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園市金格迎賓館大堂,市委常委們焦急地等待著張書記一行人的到來。已經超過了預計時間,可直升機的影子也沒有。大家站在門邊,抬頭望向遠方的天際,長時間的等待讓他們心頭有些焦慮。
「怎麼回事?」市委書記巴干多吉皺緊眉頭看向身邊的市委秘書長。
市委秘書長搖搖頭,遲疑道:「不會又出事了……」
「閉嘴!」巴干多吉凶悍地打斷他的話,霸氣十足的表情:「這個時候……別**的亂說!」
秘書長尷尬地笑笑,掏出手機說:「我打個電話問問軍區,那邊應該能瞭解情況。」
巴干多吉點點頭,一臉凶相地又扭頭問市長:「奇怪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市長拜黑拉是一位成熟的女人,很有些嫵媚,她搖頭道:「該不會是張書記改變主意了吧?」
「這……」巴干多吉若有所思地盯著拜黑拉,心頭猛地一沉,說:「那……能去哪兒呢?」
拜黑拉剛要說話,秘書長手握電話走了回來,臉色有些白。
「怎麼回事,說話啊?」巴干多吉的聲音永遠都是那麼洪亮,性格有點像阿布愛德江,看樣子比阿布愛德江還要凶悍。也許和沙園的地理位置有關係,這裡天高皇地遠,巴干多吉又是實權一把手,單以沙園的地理面積來說,差不多能趕上一些小省的面積了!掌權久了,脾氣也跟著漲了。
秘書長匯報道:「軍區方面說張書記臨時要去看看災情,可能晚到一會兒。」
「去哪兒了知道嗎?」
「可能是在盤門縣附近,具體是哪兒,軍區就不太清楚了。」
「巴干書記,事情不太妙啊!要不要和盤門打聲招呼?」拜黑拉神色緊張起來。
「盤門……」巴干多吉自言自語地說:「現在不知道張書記在哪裡兒,怎麼找?」
拜黑拉說:「也許張書記是不想驚動當地,只是想隨便的看看,軍區方面不是說要晚到一會兒嗎?這應該說明他的計劃沒有改變。」
「嗯,市長分析得有道理,可能是我們太緊張了。」巴干多吉鬆了一口氣。
市委秘書長也附和道:「也許是張書記在飛機上路過了災區,不看又說不過去,所以就……」
聽了他的進一步分析,巴干多吉臉上有了笑容,輕鬆地說:「不管怎麼說,還是要提醒一下盤門方面,你問問他們的賑災情況吧。」
「好的,我馬上給隆多山書記打電話。」市委秘書長說完就開始撥號。
巴干多吉向後招手,說:「我們也去歇歇吧,這都快中午了,看來領導要下午才能到了。」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苦苦等了一上午,身體都有些僵硬了。巴干多吉扭頭看到秘書長正在打電話,伸手道:「給我吧,我來說。」
「隆多山,你等著,老大要和你通話。」秘書長說完,恭敬地把手機交給了巴干多吉。
「喂!」巴干多吉對著電話吼了一聲。
「老大,您有何吩咐?」手機裡傳出的聲音十分謙卑。
「嗯,隆多山啊,我剛接到消息,省委張書記可能就在盤門縣附近,具體方位不太清楚。你注意一下。」
「啊……什麼?」隆多山握著電話站了起來,「老大,張書記不是直接去沙園嗎?怎麼到我這邊了?他這是要幹什麼?」
「呵呵,你小子別緊張,」巴干多吉微微一笑,坐到沙發上說:「可能他的直升機路過災區,就留下看了看,你那邊情況不嚴重吧?」
「哦……」隆多山稍微鬆了一口氣:「這個您放心,糧食什麼的都已經發下去了,該做的統計都做了,問題都不大。」
「嗯,那就好,你小子別給我丟臉啊!」巴干多吉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我想張書記無非想看看你們的賑災舉動,知道吧?」
「我明白了,我們縣內的情況不算太嚴重。」
「好吧,你心裡有數就行了,就這樣。」
「老大,」隆多山叫住巴干多吉:「我要不要準備接待?」
「不用了,以張書記的性子,應該不會吃你的飯!」
「那……那好吧,我知道怎麼做了。」隆多山微微有些失望,如果他能夠直接在張書記面前表現一翻,那可是絕佳的機會啊!
