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張鵬飛也要離開軍營了。雖然他很樂意在這白茫茫的野外和小雅多生活些日子，但是這次雪災讓沙園轄區內的一些小縣損失不小，他需要趕過去賑災，更何況早就說好要去沙園調研工作的。
小雅最近正好在附近活動，聽到張鵬飛要離開，主動提出同他一起去沙園呆幾日。聽到小雅的話，張鵬飛到是很高興。不過，連接軍營的公路還沒有通，張鵬飛又急著趕去沙園，無奈之下只好選擇乘坐直升機。聽說要坐直升機，有幾位隨從官員就有些害怕，不過看到張鵬飛那平靜的表情，終於沒有說話，懷著一顆忐忑的心登上了直升飛機。
直升飛機在雪地上盤旋而起，營房的官兵站在一側仰頭齊刷刷地敬禮，看似是對張書記的尊重，其實在他們的心裡是敬給那位女神的。小雅在所有官兵的心中就是戰鬥女皇，以她的年紀和成就無疑是軍人當中的偶像！
螺旋槳滑破空氣的刺耳聲音振得大家很難受，一個個蒼白地扶著抓手，生怕被甩下去。不過當他們看到振定自若如同仙子般安靜高雅的小雅時，只好訕訕地讓自己安靜下來，心中有些自慚形穢。小雅從一百多公里外頂著暴風雪徒步走來的光輝事跡已經在整個軍營傳開了，那些幹部和軍官聽到後滿臉的震驚，隨後看向張鵬飛不由得暗暗羨慕，或許這樣的天之嬌子和天之嬌女走到一起才會擁有真正的幸福吧。
很快直升飛機就到了正常飛行高度，伴隨著轟鳴的噪音緩緩前行。張鵬飛掃了一眼大家，微微笑道：「不用擔心，駕駛飛機的是特戰鬥員，再說這樣的天氣不會出問題的！」
大家都不好意思地笑，相比於這兩口子的振定，他們自歎不如。直升機的速度不快，高度也不算太高，張鵬飛能夠看到地面上的情形。通過這兩天的停留他已經知道營房所在地雖然是荒郊野外，但也是隸屬於沙園市盤門縣的地區，只不過西北地廣人稀，營房周邊一百公里以內荒無人煙。
直升機飛出營房，很快就能看到了地面上的村落。盤門縣以農牧業為主，所以地面上的村莊看上去有些貧窮，大地也被積雪覆蓋，在這種情況下更顯得孤零零的可憐。張鵬飛早接到消息，盤門縣的整體雪災雖然不算太嚴重，但一些偏遠鄉鎮的交通、通信、供電受到了影響，有些地區已經失去了聯繫，這兩天全靠官兵徒步進入才能瞭解災情的大概。雖然省委、省政府已經布屬了救災計劃，但開展得不是很順利。為此，張鵬飛和吾艾肖貝已經通過了多次電話，吾艾肖貝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必竟這種天災不是人為可以辦到的。
想到這一層，張鵬飛忽然靈機一動，看向身邊的小雅說：「有沒有望遠鏡？」
「哦……」陳雅像是明白了什麼，很快就從一邊的戰士手裡要來望遠鏡，隨後又起身和前面的駕駛員說了句什麼。
當張鵬飛拿起望遠鏡透過小窗看向地面村莊的時候，忽然感覺到直升機緩緩下降，距離地面更近了。張鵬飛一陣愕然，隨後微笑著看向小雅。小雅微微點頭，什麼也沒說。其它人似乎也明白了什麼，暗暗佩服這兩口子的默契程度。有些女幹部想和小雅攀談兩句，可是看到那抹雲淡風情的高雅氣質，實在不知道和人家說些什麼。
隨著直升機的高度降低，張鵬飛通過望遠鏡清晰地看到了地面上的情形，隨後不由得有些皺眉，有些電線塔已經倒了，還有些住房已經被壓垮，周圍的居民在再次住進了簡易的氈房，看起來損失不小。公路已經看不見了，只看到一些在雪地上挖出來的羊腸小道，地面上有些人正在清理積雪。
「老白！」張鵬飛對著身邊喊道。
「張書記，您叫我？」白世傑靠了過來，他已經看到了張鵬飛皺眉。
「這裡是不是盤門縣？」
「是的，這裡是受災的幾個縣之一。」白世傑點頭答應。
張鵬飛指著那些被積雪壓垮的屋頂，淡淡地問道：「這些房子應該是省裡援助資金為牧民修建的吧？」
白世傑不暇思索地說：「是的，這是省政府實施的『定居興牧』工程，一些落後以放牧為主的縣市牧民都得到了好處，只要自己掏出三分之一的經費，就會得到這樣的新居。」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去年開始實施的計劃，省裡投入了十個億，是不是？」
