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出美女,數不盡天香之姿,道不完傾城之貌——《近古記雜覽》。
那台上的眾女一字排開,台下眾人盡皆住了聲,主持的大漢輕輕嗓子喊聲:「來啊,摘掉蓋頭。」十多個壯漢揀定位置,齊手掀了蓋頭後閃在一旁。[]
台下眾人在短暫的噤聲之後,齊齊喝了聲彩,一時之間各種喧雜沸騰起來。郎飛也將台上眾女看個仔細,果是,桃李杏梅貌各不相同,清新婉約妝俱是佳麗。
那主持待台下議論之聲漸歇,高聲喊道:「列位,咱還是按老規矩辦事,我介紹完一位姑娘,你們就可報價,不管你是那遠來的客商,還是近住的鄉紳,咱們童叟無欺全憑價高者得。」那大漢頓了一頓又道:「還有番醜話咱提早說將出來,若有那不開眼的搗亂之人,咱這易香閣也有相應的手段料理。」
見他講完,台下有那相熟之人高叫道:「賀三牛你這話大家聽得都快背過了,還是盡快進了主題吧。」那大漢聽後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大家可看仔細咯。」
說完那賀三牛向著身後左方大漢使個眼色,那大漢帶著他身旁眉角有幾分憂鬱的女子步到台前,賀三牛轉身指著那女子道:「此女身段樣貌無不出眾,二八年歲,可吹,可彈,可唱,您若買了不做添房之用,也可將她做個清倌人的身份賺取幾分財帛。」
待賀三牛說完台下又起了議論之聲,有那做趣之人取笑道:「四狗子,你這都打了三十年的光棍了,怎麼地今天不要開開葷?」那四狗子倒也上道,跳著腳揮手向台上喊道:「俺只有三十個大子,賀三哥能不能將她許了俺。」
賀三牛哈哈一笑也不著惱,道:「四狗子兄弟,你那三十個大子還不夠這小娘子褻衣的錢哩,你還是去花在那百花樓相好的鳳姐兒身上吧。」
四狗子聽後糙臉一紅,嘴裡嘟囔著:「這你也知道,好鳳姐兒還去大周國獻過舞哩。」旁邊有那聽見的譏笑道:「那被大周七殿下敲碎門牙的感情不是她?」
見鬧劇收場,有個員外打扮的老者扯著嗓子喊道:「我出一百兩。」角落又有個花枝招展的徐娘尖聲道:「老娘出二百兩。」那老者瞪她一眼道:「你這老鴇又來禍害人家?我出三百兩。」那徐娘還嘴道:「就憑這姑娘的樣貌好歹一準能混出個角兒,總好過被你這糟老頭子添做個十一房,老娘出四百兩。」老者輕哼一聲道:「六百兩。」徐娘拉著臉思忖了片刻沒再往上加。
賀三牛復又重複問了還有無加價之人,見無人接話,一指老者道:「好,龐員外,這俏娘子歸你了,請後台看茶,待拍賣結束自會奉上美人。」
龐員外樂的合不攏嘴,頻頻向周圍之人拱手施禮,身周相識之人也紛紛向他道賀。「龐兄,幾時討杯喜酒來喝?」龐員外笑著道:「好說,好說,定少不了你的。」
一會的功夫那龐員外被易香閣之人請去了後台,台上拍賣繼續,那賀三牛叫人將此女帶到一旁站定,又使眼色讓你第二個女子台前站立。
「這第二個年方十四,你看她俏生生,羞怯怯,含苞未綻衣帶露,定是洛梁完璧娘。」那賀三牛別看生的五大三粗,卻不想也粗通幾番文章。
台下有那特殊口味的一時呆了,轉眼回過神來爭搶加價,「我出三百兩。」「五百兩。」「八百兩。」「我出一千。」一時間紛亂雜沓,忽然有個客商模樣的富態之人開口:「二千紋銀。」一瞬眾人俱都噤了聲側目看向他。那客商緊了緊腰帶狠狠瞪回。
賀三牛微微一樂,又喊了幾遍見無人回應,又將手一招那人,道:「好,這小嬌,娘就是你的了。請後台看茶。」那客商高聲問道:「你這易香閣有沒有保鏢的營生?」賀三牛聞言更樂了,張口道:「想是這位老爺緊張自身安全,只要您出得起價錢我們就能找來相應的看護。」客商滿意的道:「好,果然如意。」這才轉身隨了接待而去。
接下來之事又是幾分波瀾,幾分樂趣,那拍到的興高采烈思美妙,沒拍到的垂頭喪氣難逍遙。有錢的翹首還待,沒錢的瞪目狠瞧。
一來二去到了第八個的時候,待她站到前台,郎飛看的心驚,你看她皆是紅裝別樣俏,鶯嬌燕舞鳳朝陽。輕點臻首百花羞,梨花帶雨萬人憐。那紅裙,紅靴,紅腰帶盡都掩不住悲傷情,翠鐲,翠環,翠珠攢俱都抹不掉淒苦意。
賀三牛皺皺眉,無奈依舊介紹道:「這許所站佳人,芳華之齡,琴棋書畫俱都精通,詩詞歌賦無不在行,她笑百媚傾城,她哭我見猶憐,大家也莫問出身,只道是個淒苦命的人兒就行了。」說完也是頗感遺憾的搖搖頭。
