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背起書箱,在街上晃蕩了個把時辰,打聽了一下韓氏她們的境況,得知余應賢果然沒為難她們,如今暫住在一家客棧,楊逸也不好這個時候去找她們。
考慮到自己那便宜娘親在家怕是要為自己的事急死了,不得不放棄在外自由自在些時日的想法,掉頭往西門走去,一路上,在路邊的鋪子給楊氏買了許多吃的用的物事,所謂的孝順不應該只是口頭上說說,平時就得從些小事做起,暖暖父母的心。[.]
楊逸遠遠見到家門口停著一車豪華的馬車,另外還有一匹馬拴在門邊的柳樹上,有兩個青衣小帽的家丁看著。
他剛走近家門,就聽到家裡有動靜,一個男人正在大聲開罵:「不是說那個賤種死了嗎?死了還能去遊學,你這個賤婦人,別以為找個借口就能贏來我李家的同情,想進我李家門,你想得美!做夢去吧!」
「大郎,四郎他前些日子真個落水,當時氣息全無,我無法可想,才讓李貴去找你爹爹的,後來幸得郎中救治,四郎他才轉醒過來,我沒奢望過要進你們李家,真的沒奢望過……」這是自己那便宜母親楊氏的聲音,帶著幾分惶恐,幾分悲苦,幾分委曲,楊逸聽了心酸酸的。
他快步進門,院裡有四個小廝,另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子,帶著一個丫環,李貴跪在地上,正努力的將一個二十六七歲的男子與楊氏隔開,而自己那母親縮在簷下,樣子充滿了無助。
那男人沒注意到楊逸進門,還在大聲喝叱著:「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那麼好騙嗎?那個賤種死就死了,與我李家何干?你讓人找上我李家,分明是想博取我李家的同情之心,你這賤人知道不知道,你這麼一鬧害得我父親急得犯了病,今個兒我來,就是要跟你說清楚,以後不管你是死是活,與我李家無關,你休想再……誰?放開我!你是誰?你要幹嘛?」
「逸兒,你回來了!」看到楊逸那一剎那,楊氏分明就像個找到了依靠的孩子,轉眼卻又著急地說道:「逸兒,你要做什麼,他是你大哥,你快放開他!」
楊氏哭泣著,還想上來阻攔楊逸。
「娘親,你沒聽到他剛才說什麼嗎?娘親你不用管,孩兒先把這私闖民宅的賊人提到湖邊醒醒神!」
楊逸一邊說,一邊提著那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往後院門走去,那廝開始拚命的掙扎,被楊逸抬手狠揍了幾下,終於老實了。
院裡那四個小廝也呼喝著衝過來,要解救楊逸手上那人,楊逸毫不留情,幾腳狠狠的踢在四人小腹上,一個二個倒撞出去,摔在地哀嚎不止。
「逸兒,你不可無禮,他終究是你大哥!你想怎麼樣?你讓娘怎麼辦?娘求你了!」
「娘,你記住,孩兒今後跟著你姓楊,我沒有什麼狗屁大哥,我們家就我一個,再也沒別的兄弟,我會孝順您一輩子,娘親你若真想進李家,孩兒也不會攔著你,但是,孩兒絕對不會再姓李,也不會認誰誰誰做父親!」
楊氏被他說得怔住了,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楊逸不再理她,提著那男人走出後院門,直接往湖裡一扔!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那賊廝想是不會水,楊逸知道,這年頭北方人很少會水,何況這還是個讀書人。
那賊廝長得到是人模狗樣,二十六七歲,一副自命風流的樣子,但他對楊氏說的話,卻顯出這賊廝是個壞丕子來。
這刻見他在湖裡像落水狗一樣掙扎個不停,剛要張嘴喊救命,嘴裡便灌進大口大口的湖水,楊逸好整以暇的在石階過坐下,欣賞著他那落水狗的身姿,帥!太他娘的帥了!要是一天把這賊廝扔湖裡一回,那就更帥了!
「逸兒,你不要鬧了,這若是鬧出人命來可怎麼辦?快快快,趕緊把你大……把他救上來,娘求你了!逸兒啊,你就讓娘省省心行嗎?」
楊氏連聲哀求著,連家裡唯一的男僕李貴也上來低語相求,被楊逸猛瞪了一眼,才退到一旁去,說來剛才李家長子這樣罵楊氏,李貴心中也是有氣的,這會教訓一下這人也沒什麼不好,只不過是擔心李家惹不起而已。
「娘!您忘了那天孩兒跟你說過的話嗎?孩兒長大了,該是孩兒保護娘親的時候了,誰敢欺負娘親您,孩兒管他是天王老子,一樣把他丟湖裡去餵王八,娘!您不用管,你回去歇著吧,孩兒有分寸,不會弄死他的!」
楊氏還想上來相求,這回楊逸臉色一整,我可以孝敬你,將你當親娘孝敬,但必須有自己的原則,凡事不會毫無原則的順著你!
