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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七十章 老猴王西風 文 / 肅羽于飛

    更新時間:2013-02-02

    等到他把這三十招強記熟練之後,仍怕時候久了有所遺忘。訪問下載txt小說忽然,他看見老人桌上有紙有筆,心中不禁一動!

    他本是一絕佳的丹青妙手,當時以極為簡練的線條動作,把每一招式畫成爽目的圖案,不消半個時辰,三十個動作全都躍然紙上。陳宋禁不住內心狂喜,他這裡才把畫紙揣好,卻聽見門外老人的聲音道:「吃飯了,把我的八音盒子還給我!」

    陳宋面帶微笑,忙把盒蓋關上,雙手捧著轉過身來,雪山老人含笑而入,端詳著陳宋的臉色,頷首道:「這小小盒子及其內部機關,費了我數年時間才得造就,可是你卻在短短的一個上午,窺通了個中微妙,想一想這個便宜劃不划算?」

    陳宋躬身行了一禮,感激地道:「多謝老前輩玉成,弟子有生之日,銘感五內。」

    老人喟然一聲長歎,一手拍著他的肩膀道:「後生可畏!陳宋,來!咱們共謀一醉吧!然後你走你的,我睡我的。」

    陳宋想到昨夜老人那種喝法,真有些不寒而慄,可是老人這種熱情,卻令他無法推卻。在老人的邀請之下,他進了前室,那裡擺著一桌豐盛的菜餚,小跛子戚道易在一邊站著,雪山老人坐下道:「快來!快來!我是見酒不要命的,今日有酒今日醉!來,來!」

    他說著持壺滿了一杯,遞向陳宋,自己又滿了一杯,端起杯子道:

    「干!」

    說著一仰脖子,把杯中酒乾了。陳宋也仰首把杯中酒喝下。席間,老人連番勸飲,陳宋也感於盛情,一連喝了十來杯。他素日不擅飲酒,十數杯後,已差不多足量;可是雪山老人卻是不飲則已,一飲必是一醉方休。

    一席飯足足吃了一個時辰,老人推桌而起,步履踉蹌,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我今欲眠君且去!老弟,前途珍重!」

    陳宋一時忍不住熱淚滾滾流下,他是一個不輕易落淚的人,可是這時,不知為何,他的淚竟是忍不住了。他緊緊握住老人一隻手,激動地道:「老前輩,請容許弟子叫你一聲恩師!」

    老人一隻手連連揮著:

    「去吧!去吧!」

    陳宋後退了幾步,緊緊咬牙道:「有朝一日弟子得雪大仇,當首先來此為你老人家問安!受藝之恩,弟子沒齒不忘!」

    說話之間,老人已倒在一張靠背椅上,醉得一塌糊塗,口中喃喃地念著:

    「日日深杯酒滿,朝朝小圃花開。自歌自舞自開懷……

    且喜無拘無礙……」

    陳宋望著這形容頹唐已極的老人,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他就像是一個為人群所拋棄的老人,不!應該是他拋棄了人群。

    望著他,陳宋不禁有些惻然,他知道老人憧憬著一種至高的人生境地,這是永遠也不會達到的;於是,他只能這麼摧殘自己!

    「我走了!離開他吧!因為我在他身前,彷彿太渺小了!」

    想著,陳宋含著熱淚,伏地向老人深深一拜,然後站起來轉身而去。

    當他躊躕的腳步,行抵門口時,老人口中尚在吐露著豪放的詞句:

    「……青史幾番春夢,黃泉多少奇才……不須計較與安排,領取而今現在!」

    這顯然又是朱希真的句子,陳宋口中追尋著這首「西江月」,一時也不禁惻然!

    他加快了足步,行抵嶺前,卻見小跛子戚道易正蹲在一邊,見他走來忙站了起來,咧著嘴笑道:「相公,你回去啦?是去北京不是?」

    陳宋站住腳,含笑看著他,點了點頭道:「不一定,也許要去!怎麼你有事麼?」

    小跛子笑了笑說:

    「事是沒什麼大事,我聽說北京城達仁堂的膏藥很有名,你下次來,想著給我捎幾帖回來。」

    陳宋點了點頭,又看了看他的腿,心中很是同情,在身上摸出了一個小藥瓶,倒了幾粒藥給他道:「這雖不是什麼靈藥,可是能止痛化瘀,你留著以後用吧!」

    小跛子戚道易咧口笑著,連聲道:「謝謝!謝謝!相公你真是一個好人。」

    陳宋微微一笑,轉身揚長而去。在他來說,此行不虛,甚至收穫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功夫。他極其輕鬆瀟灑地往嶺下走著,山風飄起了他身上的直裰,他感到有一種多日來未曾領略過的快感!

