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24
紅衣上人哼了一聲,瞪目道:「這老婆子在這一帶橫行了這麼久,我早就看不慣了。她不來算她聰明,真要興師問罪,哼!我們不妨放開手對付她!」
宇文星寒苦笑道:「總而言之,兩次失手,全系我太大意,我實在難辭其咎!」
白雀翁歎了一聲道:「得啦!到了這個時候,你也別這麼說了。反正我們四個人,好壞誰也跑不了。他要報仇,也不是只找你一個人,這叫一條線拴兩個蚱蜢,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好歹由四個人扛著!」
他又擠了一下三角眼:「問題是這小子師父是誰,到現在我們還不知道,這不能不說有點失察。」
劍芒冷目一掃:「我倒疑心兩個人,不知對也不對?」
三人都不禁一驚。白雀翁回過頭道:「是誰?大師你說出來聽聽。」
劍芒大師雙手互握著,皺眉道:「那日梅園之會,我一直留心他的身子,只是這孩子很會掩飾;可是他那一招『搶波』,我看著有點疑心。」
說著,這老尼前腿一邁,身形下俯,一平如地,她抬頭說:「這是你我施這一招搶波的姿勢。」
白雀翁翻了一下三角眼道:「哪一家也都是一樣呀!」
劍芒恢復了身子,寒著臉笑了笑,搖頭道:「朱道兄,你這句話就錯了。」
紅衣上人也點頭道:「大師莫非懷疑是天乾山小男?他是『橫搶波』的。」
劍芒一笑,看了他一眼道:「道兄見識不差,此人是我懷疑之一;可是除此人以外,尚有一人,卻也是橫搶波的,不過小有不同而已。道兄可知此人是誰麼?」
紅衣上人皺眉作深思狀,白雀翁也在摸頭,宇文星寒忽地面色一變,口中「嗯」了一聲,他望著劍芒大師道:「大師莫非說的是南海一鷗桂老頭兒,不會是他吧?」
此言一出,紅衣上人和白雀翁都不由面色一寒。劍芒低沉地笑了笑,點頭道:「宇文兄見識不錯,貧尼正懷疑此人!」
宇文星寒搖了搖頭道:「此老早已不問世事了,有人說他已物化了,恐怕不會來干預我們這場血腥吧!」
劍芒大師冷笑了一聲:「宇文兄,愈是如此,才愈令人擔心。否則,請問如今天下,還有誰有此膽量?」
紅衣上人這時雙目發直,訥訥道:「此人可是一個棘手的人物,要是他,倒是我們一個大大的勁敵!」
白雀翁尖聲道:「喂!你們可別愈說愈當真,怪嚇人的,桂春明他不能管這個閒事。宇文老哥說的對,他還活著沒有都成問題,怎麼會和陳宋拉上了關係?不可能!不可能!」
劍芒聽他這麼說著,眉頭微微一皺,歎道:「話儘管這麼說,可是我們卻要防他一防。此人三十年前,貧尼倒與他會過,確是一個厲害的人物。」
宇文星寒冷冷一笑:「我也見過他,不過我們沒有梁子。他要是安心和我們為敵,我倒要全力地會他一會了!」
劍芒大師白眉微皺道:「這事情莽撞不得,我們要弄個清楚,如果真是此人,我們有言在先,自然要放開手對付他;否則的話,卻不宜樹此大敵!」
宇文星寒頷首道:「這是自然,不過……」
他頓了一頓,目光掃向李、朱二人道:「你們以為陳宋這兩次倖免於死,都是有人……不過,這事可太新鮮啦!他怎麼會事先知道的呢?」
白雀翁小眼一眨道:「府上還有什麼閒人沒有?」
宇文星寒搖了搖頭,冷哼了一聲道:「養了一個陳宋已夠我受得了,還能養閒人?不可能!就算有,他們也不敢!」
紅衣上人來回地在室內走著,聞言站住腳步,哼了一聲道:「這人太精了,兩次都是暗中下手,居然沒露出一點影子。上一次在樹林子裡,我們這麼些人追他,竟沒有追上,你說怪不怪?不過事後我仔細看了看,那人抱著陳宋,是抄小路走的,此人對這一帶摸得如此熟,竟比老宇文這主人摸得還熟,這可真是奇怪!」
宇文星寒不由老臉一紅,低頭歎息了一聲,用力地拍了一下腿道:「栽了!栽到家了!什麼都別談了!」
