商號一切事物,老朽便是拼了老命也要做到盡善盡美,爭取讓其日進斗金,為大人分憂解難。」董義頗為激動的說道,只是心頭仍舊有些鬱結,說道:「至於那五十萬兩,還請大人收回,如今商號還只是初具雛形,僅收購店一處,也花不了太多銀錢。大人若無其他需求,這收購店也甚至可以先行歇業,畢竟這行當沒找到銷路之前,是一個只進不出的玩意。」
楊玄聞言心頭微微有了些想法。又聯繫到當下局勢,如今政權混亂,權臣、宦官當道,幾個災荒嚴重的州省甚至出現了大規模的流寇,有像起義軍發展的趨勢,各路王侯更是蠢蠢欲動,以楊家為例,都有不臣之心,而邊關更是亂作一團,大乾王朝至今已有二百餘年。按歷史來看,也快到氣數已盡的時候了。
「這五十萬兩全部用來收購糧食、藥材、金鐵、皮毛、馬匹這些東西,有人賣你就收。」楊玄指尖在桌上輕輕敲打著,思緒飛的極為遙遠,有些東西不得不提前考慮,如果真的亂世到來,自己即便把鷹眼衛掌握在手中了,沒有大規模的物資支撐,在亂世之中也是大浪中的沙石,會被淘的乾乾淨淨。
楊家這十幾年來。以復興商號的名義涉足兵器、馬匹、糧草等諸多生意,更是肆無忌憚的像各路地方安插家族子弟,仔細一想,完全就是不擇手段的在積累物資,楊玄因此受了一些啟發。
董義雖然做生意有些天賦。而且極為老練,但也不像楊玄考慮的這麼長遠。對他這有些二百五的決定十分不理解,忍不住勸道:「大人,收這麼多東西,沒銷路只能堆在倉庫裡發霉。」
「你把防潮工作做好一些不就對了。」楊玄調侃了他一句。
董義眉頭緊皺,尷尬笑道:「我的發霉不是指腐爛,而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我資金鏈斷裂,而後導致商會停止運轉,放心吧,這五十萬兩你省著點花兩三個月足以支撐,我手上還有錢,足夠你支撐一段時間。」楊玄漫不經心的說道。
「可收這麼多東西也實在沒什麼用處,如果對方知道我們囤貨太多,買家肯定會藉機壓價,說不定會虧本,再說我們現在連銷售渠道都沒找到,想要收購也要先等另一頭闖開名聲再說。」董義仍不認同。
楊玄搖了搖頭,說道:「你大膽收購就是,等收購形成壟斷,那些商舖找不到供貨渠道,還怕我們手裡的東西賣不出去嗎?而且我讓你收的這些東西,用不了多久就會價格上漲,需求更會緊張。」
「話是這麼說,可這得需要多少錢……」董義吞了吞口水,只覺得楊玄胃口實在太大,他竟然不是把目光瞅準普通民眾,而是阻擊所有做這類生意的商家,想要切斷這些人供貨渠道,逼得他們做自己的下家,若真能完成,那紅魚商號就成了商號中的商號,莫說日進斗金,日進萬金也不在話下。
可這花費怕不在少數,五十萬兩完全不夠看,換成沉銀怕還差不多。
而且惹急人家,誰敢保證對方不狗急跳牆,楊玄這想法絕對算不上高明,就像是初入此道的菜鳥,而且是貪心不足蛇吞像那種,但區別在於別人只敢想一想過過癮,楊玄真敢砸錢去做。
「慢慢來,不急,這一兩年內先低調一些,積累信譽,要多拉攏那些底層的供貨者,盡量不接二道販子的生意,價格上一定要公道,等我從從鷹眼衛出去之後再說長遠的。」楊玄笑道。
「可是這些二道販子已經形成了壟斷,那些底層供貨者想賣給我們也沒那個膽子啊。」董義皺眉道。
