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早餐時間已經過了,卻還沒有到放風的時候,希馬爾面前的牢房大門突然被打開,獄警把一條牛仔褲和一件乾淨的襯衣還給了希馬爾,甚至還主動為他端來了一盆清水,面對這一幕,希馬爾笑了。
這當然是一個好召頭,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只要運氣不太差,他大概就要和身邊這座人滿為患得要命,到處都是蚊子和老鼠,有時候一天只能吃到一頓飯的監獄說再見了。[]
換上乾淨的牛仔褲和襯衣,用清水洗過臉,就連腮部的鬍子都經心梳洗了一遍,當希馬爾走出監獄房門,迎著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陽挺起直自己的腰,所有的頹廢已經在這個男人的身上一掃而空。
在獄警的帶領下,希馬爾就像是一個凱旋歸來的將軍,昂首挺胸的穿過監獄正中央那片小小的操場,他對著兩側監牢頻頻揮手,而牢房裡那些站在大門前的囚犯,也對希馬爾含笑致意。
當希馬爾走過一間單人囚室時,他突然停下腳步,在兩名守衛警惕的注視下,他向牢門前走了幾步,對著牢門方向吐了一口濃痰,很快,在牢房裡的人不甘示弱,也回敬出一口口水。
兩個從一開始因為一個女人而彼此敵視,最終卻因為性格裡有著太多相同特質,而彼此吸引,無可避免成為朋友的男人,就這樣隔著一個鐵柵門彼此對視。根本不需要語言的交流,只是一個眼神,他們就彼此聽到了對方的聲音:「再見了,朋友!」
再次深深看了師少鷹一眼,希馬爾霍然轉頭,大踏步走向監獄大門方向。
目送著希馬爾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後方,直到藍色的鐵皮大門重新閉緊,師少鷹才重新坐回到床上,看著身邊這個小小的牢房,他不由在心裡發出了一聲輕歎。
師少鷹不是戰地記者,沒有「無冕之王」這個身份的保護,中國在索馬裡沒有大使館,他當然也無法通過大使館向中國政府求救,就算是有司空伯文和希馬爾聯手在外面為他四處奔波,以索馬裡的局勢來看,他也要在這種鬼地方呆上一段相當漫長的時間。
一個人躺在床上靜靜想著心事,直到牢房的鐵門被打開,師少鷹才猛然驚醒,他抬頭看了一眼自己頭頂的天窗,現在已經是正午時分,獄警給他送飯來了。
看清楚獄警手中托盤裡盛放的食物,師少鷹的臉上不由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連一隻貓都吃不飽的米飯,一點點鹹菜,外加半罐清水,這就是全部的伙食。至於那位已經和師少鷹熟捻起來,建立起初步友誼的獄警,他現在的臉色,更幽怨得像是一條剛剛被主人拋棄了的貓!
迎著師少鷹驚詫的目光,獄警略略一猶豫,最後還是從口袋裡取出一隻並不算大的香蕉,把它放到了師少鷹的餐盤上,看他的樣子,那只香蕉似乎是他私人送給師少鷹的禮物。
待遇大幅度縮水,不用問肯定是司空伯文在外面的「援助」活動中止了。
有外快拿,就對師少鷹熱情如火,讓師少鷹享受到賓至如歸般的溫暖;沒有外快拿,也絕不會打擊報復,只是將待遇恢復原狀,甚至還能再免費贈送一隻香蕉,這位獄警的舉止行為,真是坦率純真得可愛。
希馬爾剛出去,司空伯文就對他的「熱情」銳減,這種喜新厭舊,這種「自古只聞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的現狀,讓師少鷹都忍不住嘟起嘴,小聲抱怨了幾句。
司徒伯文可是一個標準的工作狂人,像她這種哪兒槍聲響起就會拿著話筒向哪裡沖的「死士營」先鋒官,一旦捕捉到什麼有價值的新聞線索,百分之百會立刻一頭扎進去,將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特性發揮到極限,直到把問題徹底挖透挖明才會罷休。指望這樣的人像個賢妻良母似的一日三餐照頓周到,把他在監獄裡養得白白胖胖,純屬是癡心枉想!
「也許,就是因為希馬爾這個搭檔獲釋,有了安全保障,她終於可以向海盜駐地發起深入式的探索了吧?」
想到這裡,師少鷹終於釋然起來。他抓起盤子上那把小木勺,只用了三勺就將盤子裡的米飯和鹹菜吃得乾乾淨淨,三下五除二,又將那只香蕉送進了胃裡。
到了晚上,師少鷹的伙食依然沒有任何起色,仍然是少得可憐的米飯外加一點鹹菜,吃完這些貓食後,在獄警的注視下,師少鷹面不改色的抓起獄警送給他的第二隻香蕉,連皮都沒有剝,就像是啃一根黃瓜般,把它送進自己的嘴裡,轉眼間就吃得乾乾淨淨。
伙食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都大大減少,為了減少身體熱量損耗,也為了讓自己晚上不至於一次次被餓醒,師少鷹絕大多數時間,就像是一條處於冬眠期的蛇,靜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就算是放風的時候,有人走到他的牢房前做出各種挑釁動作,他也不為所動,只是仰臉望著鐵柵欄窗戶外面的天空。
沒有人知道,窗戶外面的天空中究竟有什麼,能讓師少鷹看得這麼出神。
日出,日落,月起,月降,時間就在平靜而緊張的等待中,悄無聲息的一點點滑過。只有獄警走進牢房送飯的時候,師少鷹才會支撐起身體,看一眼獄警手中的托盤,他並不關心今天的伙食有多糟,他只是想通過食物,知道司空伯文已經回來了。
一天,兩天,三天……
整整七天過去了,伙食依然爛得一塌糊塗,司空伯文當然沒有回來。
就是在第七天的中午,一輛皮卡汽車停到了監獄的大門前,很快,師少鷹住的單人牢房大門被人打開了。師少鷹抬起頭,他首先看到的就是獄警那張充滿善意的笑臉,他沒有等來司空伯文,可是卻意外的等到了出獄的鍥機。
在四名全幅武裝的士兵圍護下,師少鷹慢慢走著,一路上經過的牢房裡,到處都有人向他吐出口水,這一幅和希馬爾走出監獄時的情景,形成了最鮮明的反差,師少鷹絕對不會懷疑,如果有一天他和這些向自己吐口水的人在外面狹路相逢,對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舉槍把他打成一隻馬蜂窩。
師少鷹又被帶到了索馬裡國家安全局總部大樓,穿過長長的走廊,最終站到了一位上校軍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