台下眾人聽他說完又議論起來,許久也沒人應聲,幾個秀才模樣的人合計半天,其中一個道:「我出紋銀五十兩,還這位姑娘自由之身。」
賀三牛歎口氣,重複問了三聲,待要宣佈所屬,忽然街角拐彎處響起個尖刻的聲音:「如此盛事怎能少了我南嶺薛二爺,這妞五千兩我要了。」
人群中立時一陣騷動,有幾個消息靈通之人嘀咕:「南嶺薛二爺?莫不是河東三郡綠林盟坐第二把交椅的鷹見愁薛二彪。」轉眼那人走進人群,又是一陣嘰嘰喳喳的談話「可不是他,你看他那光頭。」郎飛聽罷墊腳觀,果見外面來了一個光頭的消瘦漢子,後面還簇擁著不少手下,台下眾人見他來了慌忙讓路,這惡人可是個練出真氣的武道高手,更何況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那賀三牛也大皺眉頭,無奈他在閣中也做不得主,只好依了規矩行事,那薛二彪瞇著眼環視眾人,唬的誰都不敢出聲,前面出聲的秀才待要探身被周圍相熟之人一把抓住捂口拽衣禁錮一邊。
「五千兩有沒有加的?」「五千兩!有沒有?」「五千兩三次,好,這位。」
「等等,之前還此女子自由那應承我接下了。」一個俊俏的哥兒一下躍到台上,止住了賀三牛宣言。薛二彪臉色一沉,凶眼盯著他道:「你是何人?年紀輕輕活的倒是不耐煩了。」
「你家小爺的名姓也是你配問的?趁早回家撒泡尿照照自個兒,再來言語。」卻是郎飛忍不住攔下此事。
薛二彪大怒道:「小子,你果真是活膩了,趁早著人替你準備後事吧。」又一揮手,周圍一眾幫手眨眼驅散前方人群將高台圍住。
賀三牛倒有三分偏向郎飛,對薛二彪道:「二爺,今兒個是我們易香閣開場的日子,這位公子剛剛叫停了宣言,想是能出得更高之價,於理於義您也不能在這輕起爭鬥不是?」
薛二彪冷哼一聲道:「就給你們縣太爺幾分薄面,我現在改口了,加到十萬兩紋銀,我看你這小子拿什麼與我相爭。」台下眾人聽罷俱都倒抽一口涼氣。那可是十萬兩,足夠買下這小縣城半條街的鋪子了。賀三牛也一副可惜的表情,又為郎飛惹上如此大禍暗自蹉歎。
郎飛淡然的看著滿臉凶煞的薛二彪,自須彌帶中拿出一隻未盛丹藥的玉瓶丟給賀三牛。「你這裡應該有那做鑒定的人吧。」
賀三牛忙雙手小心翼翼的接住,只覺入手溫潤,瑩逾如雪。慌得他趕忙將之請下後台。郎飛見他走後雙手環胸與薛二彪對峙。
一會的功夫賀三牛帶著一位老者出來,那老者到了前台還搖頭晃腦嘴中叨念著:「仙意碾琢,可見精絕靈韻;鬼工鏤刻,斯得瓊瑰琳琅。」
賀三牛一巴掌將那老者扇醒,指著郎飛道「喏,這就是那玉瓶的主人。」老者聽後顫巍巍撫摸著玉瓶道:「好玉,好玉。」賀三牛見他哆了半天的嗦只蹦出這幾個詞氣得又給他一個巴掌,道:「老徐頭,叫你來是讓你給估價的,你這又吟詩又做歎個什麼勁。」
那徐老頭聽罷這才清醒,雙手兀自緊抓著道:「單這玉色玉型都已值數萬,再觀這上面的雕刻,仙山雲海獸珍無不精妙絕倫,又值數萬,兩廂合一怕不是要十萬數。」
薛二彪冷笑一聲道:「不過如此,也是我所提之數,既是如此我再加一倍就是。」待他說完身旁眾人中閃出一儒生耳語道:「二爺,十萬之數已是重金,若再加,回去恐被大爺呵斥。」薛二彪一擺手道:「你莫管,就二十萬兩。」
賀三牛歎口氣,未等開口那徐老頭晃了晃頭道:「我說的是金子。」「跐溜。」旁邊一個大漢站立不穩滑坐在地,賀三牛也眨了眨眼睛道:「徐老頭,你再說一遍,剛才莫不是我聽錯了?」徐老頭聞言轉身對著他大聲道:「我說這玉瓶值十萬黃金。」賀三牛呆眼盯著那玉瓶一時怔住了,台下眾人也聽到徐老頭所言一時引起軒然大波,驚訝的有,貪婪的有,羨慕的有,嫉妒憤恨的也有,還有幾個明理之人紛紛猜測郎飛身份。
薛二彪臉上陰沉的好似滴下水來,旁邊又是那儒生閃出道:「二爺,這小子怕不是有甚大的背景,倘或是哪個王公世子的話,不值當的太過開罪了。」
薛二彪沉吟了片刻又看看泫然欲泣的女子,心下一橫暗道:「我那綠林盟早就和這大梁王朝結了仇,他們上次出兵十萬都不曾得勝,還怕他怎地?一會瞅得時機殺了就是,那洛河縣令又拿不住我,為了推卸責任自會幫我擦得乾淨,他那正得寵的小舅子想必也不會坐視不理。」心中計較出個一二,他也定下心來,只是繃著臉靜待動手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