「沒錯，省裡和地方政府配合，總共計劃投入十個億，現在西北大部分牧民都住進了新居。」白世傑驚訝地點點頭，沒想到張書記剛到沒幾個月，就瞭解了之前西北政府的發展計劃。
張鵬飛冷笑道：「這些房子據說是抗……八級地震吧？」
「是的，呵呵……因為建築要求很高，所以……」白世傑還想介紹下去，可是突然感覺到張書記的目光不對，在往下一看，滿臉慘白，他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果然，聽了他的確定之後，張鵬飛指著下面說：「抗八級地震的新房，就被一場大雪壓垮了？八級地震有這種強度沒？」
「呃……」
雖然伴隨著直升機的噪音，張鵬飛的聲音顯得很小，可是白世傑卻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憾，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張書記的用意。周圍靠近的人也聽到了張書記的問話，不由得有些臉寒，看來盤門縣要遭殃啊……
張鵬飛看向陳雅，說：「能不能說一聲，我們就在下面的那個小鎮停下？」
「這個……」陳雅彎腰向下看了看，似乎在尋找是否有降落的安全地點，琢磨了一會兒，才走向前面的駕駛艙。
過了一會兒，小雅和戰士溝通了好半天，才走回來說道：「可以，不過他需要向軍區匯報一聲，必竟到達時間在他們的計劃裡。軍區領導表示一切按你的意見辦，這駕直升機的指揮權屬於你，不過一定要在軍區雷達檢測範圍之內。」
張鵬飛點點頭，掏出電話準備打給軍區的領導。他也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如果他在預計時間沒有到達，那麼當地和軍區肯定就要炸開鍋了。雖然張鵬飛對這些技術上的東西不懂，但是也能猜到現在的這架飛機是軍區的重點監測對象，或許駕駛室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向上級匯報。現在軍區領導已經同意了，但為給人家一個面子，張鵬飛還要親自說一聲。
張鵬飛很快就打完了電話，這時候直升飛機已經在降落了。
「張書記……」在一旁安靜了半天的白世傑突然開口了，面露難色。
「怎麼了？」張鵬飛扭頭問道。
「那個……沙園方面已經準備好接待了，您看改天再過來行不行？」
「老白，我們此行的目的是什麼？」張鵬飛的表情嚴峻。
白世傑猶豫了一下，回答道：「原定計劃是到沙園調研工作，同時在元旦期間去向貧困家庭和孤寡老人表示慰問。您的本意是展現省委對沙園百姓的重視，過節期間……與民同樂吧。」
張鵬飛點點頭，說：「那你說……我下去視察災情就不是對沙園百姓的重視了？我們現在去沙園市重要，還是到下面看受災的群眾重要？」
「呃……」白世傑老臉一紅，他有些難以開口，吱唔著說：「我是覺得行程已經安排好了，這裡可以之後再……」
「老白！」張鵬飛無奈地叫道，心想他可真是迂腐，應便能力實在是太差了。有這麼一個和自己搭配不上的秘書長，工作實在是感覺彆扭。
「張書記，我……」
「就這麼定了！」張鵬飛沒好氣地說道。
白世傑臉色一白，不敢再說話。周圍的人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裡也覺得他有些傻。張書記已經發話了，你還在旁邊饒什麼舌頭？
張鵬飛不再理白世傑，隨著直升機的緩緩下降，目不轉睛地盯著地面上的情況。這是一處小鎮子，看起來比之前看到過的破村落要好一點，似乎應該是鎮中心。直升機選擇的降落地點是個小學的操場，這裡稍微平坦一些。
白世傑見攔不住張鵬飛，便問道：「張書記，要不要和沙園方面打聲招呼，讓盤門縣的幹部……」
「幹嘛……接我？」
「要不然……」
「我就是下去看看情況，如果問題不嚴重，我們還要趕往沙園，先不用和打地打招呼了。」
白世傑聞言，便放棄了向沙園通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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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聲轟鳴，機身輕微地振動了一下，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上，機艙裡的人懸著的心也放下了。經歷了軍營中迫降的那一刻，或許這次回去之後，他們要好久也不敢坐飛機了。