「哼,老小子,鬼主意到是不少!」巴干多吉冷哼一聲,把手機交給了身邊的秘書長。
秘腰地陪著笑,也沒多嘴。
隆多山放下電話後琢磨了一會兒,他並沒有把這件事看得多麼嚴重,因此就沒放在心上。或許張書記在天上坐著飛機轉一圈就去沙園了,根本不會停下來。
市長拜黑拉坐在巴干多吉的身邊,問道:「書記,沒事了吧?」
「嗯,沒事了。」巴干多吉點點頭,扭頭看了一眼略有些嫵媚的拜黑拉,嘿嘿笑道:「市長今天可真是光彩照人啊,張書記到了也會被你迷到的!」
「呵呵,張書記什麼女人沒見過,還能被我迷倒?您可真能抬舉我啊!」拜黑拉無視巴干多吉盯在自己胸口的火辣目光,冷笑著說道。
巴干多吉的目光繼續往下,看著她兩條圓潤的大腿,笑道:「市長,等張書記到了,你可要發揮自身優勢啊,不說把張書記灌醉,也要讓他喝倒吧?」
「哈哈……」拜黑拉放聲大笑,說:「書記請放心吧,如果張書記對沙園的工作滿意,你我自然都有好處。」
巴干多吉見這個女人明白自己的意思,欣慰地點點頭。拜黑拉可是西北有名的交際花,在西北人脈關係很廣,曾經在招商系統憑舊著她的個人優勢,到是拉來了不少投資,不然也不會成為沙園的市長。這個女人不但能說會道,還有一系女幹部的必殺計,就是能喝。在西北很少有人能喝過這個女人,據說兩斤白酒不再話說。通常碰到難事,她這一頓酒喝下來就能解決了。
巴干多吉聽說張書記比較「花心」,覺得他對女幹部比較欣賞,就想讓拜黑拉發揮優點哄領導開心。這種類似的調研工作,只要讓領導高興就是最大的成功。
拜黑拉閉目養神,心裡暗暗盤算著如何讓張書記欣賞自己,在這方面女幹部有著天生的優點,她相信憑自己的手腕能令領導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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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鵬飛剛剛走進盤門縣辦公大院的時候,就被這氣派的辦公樓小小的振驚了一下。可當他走進辦公樓內部的時候,就不是振驚了,這富麗堂皇的世界讓他停止了腳步。同盤門縣的整體落後相比,這裡簡直就是天堂。腳下是昂貴明亮如鏡面一般的大理石磚,都能映出人身影。頭頂是漂亮的歐式掛燈,兩旁的牆壁用料也非一般塗料能相比的。
「好傢伙!」張鵬飛不由得讚歎了一聲。
白世傑的眼中蒙上一層陰影,他知道盤門縣的幹部算是倒霉了。
辦公大樓的面積很大,足夠一個市級當位使用了,可是走廊裡一個人影也沒有,有些辦公室甚至都是空著的,看起來那些空房間在大樓修好之後就沒有人用過。張鵬飛沒有乘電梯,而是順著樓梯向上爬,偶然碰到幾位辦公人員,也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
張鵬飛直接來到三樓,看了眼各個辦公室的門牌,這應該是核心工作區了。面前是一個會議室,張鵬飛趴在門邊掃了一眼,微笑著看向白世傑說:「咱們省委的會議室也不比這個大多少吧?」
白世傑沉重地點點頭,附和道:「真是太不像話了,一個只有二十萬人口的窮縣怎麼蓋了這麼大的辦公樓!」
張鵬飛冷笑道:「我不是說要帶你找縣委的領導嗎?我敢和你打堵,他們沒有去賑災,而是就坐在辦公室裡!」
白世傑的臉紅到了極點,再也不敢吭聲了。
「走吧,我們去拜見一下縣裡的領導。」張鵬飛朝前方走去。
後面的人聽到領導的話,趕緊都跟上去。張鵬飛回頭掃了一眼,擺手道:「你們在這等著,老白,你跟著我就行了。」
白世傑對後面的人擺擺手,緊緊跟在張鵬飛身後。陳雅站在一邊望著樓下的風景,一言不發,必竟這裡面的事和她沒有關係。
張鵬飛和白世傑向縣委書記的辦公室走去,彭翔和林輝卻沒有停下,一直跟著領導,他們的身份可是和那些工作人員不同。突然,前房門口閃出一條人影,看著張鵬飛幾人喊道:「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找縣委書記,問一問雪災的情況。」張鵬飛淡淡地說道。
「你們要見縣委書記?哪個地方的?」擋在張鵬飛面前的中年人冷笑著看向兩人。
「我們找縣委書記。」張鵬飛重複了一遍。
「就憑你?」面前的中年人戲謔地盯著張鵬飛,滿臉哭笑不得,似乎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蠢人。
白世傑的心一顫,同情地看著面前的中年人。到了這種地步,他也懶得說話了,任其發展下去吧。
