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必謝我。」蕭月淺淺一笑,忽然想起什麼,說道:「我還有一件事情許提醒你一番。」
「蕭姑娘請講。」楊玄客氣道。
「若是你在陽關碰到王存業,將他行蹤記下便是,我如今雖然陷於履霜之境,但可以暫時壓制劫數,而且我也有辦法對付他,你千萬不要貿然動手,你如今絕不是他對手的。」蕭月十分認真的說道。
「你看我有那麼傻嗎?」楊玄抹了抹頭上那莫須有的汗水,說實話他還真沒那找死的想法,至少現在沒有。但這並不影響他之前答應蕭月的事情,王存業的行蹤他肯定會盡力去查的。
「不知道。」蕭月微微一怔,將心中想法如是道來。
楊玄微微一愕,被她這非常直接的一句話弄得有些尷尬,而後又想起一些瑣事,於是說道:「蕭姑娘,在下手裡有一枚千兩重的沉銀桃子,不知道貴樓能不能不幫忙折換成散銀子。」
蕭月搖了搖頭,「迎仙樓的生意我平日都不管的,你去問柳如是。」
楊玄目光飄忽,看了看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突然發現她臉上已有一絲疲倦之色,想來剛才分出一枚念頭給自己,並且勞心傷神抹去其中的意識,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他微微一笑,起身說道:「時間不早了,蕭姑娘早點休息,在下這便告辭了……王存業的事情我會用心去辦的,還請放心。」
「嗯。」蕭月輕輕挽起袖子。並未挽留,自顧收起桌上的茶具來。
楊玄想說些什麼,卻突然忘了怎麼開口,走到門口扭過頭說了一句:「下次不要加青梅。又酸又澀。」
「知道了。」蕭月抬起頭來,露出一個清甜的笑容。
楊玄自竹樓出來之後,心裡就一直覺得怪怪的,一想這蕭月兩世轉生本來就是個奇怪的人,也就不奇怪了,走到湖岸與花園連接的曲折小路前,柳如是與那兩個妙玲侍女正在那一株桃樹前站著,兩盞宮燈又換了新燭。似乎已經等候了多時,「卻沒想到迎仙樓背後的主人竟然是這樣一個清新脫俗的女子。」
待走上前去,他隨和一笑說道。
「小姐自然不可以常理度之。」柳如是微笑應答。
「嗯,這便走吧。」楊玄點了點頭。一面與他說道:「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勞煩柳姑娘。」
「公子請講。」柳如是腳下無聲,默默跟隨著楊玄的影子。
楊玄略一思忖,講道:「不知今天夜裡,迎仙樓可有舉辦拍賣會?」
「今天倒是沒有,不過最近正在籌辦。相關拍品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公子若是有什麼需求,可以先去挑選幾件。」柳如是細聲答道,說話片刻。三人已經慢慢走進了那曲折的林間小道之中,她與那兩個妙齡少女示意了幾句。便轉變了方向,朝著另外一條岔路領去。扭頭與楊玄說道:「東西都在樓裡。」
「這不會影響你們正常生意吧?」楊玄問了一句。
「影響不大,公子是小姐的座上賓,不必見外。」柳如是解釋道。
片刻之後,穿過那影影障障的桃林,便看見了一處修在花圃之中的三層閣樓,雕欄玉砌、飛簷斗拱,圍欄之上更是雕刻著香火拱托的道家神像,刀法細膩,恍如身臨其境,與島上別處樸素、簡約的建築風格卻是大相逕庭,可謂是極盡奢華,四周無人,也無燈火,就這般孤零零的坐落在那空曠之處。
可在這黑暗籠罩之中,卻一點不覺得陰森恐怖,反而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定。
「這棟閣樓倒是有些古怪,怎麼像是廟裡泥塑的菩薩一樣,像是有靈性似的。」楊玄心中暗自納悶。
柳如是從那侍女手中接過宮燈,卻是將兩人留在了花圃之外,領著楊玄沿著其間的青石小路往閣樓的正門前走去。走近之後,楊玄才發現這閣樓的石階前竟然沒有一點浮土,青嫩的草尖從石縫中擠出來,這三層的閣樓也好像是個整體,被人用巨力攝起而後安放在花圃之中的,並不是打好地基修建而成。
走上那彷彿白玉雕琢的台階,楊玄抬起頭朝著簷下那一塊豎掛的匾額望去,藉著燈籠裡散發出來的濛濛幽光,可以看見「迎仙樓」三個飄逸出塵的字體,不帶一絲人間煙火味。使他恍然失神,一直以為迎仙樓之所以取這名字是為了討喜,把客人比作天上神仙,原來是這裡真有個「迎仙樓」。