白雀翁一翻小眼,一撇嘴道:「栽?你認栽,我還不認呢!媽的!他算是哪門子英雄呀!專門在背後鬼鬼祟祟地施壞,連臉都不敢露,這能算栽?」
白雀翁又冷笑了一聲說:「很明顯的,這次他們是向西邊跑了,弄不好也許往沙漠裡跑了。要叫他到了沙漠裡,那可就討厭了。」
他翻了一下眼皮,肯定地說:「沒別的說,宇文老哥,明天一大早你給我備上一匹好馬和一切遠行的東西,我追他去!」
宇文星寒皺了一下眉道:「你一個人行麼?」
白雀翁嘻嘻一笑道:「聽你說的!我白雀翁天南地北見過多少世面,要是連個毛孩子都敵不過,我他奶奶乾脆回家抱孩子去吧,我也別現眼了!」
宇文星寒歎道:「倒不是怕陳宋,而是那桂春明……」
白雀翁擺手笑道:「老大哥你放心,這老傢伙,不會跟著他徒弟跑沙漠的。他是南海一鷗,要往沙漠裡頭跑,不成了駱駝了!」
三人都不由被他的話逗笑了。宇文星寒點了點頭道:「好吧!那我們三個就暫留在這裡。馬和東西都現成,你要找不著他,快些回來,咱們另外再想辦法!」
白雀翁哼了一聲道:「那可說不定,說不定我也得跑一趟沙漠。媽的!他是真把我惹火了,還有那個哈什麼克的姑娘……我看她也未必就會死,我們走的時候,我好像聽見她叫喚的聲音,這丫頭留下也是禍害!」
劍芒大師點了點頭道:「既動了她,就不能留下活口,唉……阿彌陀佛!」
白雀翁一有了決定,心反倒放開了,當時哈哈一笑,看著劍芒大師道:「真好,你是尼姑,李鬍子和我是老道,都是三清教下人,卻專門殺人!」
劍芒大師聳動了一下白眉,雙手合十,又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白雀翁接口道:「光吃肉不吃蘿蔔!」
逗得宇文星寒和李海粟都笑了。紅衣上人罵道:「朱矮子光胡攪,明天你去,我看也是白跑!」白雀翁冷笑了一聲道:「口說無憑,咱們回來看!」
宇文星寒歎了一聲,往起一站道:「好了,夜已深了,有話明天再談吧!」
外面的雨,仍是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四人各自歸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宇文星寒為白雀翁備好了馬匹及應用之物。白雀翁懷著一顆自信的心,獨騎而去。
中午,紅衣上人和劍芒大師各自外出,到附近打探消息去了。
於是,整個大宅子又是原班人馬了,三人一走,這裡安靜多了。
宇文星寒昨夜整夜未眠,他腦子裡在追憶著兩次的得失經過,斷定自己家中藏有內賊。否則,陳宋是絕對逃不開的。
這個念頭,他本來早已想到了,只是當著他們三人的面,這個話卻是說不出口。他決心自己來處理這個問題,秘密地處理。
晚飯之後,他在書房裡點上了燈,呆呆地發了一會兒怔。想到了這個人的可疑,他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憤恨,可是卻也有一種說不出的猶豫。最後他才下了決心,他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即使是親生骨肉,如果一旦犯了他的禁條,他也會絲毫不留情面的。
可是對這件事,他卻有些心軟了。
宇文小真那張嬌嫩天真的臉,浮現在他眼前。多少個日子裡,這可愛的女兒偎依在自己膝下,當她尚是小小孩提時,她就懂得向自己撒嬌,用那嬌嫩的聲音,喚著自己:「爸爸!爸爸!」
宇文星寒重重地歎息了一聲,來回地在這間房子裡走了一轉,可是,他絕不能忍受這種內叛的行為。他敢斷定,這兩次的事情,全是女兒一手所為;因為只有她和自己最接近,而且知道得最清楚。