「不行嗎?」張鵬飛淡淡地問道,他的表情看起來永遠都是有恃無恐。
「縣委書記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你以為你誰啊?」中年男子揮揮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幹什麼的!上訪是吧?怎麼混進來的?去吧……有事找信訪局,這裡沒空理你們!」
「你是什麼人?」
中年人終於被張鵬飛那淡淡的好像是天王老子一般的牛x表情激怒了,可憐張鵬飛那雲淡風情的樣子被他看成了裝x。中年人憤怒地罵道:「我說話沒聽到啊?哪來的回哪去,縣委書記沒時間見你!」
「你能代表縣委書記嗎?」張鵬飛冷聲道:「我要見縣委書記又不是見你,你為什麼要攔著?」
「你……」中年人被張鵬飛的「歪理」氣壞了,道:「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有沒有腦子?看你這樣……也是有身份的人吧?什麼事非要找縣委書記?」
「有點事……」張鵬飛想當然地點點頭。
「你有病吧?」中年男人見說不過張鵬飛,回頭衝著辦公室喊道:「過來人,把這幾個傢伙趕走!」然後又指向張鵬飛說:「我告訴你,你們再不走別說我讓公安局找你!」
張鵬飛看了眼辦公室門牌,笑道:「你是縣委辦主任?」
「喲?」中年人一愣,沒想到張鵬飛認出自己,苦笑道:「還挺有眼力啊,怎麼……我官太小管不到你?」
「嗯……」張鵬飛點點頭:「你是管不到我……」說完就向前走。
「你這人怎麼聽不懂話啊……」還不等中年人上前攔著,彭翔早就衝過去伸手隨意的一推,就把他推到了一邊,怒聲道:「老實點!」
「你們幹什麼!這裡是縣委,過來人……快點給公安局打電話!」他這輩子還沒受到過這種委屈,衝著後面的辦公人員大喊。
這些人有彭翔和林輝就能攔住,張鵬飛和白世傑繼續向前,直接站在縣委書記的辦公室門口,張鵬飛伸手敲門。
「老黃吧?進來……什麼人在再鬧?」辦公室內傳出一個男人的說話聲。
張鵬飛推門走進去,白世傑跟在身後。辦公室很大,同樣裝修得很豪華,單是屋內的那套紅木辦公用品就價格不菲,一位男子正對著電腦辦公,目不轉睛的樣子好像很忙,連頭都沒有轉過來。
「老黃,是誰在鬧?」男子一邊忙碌著一邊問道,正是盤門縣委書記隆多山。
「沒有人鬧,我想見縣委書記……」張鵬飛溫和地說道。
「哦……嗯?」隆多山下意識地答應一聲,隨後才感覺聲音不對,猛然轉頭看向張鵬飛,驚訝得站了起來:「你……你是誰?」
「你就是縣委書記?」張鵬飛望向面前的男子。
「是我。」隆多山不由得被張鵬飛的氣勢振住了,回答完之後感覺到彆扭,板起臉說:「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擅闖縣委辦公用地,你這是違法的!」
「我找縣委書記還違法?縣委書記難道不是為人民服務的?難道不是人民的公僕?你多大的官啊……連老百姓都不能見你?」
「你……你怎麼說話呢?」隆多山憤怒地拍了拍桌子:「老黃,你怎麼回事……什麼人都能放進來!」
「我沒別的事,就是想問問你盤門縣的雪災情況。」張鵬飛徑直向隆多山。
「你……」隆多山忽然想到不久前接到巴干多吉的電話,腦子一時間有些發暈,思維好像跟不上了。
「我是省裡的幹部,不知道有沒有資格見你?」張鵬飛自嘲地笑了。
「張……張書記?啊呀!」隆金山猛地一拍大腿,嚇得差點尿褲子坐在地上。他不是不認識張鵬飛,可實在想不到省委書記會直接來到縣委書記的辦公室,由於先入為主的觀念,剛才的一瞬間他根本就沒往這方面想。現在一想到沙園領導的電話,後悔得想撞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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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書記,我……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是您,我……」隆多山趕緊跑過來承認錯誤,嚇得渾身顫抖。
「回答我的問題,我有沒有資格見你?」
「張書記,我真的不知道是您,我……我剛才……」
「回答我的問題!」張鵬飛大喊一聲。
「有……您當然有資格見我,我……我是您的下屬,我……」