兩位戰士先跳下去拉開艙門，隨後彭翔和林輝也跳了下去，四人以警戒隊型站好。彭翔四處掃了一眼，這才對張鵬飛說道：「張書記，您下來吧。」
張鵬飛早就習慣了彭翔和林輝的敏感，必竟西北不像其它地區，這裡危險係數很高，更何況張鵬飛沒有按原計劃去沙園，所以他們的心都提到了最緊張的狀態。張鵬飛剛站起來，不料陳雅先跳了下去，同樣警戒地看向周圍，這才對張鵬飛招招手。看著陳雅那如臨大敵的模樣，大家才想到這位身穿軍裝的女少將可是軍內有名的特種戰士！
張鵬飛偷偷地看了一眼周圍人的目光，心裡有種飄飄然的感覺，一般沉穩的他總會因身邊的女人而有一些驕傲的感覺。張鵬飛走下飛機，看了眼安靜的周圍，盡然一個人也沒有。他這才想到現在是假期，所以學校裡沒有人。
所有人都走下了飛機，有一種暈眩的感覺，直升飛機讓他們的身體很不舒服。等所有人全下來，駕駛室裡的兩位戰士也跳了下來，隨後四位軍區的戰士站在一起，面向張鵬飛敬禮道：
「報告首長，我們接到軍區命令，這段時間由我們保護您的安全。請指示！」
張鵬飛點點頭，到也沒多說什麼，微笑道：「不用這樣，我就是想隨便看看。」說完就向學校大門口走去，想到居民區瞭解一下災區的生活情況。
白世傑跟在張鵬飛的身後，心有些涼，還真怕出些什麼問題。
直升機的降落還是吸引了周圍的一些群眾，但是當他們看到走在前面的四位戰士時，也就不感到意外了。西北之地不像別處，演習是經常的事情，大家已經見怪不怪了。
眾人走出校園，也沒有人過來。張鵬飛不禁搖頭，雖然是放假期間，可是校園連個安保措施也沒有，看起來實在是管理不當。回頭再看一下簡單的教學樓，也是破敗不勘。
似乎明白張鵬飛的意思，白世傑跟上來說道：「盤門縣比較落後，牧民入城的工作正在進行當中，現在還是發展的初期階段。」
「再窮也不能窮孩子啊！」張鵬飛搖頭歎息道。
白世傑沒再說什麼，拿出小本本把學校的名子記錄下來，等回去後要和相關部門打聲招呼，看來盤門的教育工作要抓一抓啊。別看張鵬飛沒有說其它的話，但這些都是秘書長的工作了。雖然在思想上跟不上張鵬飛的腳步，但是在份內工作經驗上還是有的。張鵬飛回頭看了眼白世傑，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張鵬飛停下腳步四處望了望，看起來這是一座小鎮，可是連大城市的鄉村都不如。不用說大城市，就是同雙林省的新農村相比，都要差上一大截。張鵬飛看向倒塌房屋的方向走了過去，想和居民談一談。西北不比內地，建築物都很分散，每家的院落都很大，所以他走了好半天才來到那處破損的院落前。
屋頂雖然已經倒塌了，但是外表來看房子蓋得還算氣派，牆壁的色彩都很鮮艷，應該是新房。張鵬飛抬頭看了看被壓垮的屋頂，斷落處露出了細小的鋼筋，水泥柱子從中整齊地斷開，看樣子是被積雪硬生生壓垮的。院落裡臨時搭起了一棟簡單的氈房，似乎正在生火。一位安族男人正拿著木柴，看到張鵬飛一大幫人走過來，滿臉的驚愕。
「大哥，我是省裡的幹部，過來看看雪災情況，不要害怕。」張鵬飛馬上用安語打著招呼。
「呃呃……」男子含糊的點點頭，放鬆了警惕，但還是有些緊張。
「大哥，能聽懂普通話嗎？」張鵬飛繼續用安語問道。這些經常用到的安族語，張鵬飛還是很熟練的。
聽到張鵬飛用安語說話，身後的幹部都很驚訝，聽說過張書記在學習安語，但是沒想到他能說得如此流利。而這一切，早被跟在後面的省台記者拍射下來。
「嗯嗯……我會說的，會說……」男子這才恢復了正常，用普通話回答道，但是安族語音很明顯。
聽他會說普通話，張鵬飛鬆了一口氣，如果再用安族語說下去，他可就要丟人了。
「大哥，房子倒塌的嚴重嗎？」
「差不多都倒了，哎，住了還不到一年呢，房子裡還有不少東西！」安族男子歎息道。
張鵬飛回頭看向其它人說：「不用都跟過來，你們去看看其它地方的情況，一會兒向我匯報。」