    可是這種輕鬆的情緒,轉眼之間就消失了。

    他忘不了負在他身上的仇恨,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因素,當你不想它時,和常人一般無二;可是只要一想及,即如芒刺在背,血液怒張。

    如今的陳宋,卻非「當年吳下阿蒙」了,雖只是半個多月的時間,卻也應上了那句「士隔三日,刮目相看」的俗語。誰也不會想到,他如今是一個身負絕頂奇技的奇人了,在阿克蘇客店裡,他找到了他的愛馬,又好好地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是一個春風拂面的日子,年輕的俠士又上路了。

    在阿克蘇,他買了一頂大草帽,戴在頭上,風把帽沿吹得像荷葉一般的捲了起來,胸前短劍的劍穗也飄揚著,這般嶄新不常見的人物,在阿克蘇是很少見的,難怪那些參加「八棚」盛會的姑娘們,目光都往這邊溜!

    馬過天山邊道時,陳宋立在馬鏡上往山谷裡眺望著,他彷彿看到了建築在峰谷裡的茅屋,淙淙的流水之聲,如泣如訴,可是馬行過時,那水聲卻似鳴金擊玉一般,直震得陳宋耳鼓發麻。

    天山,這偉大、神秘,充滿聖靈的地方,在你沒見它之前,是猜測、幻想;當你見到它之後,你會瞠目、驚嚇,連聲地讚歎。因為它遠比你猜測的更神秘、幻想的更壯觀,它如一面千里萬仞的大屏障,橫斷在整個西北道上,把西域這塊大地方,一分為二,雪為它聚集,風因它而生。雪長年的眷戀著它,雷電是它的權杖,咆哮時萬峰齊鳴,柔順時風和日麗,數以千萬計的牲畜,在它的羽翼之下成長著,我們怎能不歌頌它呢?

    在一天的午後,陳宋終於到了吐魯番,他內心懷著說不出的興奮和辛酸。對於依梨華這個姑娘,他始終感到有些歉疚,因為他感到負她的太多了。那美麗的姑娘可愛的家,幾乎可以說完全毀在自己手中。

    他本來是決定一個人遠去中原的,等到復仇之後再來接她。可是不行,這多少天以來,他只要一閉眼,那姑娘亭亭玉立的影子,就會浮上眼簾,真有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味兒。

    一想到依梨華,他頓時精神抖擻。胯下馬如神龍一般地飛馳著,現在他又看到了那平坦的田地,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子,那條曾與依梨華並馬馳過的小路,伸伸屈屈地展現在眼前,陳宋對它的印象很是清楚。

    他的馬就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經過幾座土井,見又有幾個姑娘在打著水,其中有不少前次見過他的,一個個都回過頭來,好奇地打量著他。陳宋微笑道,在馬上欠身向她們打著招呼。

    那幾個姑娘卻互相交頭接耳地在談論著,不時投過幾個驚奇的眼波。

    陳宋不擅與姑娘打交道,一個人默默地向前行著。他下了馬,因為不遠處,就是依梨華的家了。他記得十分清楚,因為在她家門口,有一個南瓜架子,開著大朵的黃花。

    陳宋牽馬行了十來步,耳聞得身後人聲嘈雜,不由吃了一驚,忙回過身來,卻見方才打水的姑娘,大概有個,一個個都提著桶,光著腳,在後面跟著他。陳宋一回身,她們又都站住了。口中嘰嘰喳喳地說著,有一個姑娘搖著手,用漢語說:

    「她……不在,不在!」

    陳宋怔了一下,當時顧不得理她,回身加快走了幾步,來到依梨華的門口,卻見大門緊緊地閉著。他走上前,用手在門上叩了兩下。

    這時,那幾個姑娘又偎上了幾步,仍是先前那個會說漢語的姑娘,忸怩著說:

    「先生……她不在……」

    「先生」兩個字,由這姑娘口中吐出時,把陳宋帶到了一個很遠的回憶之中,那是在肅州第一次和依梨華見面時,依梨華的口音,和這姑娘此時的口音,竟是一模一樣。

    可是這時候,他卻沒有心情去領略這些了,他張大了眸子,吃驚地道:「依梨華走了?不會吧!」

    「先生!她不在了……她母親……」

    才說到此,另一個姑娘在她背後拉了她一下,這姑娘立時把話吞住了。

    陳宋已經覺出些不妙了,他只覺得一陣頭暈,當時也顧不得再問她們什麼,一抬腿,「喀嚓」一聲,把木門踹開,閃身而入。

    他立刻為眼前的情形驚得呆住了。

    他所看到的,是兩串白布做的素花,在門框的兩邊垂掛下來,微風搖晃著它們,有些陰森森的感覺。廳門敞開著,一張白木的供桌,迎門擺置著,上面還有供著的菜,只是佈滿了塵土,一看就知道放了不少的日子了。

    看到此,他只覺心口一陣緊縮,不由大叫了聲:

    「依梨華……」

    猛地撲了進去,一連端開了兩扇門,卻是空空的沒有一個人,他的淚再也忍不住淌了下來。

    當時踉蹌著又跑到了外面堂屋,他想衝出門口問一個清楚,可是他的腿竟忽然軟得失去了力量,跑了兩步就一頭栽倒在地,口中喃喃道:「啊……華妹妹……好姑娘……你可不能……可不能死!」

    他目光四處地搜索著,還想能發現一個奇跡,可是四壁空空,並無一人,他再也忍不住了,竟放聲大哭起來。哭聲驚動了室外的姑娘們,一個個都擠了進來,站了滿滿的一堂屋。

    陳宋一個大男人,在這麼多陌生的大姑娘面前,這麼放聲大哭,當然是極不好意思的事情。可是他怎麼能忍得住內心的悲愴呢?他勉強地爬起來,眼淚就像兩串小珠子似地淌下來。這時,那個會說漢語的姑娘上前一步,訥訥道:「她說她要去找你……先生……」

    陳宋不禁怔了一下,忙抹了一下臉上的淚,道:「你說……什麼?誰去找我?」

    「咦……就是她呀!依梨華。」

    這姑娘一面說著,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地在陳宋臉上轉著,她身後的幾個姑娘,看見他這種樣子,忍不住低聲笑著。

    陳宋又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站起來道:「那麼是誰死了呢?」

    那個會說漢語的好心姑娘噗地一笑,一隻手掠了一下頭髮,笑著說:

    「哎呀!你弄錯了呀!是她母親死了呀!不是她,她說她去找你去了呀!」

    她又扭了一下身子,說:

    「先生……你快不要哭了吧!」

    陳宋退了一步,緊緊咬著下唇,低下頭,心內輕輕地說道:「可憐的姑娘……你竟如此的苦命!」

    他輕輕歎了一聲,抬起頭,看了這群姑娘一眼,苦笑了笑道:「她母親不是很好麼?怎會……」

    他實在不忍心提這個「死」字,因為他認為那是一個不幸的字眼;尤其是用在依梨華的家人身上,更是一個可伯的字眼。

    那個姑娘回頭用本地話問了幾句,才回過身來,一隻手在臉上摸著:

    「是熱……先生……是熱病呀!」

    陳宋只覺鼻子一酸,又想掉淚。可是這麼多姑娘看著他,他連哭也不能隨心所欲了。當時眨了幾下眼睛,強忍著心中的悲傷,怔了一會兒,歎了一聲道:「那麼依梨華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呢?」

    這個姑娘口中低低念著:「離開……離開……」她臉色微紅道:「先生!什麼是離開……」

    陳宋皺了皺眉,解釋道:「就是走,去找我。」

    這麼解釋著,大家都明白了,於是七言八語地互相解說著,那姑娘比了三個手指,說:

    「有三天了,先生!她等了你很久哩!」

    又一個姑娘在後面加了一句道:「她哭……哭啊!」

    「天天哭……先生,她好可憐喲!」

    那個會說漢語的姑娘又道:「她說等你來,可是你一直沒有再來,她呀……」

    這姑娘輕輕扇著一隻手說:

    「不出來和我們玩,不睡覺……只是哭啊!眼睛都哭腫了!」

    陳宋直想掉淚,他拚命地眨著眼皮,心中連連道:「可憐的姑娘,可憐的好姑娘!」

    他忍著內心的難受,慢慢地道:「可是,我說過要回來的呀!」

    那個哈薩克姑娘搖了搖頭:

    「可是她說你不會回來了……我們都和她說,你一定會回來,可她不聽!」

    陳宋劍眉微軒,心說她一個人上哪去呢?她到哪裡去找我?忽然他跺了一下腳道:「哎呀!不好!」那幾個姑娘被嚇了一跳,陳宋臉色微微一紅,對她們苦笑了笑,說:

    「對不起,我……唉!我有些驚慌失態,你們誰知道她上哪去了?」

    幾個姑娘嘰嘰呱呱了一番,仍由那個會說漢語的姑娘訥訥地道:「大概是去沙漠了吧!有人看見她騎著馬往沙漠裡……走的。先生,你還是在這裡等她吧!她大概會回來的。」

    陳宋搖了搖頭,往外行著,說道:「不行,她不會回來的,我找她去。」

    他的馬正在一棵樹下吃草,雖是春末的季節,可是這地方卻是熱得夠受了。此地居民,多有地下室,窮人也都挖有地洞,每逢炎夏之日,居民大多都到地下去了。大富巨戶人家,已陸續往天山北麓遷移,也有往哈密跑的。

    說來奇怪,哈密距此不過六七日的行程,可是在氣溫上來說,卻是有大大的差別,所以每年由吐魯番逃到那邊去避暑的人很多。

    陳宋懷著極度興奮的心情而來,卻帶著破碎傷感的心情而去。

    他伸出手,在愛馬的頸上摸了摸,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和那可愛的姑娘,由不住喟然長歎了一聲,回頭揮了揮手,苦笑道:「謝謝你們,我走了!」

    說著他翻身上了馬,徐徐策馬,順著這條曲曲折折的小路,往下直行了下去。

    那群哈薩克姑娘一直目送著他離去,這個陌生英俊的漢人,在她們羞澀處女的感覺裡,是風塵僕僕而來,孤獨失意而去;可是在每個人心內,卻都印上了他深刻的影子。是的,每個女孩子都是重感情的。

    天空有兩行雁影,由遠處葦沼裡飛起來,從陳宋頭上掠過,它們排著一個「人」字形,灰白色的羽毛,在夕陽的光輝裡徐徐地向前移動著。

    「灰色……」

    他抬頭看著它們,口中喃喃地說著,內心也浮上了一團灰色的陰影。

    如果說「孤獨」對於一個人,是必要的伴侶的話,那麼,他已經很對得起這個伴侶了。

    離開了這個小村落,他再也看不到一張可愛的臉,到處都是吐魯番人的面孔,他們構成一支強大的勁旅,在整個天山南麓滋擾著。西侵天竺,南噬甘肅,軟弱的明室朝廷對他們莫可奈何。

    在幾處部落裡,陳宋看見他們縱馬習射,聚眾歡宋,大有不可一世之概。昔日漢唐之盛,大將軍衛青、霍去病、薛仁貴等名將的光輝,在他們的心靈上,早已是一個淡淡的影子了。

    國仇家恨,像一團烈火塞填在陳宋的心內,他喟然長歎著,喃喃念著辛稼軒豪邁的詞句,以發洩激情憤怒: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方念到此,忽聽身後蹄聲得得,未容他回身看清,只見一騎駱駝,由他身邊飛馳而過。

    駝背上一個矮小的背影,馬連波的大草帽,被風吹得捲起了一半,這人用蒼老的聲音,接吟道: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接著他哈哈大笑道:「好句子,好句子!」

    陳宋不由心中一怔,因見那駱駝跑得很快,忙催動坐騎,猛追了下去,口中大聲喊道:「喂!前面可是老猴王西風麼?」

    那人怪笑了一聲,仍是催騎如飛的向前疾馳著,可是任他駱駝再快,也不如陳宋胯下神駒,跑了一陣,已被陳宋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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