「我有資格見你,普通人就沒有資格見你了?」張鵬飛冷笑著走向他的辦公桌,一**坐在了他剛才的位置上。
「張書記,我錯了,以後一定改,剛才……剛才在忙著工作,所以就……」
「嗯,我也能理解你們。」張鵬飛的臉色稍微好看一點,「工作期間,普通老百姓自然不方便闖進來。當然,他們想闖也闖不進來,是吧?」
「我……」隆多山的大腦完全混亂了,不知道如何回答領導的問題。
「我現在很想問你,盤門縣發生這麼大的雪災,你坐在辦公室裡忙著什麼工作?賑災工作……都做好了?」
「這個……」隆多山努力讓自己振定下來,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吱唔著回答道:「差……差不多做好了。」
「那好,我聽聽你的匯報。」張鵬飛點點頭,目光隨意地掃了眼電腦屏幕,嘴角露出一抹不為人察覺的笑容。
「那個……在雪災發生後,在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的統一領導下,按照省委賑災會議的指示精神,在市委市政府的……」
「停停……」一聽他講起官話,張鵬飛趕緊打斷:「說重點,前面的去掉。」
「哦……」隆多山又抬手擦汗,不得不重新組織語言:「在雪災發生後,縣裡急時地做出了應對,在一些受災嚴重地區,為群眾送去了糧食和礦泉水,基本上穩固了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同時,工作組對各地傷亡情況做了統計,已經上報市委……」
「那倒塌的房子怎麼辦?」
「倒塌的房子也已經完成統計,全縣總共有……六萬戶房室受損嚴重。」
「然後呢?」張鵬飛繼續問道。
「什麼?」隆多山呆呆地盯著張鵬飛。
白世傑在一旁氣得夠嗆,解釋道:「統計完就得了?其它的工作不做了?」
「不是……」隆多山馬上回答:「按照我們以往的經驗,現在正是冰凍期,無法對房屋進行維修,所以只能等到開春之後,由縣裡補償一部分資金,援助災民重建。另外……」
「你等一下……」張鵬飛站起來打斷他的匯報,在兩人驚訝的目光中走出辦公室,對著外面喊道:「小錢,你過來!」
秘書錢承亮聽到領導叫自己,趕緊快步跑過來。
「有這麼件事……」張鵬飛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拍著他的肩膀說:「馬上核實向我報告。」
張鵬飛安排完之後又走回辦公室,重新坐下指著隆多山:「接著說。」
隆多山的背後已經濕透了,接著說道:「現階段災民只能住進氈房,幸好他們過去就以遊牧為主,所以各家都有準備。」
「這次損失多少?」
「全縣損失八千萬左右吧。」隆多山回答。
「災情發生後,對於那些傷員,縣裡救治的急時嗎?」
「非常急時,」隆多山信心滿滿地說:「災情發生後,縣委縣政府就佈置了相關工作,把傷員接到了縣醫院進行治療,索性重傷比較少。」
張鵬飛若有所思地問道:「倒坍的那些房屋是不是當年實施『定居興牧』工程時所建?」
「嗯,差不多吧,因為受災地嚴重的都是牧區,他們過去住的是氈房,後來縣裡在省裡的指示下,對他們的房屋進行了援建。」
「受損的全都是援建房屋?」張鵬飛又確定地問了一遍。
「沒錯,全都是!」隆多山肯定地回答。
張鵬飛不經意地看了白世傑一眼,白世傑一臉的無奈。張鵬飛不再說話,而是抬頭看向窗外,淡淡地說:「這次雪災很大啊!」
「是很大……」
「你剛才在忙什麼工作?」張鵬飛仍然看著窗外問道。
「我剛才在研究災後的重建工作,呵呵……」隆多山趕緊往自己臉上貼金。
「哦……」張鵬飛回轉過身體,然後把電腦顯示屏扳轉面向他和白世傑,微笑道:「這個就是災後的重建工作?」
白世傑和隆多山看向電腦屏,隆多山一張臉變得慘白。
白世傑氣得大罵:「斗地主?災民還在受苦,你還有心思斗地主?」
「我……」
錢承亮進來打斷隆多山,他看向張鵬飛匯報道:「領導,我確認了,是四萬五千戶。」
「能確定?」
「省裡有檔案。」
張鵬飛點點頭,看向隆多山問道:「你剛才說受損房屋是當年新建的,可是據我瞭解當年新建的房屋總共不到五萬戶,你確說受傷房屋有六萬戶?那我問你,即使新建房屋全部受損,多出來的那一萬多戶是誰的?」
「這……」隆多山振驚地看著張鵬飛,百口難辯。
「哎……」白世傑搖頭歎息,這個蓋子還是被揭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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