張鵬飛安排好之後，這才走到男子身邊，問道：「大哥，房子塌了，人沒受傷吧？」
「差一點！」安族男子指了指自己的右腳：「腳被砸了一下。」
張鵬飛看向其它院落的房屋，問道：「其它人家有沒有傷者？」
「有，怎麼沒有！我們這裡死了好幾個老人，哎，這雪下得也不算太大，可是這房子太不結實了！這破房子還不如我們的氈房牢固呢！」
一聽這話，白世傑的臉就沉重起來。「定居興牧」工程可是省政府的重點項目，這要是出點什麼問題，省長的面子往哪兒擺？
張鵬飛皺了下眉頭，說：「縣裡領導來看過沒有？」
「這種事都是常事，縣領導不會來的。」
「那傷者呢？沒有人管嗎？」張鵬飛的聲音透露出憤怒。
「哦，我們送診所了，還好我們這裡有村醫。」
張鵬飛看向白世傑，陰沉著臉說：「災情發生了兩天，省裡的統一部署早就下達了，可是盤門縣一點動靜也沒有！你說……這是省裡沒安排好還是什麼原因？」
「這……這……」白世傑滿臉尷尬，情況比他想像中還要嚴重。這裡的情況雖然房屋倒塌，但是看起來還不算太嚴重。估計是縣裡的幹部感覺災情不算太重，也就沒太放在心上。
白世傑想了一會兒，便解釋道：「張書記，盤門縣地域很廣，也許縣裡的領導去……去其它災情嚴重的地方調研了。」
「假如你的說法是對的，」張鵬飛歎息一聲，「那麼我們這一路走來，有不少房屋都倒塌了，救援隊總有吧？按照省裡的統一指揮，各地現在應該都在搶救當中，可是這裡……你可看到官方組織的救援隊？」
「這……」白世傑無話可說。
張鵬飛接著逼問道：「省長已經告訴過我，按照各地災區上報的情況，受災的老百姓急需生活物品，現在省裡的救災物資已經發往各地，可是你看這裡……能看到官方在發放生活物品嗎？」
白世傑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鵬飛不再理他，看向面前的安族男子，問道：「大哥，家裡吃的夠嗎？」
「能吃兩天。」
「不夠了怎麼辦，政府就沒給發東西嗎？」
「發了，發了……發了一袋面……」
白世傑聽到他這麼回答，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張鵬飛的臉色也有所緩和，自言自語地說：「看來是我誤會了，雖說救援態度不好，但工作還是做到位了。」說完，他又看向男子問道：「每家都是這樣嗎？」
「嗯，每家一袋面，不過村幹部家裡的多，上面發下來的東西都在村幹部家呢，我們這些老百姓拿到這點就不錯了！」安族男子嘿嘿笑道。
「那剩下的怎麼辦？」
「能怎麼辦啊，還不是那幾個村幹部分了，這也是常事！別說村裡，就是縣裡每年碰到災情都能撈到不少錢啊！」
安族男子的話讓白世傑的臉更加慘白了，也許這個人所共知的秘密就要被張鵬飛公開了！
「你說什麼？」張鵬飛皺起了眉頭。
「哎，這個大家都知道，上面發那麼多好東西，我們能撈到沒多少！」
張鵬飛點點頭，扭頭就走。白世傑跟在後面大氣都不敢喘，暗暗地替盤門縣的幹部捏了一把汗。
張鵬飛接下來又走了幾家，問的問題都差不多，得到的答案也相差無己。張鵬飛的臉色越來越沉重，原本和陳雅在一起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張鵬飛已經沒心情再問下去了，離開最後一個院落，他停下腳步看向白世傑問道：「老白，你說縣裡的幹部現在會在哪裡調研工作？」
「這……這個不好說……」
「好吧，我們就去找找，看我不能能找到！」
張鵬飛轉身就走，對身後的人說：「回直升機上，我們去縣城看看！」
大家都默然地點頭，白世傑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深了。
二十分鐘之後，直升飛機在盤門縣城緩緩降落，張鵬飛帶領大家走進了縣委縣政府辦公大樓。大院保安看著前面的四位戰士，本想出去攔一下的，可戰士後面那一男一女的氣勢，愣是嚇得他們沒敢動地方。
就這樣，張鵬飛暢通無阻地走進了辦公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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