楊逸冷下臉來,楊氏一陣心悸,這個孩子的氣質自打那次險死還生,變得有時連她這個娘都不認識了。
若不是看他耳後的小痣還在,她真有些懷疑這還是不是自己的兒子,以前李逸也常常不聽她的說教,但從沒有讓她感覺到這種壓迫感過,楊氏妥協了,含著淚向他點點頭,不再說話,便自已退回內院去。
男人,就得有自己的原則!娘親也不行,無原則的順從她,那未必是真個孝順!
楊逸坐在石階上,看著那賊廝在湖裡撲騰,其實這岸邊的湖水還不及一人深,他只要能站直身子,根本就淹不著他。
但不習水性的人,被這麼往水中一扔,嗆了水後,哪裡還知道保持自己身體平衡,撲騰來撲騰去,眼看已喝了不少水,但這還不夠,楊逸就是要讓他有種險死還生的感覺,讓他一輩子記住今天的懲罰!
什麼鳥嫡長子,老子就是個私生子又怎麼樣?還輪不到你上門來耍橫,就算你老子來也不行!
方才在院中的那個女子這時哭著跑出來,向楊逸泣聲哀求道:「四哥,四哥,小妹求求你了,你放過大哥吧,他只是因為爹爹急病了,來了又聽說你沒什麼事,心裡有氣才這樣對你娘親的!四哥,咱們好歹是兄妹,你就放過大哥吧!」
楊逸輕睥她一眼,長得倒是一付大家閨秀的樣子,但這話聽著更教人不爽。
「四哥?你沒聽見我剛才說什麼嗎?我姓楊!你姓李!何來兄妹之說?你現在知道來求情了?剛才這賊廝把我娘罵成那樣,你在一旁看熱鬧,怎麼不出聲說一句?我娘就算再不對,身份再低賤,就算是個陌生人,年齡在那擺著,也總還算是你們的長輩吧?這是哪家的家教讓你們這麼對待長輩的?嗯?」
那女子被楊逸說得無言以對,但看著她大哥在湖裡撲騰不停,眼看不行了,她撲通一下跪下道:「四哥,四哥,是我們錯了,我代大哥向你道歉,你先把他救起來行嗎?小妹求你了,爹爹他並非不想來接你們母子回老家,只是……」
「只是什麼?這一晃十多年了,他還要可是多久?我娘有多少年來等他可是?現在,不用他再可是了,我們母子會過我們的日子,兩家從此形同陌路!」
「不是!四哥,爹爹他是真想接你們母子回去的,只是……」
「只是個屁!」楊逸實在忍不住暴出句粗口來,冷著臉說道:「只是你娘不同意是嗎?他還算個男人嗎?自己做下的事沒點擔當,幸好我沒認這樣的人做爹,否則我一頭先撞死算了!」
「四哥!你不能這麼說爹爹,不光是我娘的問題,我娘親其實沒有多反對,是祖母不同意,爹爹他總不能忤逆了祖母,四哥!小妹求你了,大哥他快不行了,你快把他救起來吧!小妹給你磕頭賠罪……」
「停!你磕也沒有用,每個人都得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今天我讓這廝銘記一輩子,做事前先想想該不該做,你李家沒家教,我來幫你李家教教他怎麼做人!」
「四哥!四哥……」
楊逸乾脆掉過頭不再看她一眼,當然,主要是湖中那廝到了關鍵的時候,隨時得救上來,楊逸可不想當眾弄出人命來,這廝就算該死,楊逸也不可能以這種方式要他的命,不值得!
只見他在水中撲騰的力道越來越弱,開始時還能偶爾呼救一聲,現在只有大口大口渴水的份了,楊逸看著還差些許火侯,也不忙著下水救人!
就楊逸所知,李樂然的父親李清臣娶的是韓琦的親侄女,韓琦這人前半生努力想改革,後半生努力阻止改革;
韓琦在英宗朝出任首相,權傾朝野,家裡兼併了無數田地,連岳飛都成了他家佃農,得去給他家打工,王安石的改革,無疑是對韓琦這樣成了最大土地兼併者的家族的最大傷害,於是,他反對王安石改革也就不奇怪了。
韓家是什麼出身?如今大宋數一數二的望族,韓琦這個親侄女反對楊氏這樣的身份進李家大門也就不奇怪了!
見到湖裡那廝差不多了,楊逸回院裡抄起一根晾衣竿,出門來將晾竿往湖裡一伸,那賊廝半昏迷的狀態下,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楊逸伸去的晾衣竿。
楊逸把他拉到岸邊,然後抓住衣領把他提溜上來,往地上一扔,他那妹妹立即撲上來,哭著呼喊大哥不止,那賊廝肚子圓鼓鼓的,嘴裡不住地吐出水來,兩眼翻白,半死不活的樣子!
很好,人模狗樣的傢伙,敢欺上門來,歡迎你明天再來,反正離西湖水干,雷峰塔倒還遠著呢,夠你這賊廝喝的!
方才被楊逸收拾的幾個小廝也捂著肚子出來了,但被楊逸冷冷掃視一眼,竟不敢靠過來。
「帶著這賊廝給我滾!今後再敢來我楊家撒野!小心我廢了你們!滾!」
楊逸大喝之下,那四人顧不得再捂肚子了,上來合力把那賊廝往前門的馬車抬去!
「水貨!」
見到地上灑了一路的水,楊逸忍不住又快意的咒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