柳如是一手提著宮燈,一手伸出,指尖之上先天精氣吞吐,在那厚重的朱門上輕點幾下。
如若毫芒的先天精氣此時卻沒有一絲鋒銳氣息,落在那門板之上,如泥牛入海一般,而後一圈圈漣漪狀的清光他指尖所點之處盪開,最後消失無形。楊玄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聯繫陣法總綱暗自揣摩,卻是有些見解,「這門上所佈之陣應該是五大基礎陣法中的『封』字陣,有阻礙隔斷之能。」
「這『封』字陣雖說只是基礎陣形之一,但想將佈置出『活陣』也不是尋常人所能辦到的,柳如是應該只掌握了破陣之法,佈陣之人應該還是蕭月。」楊玄心中暗自想到,這柳如是毫不遮掩的在他面前施展破陣之法,並不怕他偷看去,因為這陣法屬於『活陣』,一直在生生不息的變化,雖然格局未變,可對應之點卻是時刻變幻著,這一次他點的門上這幾處,下一次恐怕就得點另外幾處才有效果了。
活陣相較於死陣,不僅效果更強,而且破解起來也更為困難。
所以也只有掌握了陣術的活用之法,才算是真正吃透了一套陣圖,這也是判定佈陣者陣法水平高低的標準,能照葫蘆畫瓢按照陣圖能布出『死陣』算是入門,這種層次對付不懂陣法之人勉強有用,碰到懂陣之人基本就無用武之地了。第二種就是活陣,陣法運轉不息,破陣難度陡增數倍,就算一時被破,也能立馬變換對應之點,讓破陣之人又得從頭再來,能將一套陣法運用到這種地步,基本算是大師水準。
另外二者之上還有一種層次,叫做易陣,能夠隨意改變陣法格局,比如先前明明『封』字陣,彈指之間改成『殺』字陣,前後效用完全不同,破解之法也南轅北轍,讓破陣者前一刻還在沾沾自喜,下一刻可能就身首異處,到了這一步,則可稱作陣法宗師,已經掌握到了陣法的本質規則,說玄乎一點就是道。
那一扇厚重的朱門被推開之後,屋內空無一人,卻是亮堂堂的。
這閣樓正中有一尊五尺的高鏤花銅爐,裡面燃著明黃色的火焰,似被陣法從中阻隔,感覺不到一點炙人的溫度,只是散發著柔和的光暈,柳如是輕輕掩上打門,轉身與有些失神的楊玄輕聲說道。
「公子請隨我來。」
楊玄抬眼環顧四周,只見其中陳設雖不算富麗堂皇,卻是有種玄妙的感覺。正堂有一香案,上面供奉著一個身穿麻衣,手捧羅盤的道人,面容清瘦有神,雙目雖是木刻,卻給人一種深不見底的感覺。
「這不是普通的閣樓吧。」楊玄隱隱已經察覺出異常了。
「這是小姐的一件法器。」柳如是並未隱瞞。
楊玄搖頭笑了笑頭,自然知道柳如是說話謙虛謹慎的很,這世間哪有般模樣的法器,估計和蕭月之前所說的那套**太陰太常旗屬於同一檔次,卻沒去多想什麼,隨著她進了後堂,只見臨牆四周擺放著幾個多寶格,其間全是琳琅滿目的各色奇珍,多到讓人眼花撩亂的地步,以礦石、玄兵居多。
「公子請隨意挑選,我們只從中收取一部分底價,並不取利。」柳如是在一旁說道。
楊玄點了點頭,也並不矯情,邁開步子在屋裡尋一圈,挑選出十枚玄丹,兩枚中品,八枚下品,基本可以肯定,迎仙樓下一次拍賣會上已經沒有拿得出手的丹藥了,方才停下腳來。有一塊白璃玉精拔除藥毒,這些東西對他來說自然是多多益善。
可如此也還不滿足,手上沉銀太多,如今不趁機花掉,那到陽關也就沒多大用處了,就是一堆帶著墜腰包,藏著怕人偷的廢鐵,於是又向柳如是問道:「你們下次拍賣會壓軸的是什麼東西?」看對方臉色似乎有些僵硬,他擠出了一個尷尬的笑臉,說道:「放心,錢是夠的。」
柳如是被人說破心思,頓時覺得有些難堪,點頭賠罪之後走到東邊的百寶格前,將那個金絲楠木打製的匣子抱了下來,放在桌上打開,一股醇和的松木味道散發出來,好像是防蟲蛀的香料。
匣子中是一本古舊的書冊,用明黃色的絲綢襯著,好像一件稀世古董般金貴,封面上《玄陰刀訣》四個字已經模糊不清,應該有些年歲了,不過給人的衝擊力並不強,因為那四個字寫的很一般。
也就比他那蹩腳的字跡好上一些,算得上規整,但並無神采。
一本書封面就是相當於人的臉面,有些才子出版詩集,還專門找書法大家題字,就算內容再噁心,封面總不能太差,這是一個比較講究的事情。
不過能被迎仙樓當作壓軸之物,想來也有不凡之處,楊玄也沒有妄下定論,等待著柳如是講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