楊玄渾不在意,說道:「那就挑那些膽子大的,總還有人接受公道的價格,至於咱們,人家既然你情我願就不要砸人家的飯碗,先壯大自身實力再說,但是如果有不識好歹的前來鬧事,你們也無需客氣,整的過的往死裡整,讓他們長長記性,人善被人欺就是這個道理,整不過的交給我來。」
紅魚商號如今零零總總近八百人,其中七成都是陽關邊軍退下來的,身手極好,而且身經百戰,論戰鬥力,揉捏一兩個挑事的跳樑小丑的不在話下,當然做生意以和為貴,這種情況也不是那麼容易發生的。
董義聽的滿頭大汗,楊玄今天給他交代這些事,一件比一件狠,先是定下那些收購的項目,若有心人自己一琢磨,就會發現全都是行軍打仗所需要的物資,而後又定下這麼一套執行方案,純粹就是搞壟斷霸道主義,雖然一開始表現的很溫吞很含蓄,可也是溫水煮青蛙的手段,心思實在不小。
「另外,給你提個醒,商號裡少存銀票,還是白花花的銀子來得實在,嫌麻煩就兌換沉銀,哪怕差價高一些也要現銀。」楊玄突然想起什麼,趕緊給董義說了一聲,免得他犯了差錯。
「為什麼?」董義有些詫異,大乾銀莊的銀票發行可都是參照庫存金銀數量來的,不比前朝想怎麼印怎麼印,最後論為廁紙不在少數,一點公信度都沒有,大乾銀莊的銀票做工精細,無法仿製不說,更有大乾皇朝這麼一個大東家作為靠山,兩百多年一直保證著現提現取的優良傳統,因此銀票早就淪為主流了。
沉銀雖然也攜帶方便,但是煉製麻煩,而且損耗極大,並不能大規模使用。
最主要是兌價浮動,也許買進來是千兩銀子,倒時候賣出去就只值八百兩了,然後想要買進,價格突然又竄到了一千二,不如銀票靠譜,因此現在生意場上一般都是銀票流通,並不抵制。
楊傢俬造銀票一事涉及實在太廣,楊玄也不好與董義明說,敷衍兩句道:「你照我所說的做就是了。」
董義領會了楊玄的意圖,雖說有些抵制,但還是無條件照辦。
說到底紅魚商號還是楊玄手裡的玩物,錢財都有他一人所處,而且楊玄屢次出手也非比尋常,也不能以常理度之,不過按他這些要求落實下來,眼下這五十萬兩還真難花完的。
董義反倒心安了一些,要是這五十萬兩又給打水漂似的扔乾淨了,他又要心驚肉跳一回。
兩人就上會運轉中的一些瑣事說了說,這般談下來就花了半個時辰,董義正準備起身告辭,去將存在裴鉶那的糧食調進鷹眼衛來,邊聽的小院之外一陣怒吼聲傳來,而後便見楊澤一臉肅容闖了進來,甚至都沒來得及請示,身上甲衣沾著些鮮血,頭髮也散開了,大聲說道:「大人,部隊嘩變了。」
楊玄聽聞此言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靜,也不去考慮事情原委,將身前那已經快要結塊的空碗推開,而後一臉隨意的問道:「現在外面什麼情況了,起衝突沒有?」也無需楊澤回答,一看他胸前的血跡,便已經知曉情況了,自問自答道:「呵呵,看這樣子應該是了,死了多少人?」
「就我殺了一個帶頭的,也不是我搶先動手,那人想要行刺盧廣孝,我就將他給宰。」楊澤將手裡帶血的長刀插進了刀鞘之中,而後繼續道:「不過大哥已經將咱們的人馬控制住了,沒有起大規模的衝突,如今劉全手下那撥人群情激奮,嚷嚷著要領餉、要吃飯云云,將營部給圍了,我們那兩百多人堵在巷子口呢。」
「讓他們繼續訓練,鬧事的放他們進來。」楊玄很平靜的下達了一個十分詭異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