尤其是昨夜自己回家時,她竟不在家,再把她往日對陳宋的情形,略一對照,宇文星寒的心,已明亮得如同鏡子一樣了。
他想到自己把她撫養至今,平素對她愛護有加,她卻竟作出如此出賣父親的事情來了。
想到此,這老人滿頭白髮不禁根根倒立了起來,他冷笑一聲,自語道:「孩子!你需要用生命來抵償你的過失,你的過失太大了……太可恨了!」
他走出了書房,直向後室行去,在台階上看見了俏紅線鍾玉娘,她含笑道:「你又與誰生氣了?」
宇文星寒寒著臉道:「夫人!請進房來,我有話與你說!」
他的臉色很嚴肅,不禁令鍾玉娘吃了一驚,她跟著他走進了房門,進了臥室,宇文星寒轉身把房門關上。鍾玉娘不由臉色一變道:「什……麼事呀?」
宇文星寒回轉身來,臉色陰沉可怕,他冷冷一笑:「夫人,小真出賣了我的三個好朋友,我要取她性命!」
鍾玉娘不禁嚇得後退了一步,一雙手按在嘴上,差一點叫出了聲,她囁嚅道:「出賣?啊!星寒,你不能這麼糊塗,她是我們的女兒……」
宇文星寒點了點頭道:「正因為她是我女兒,所以我更不能饒她,否則將為人恥笑。」
鍾玉娘不由臉色一變。宇文星寒上前一步,用斬釘截鐵的聲音補充道:「我宇文星寒在江湖上,所以有今日名聲,主要是一個義字。我不能因女兒的無恥叛親,使朋友笑我;更不能因她是我女兒,而輕易饒她不死。夫人!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鍾玉娘忽然撲在了他身上,大哭道:「星寒,你不能這麼做,你饒了她,她還小,她不是有心……啊……啊……」
她仰天泣道:「天啊!到底是什麼事呢?你還沒告訴我呢!」
宇文星寒無情地掙開了他的夫人,那雙眸子裡射出了怕人的光,他慘笑了一聲道:「好!你聽著,這些話,我本來不該告訴你的,可是你既然要問,我就告訴你。」
他一隻手攙起了鍾玉娘,苦笑道:「你坐下來,你聽後就知道,我這個做父親的不算是心狠手辣了!」
鍾玉娘幾乎有點嚇呆了,她癡癡地坐在床上,她對於丈夫,認識得太清楚了。她知道丈夫是一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凡是話由他口中吐出來,能收回的成份,那是太微小了。
因此,她為女兒的生命捏了一把冷汗,坐在床上,翻著白眼。
宇文星寒哼了一聲道:「那個叫陳宋的小子和他祖父昔日和我結仇的經過,你已經知道了,我也不用再說了。」
鍾玉娘連連點頭道:「我都知道了……唉!星寒,你不能呀!」
宇文星寒冷笑了一聲道:「你還有不知道的地方,譬如說,陳宋那一夜能逃出活命,那完全是你女兒的安排,也就是她救出去的。」
鍾玉娘嚇得面色一白,她低低地泣道:「不會!不會!星寒你不能相信人家的話,她怎麼會有這麼大膽子呢?」
宇文星寒連聲地冷笑道:「你這是給我胡攪。好!這個咱們先擱下。我再告訴你,昨晚上,我同三位老朋友,連夜趕到了衣馬兔,是銅錘羅帶的路,他踩好了線,那是一點沒錯的;可是到了那兒人還是跑了。」
鍾玉娘流淚道:「誰跑了?陳宋?」
宇文星寒點了點頭道:「是他,這也是你女兒連夜去通報的消息,我們晚去了一步,鬧了個勞而無功。」
鍾玉娘癡癡道:「你怎能斷定是她呢?」
宇文星寒低叱道:「一定是她,錯不了!我回來後,她還沒回來呢!我斷定事情絕對錯不了!」
鍾玉娘不由呆了一下,她咬著唇道:「星寒,你不能這麼武斷,她是我們的孩子,她也是你認為最得意的女兒,你決不能只憑想像,就要你親生骨肉的命呀!」
宇文星寒不禁低下了頭,他聽了鍾玉娘這幾句話,心中不禁也有些猶豫不決了。
鍾玉娘見機進言道:「我們養她十幾年不容易呀!星寒,就是我們養的一條狗,十幾年也要有些感情的。我敢說,這種事她一個女孩子家絕對做不出來!」
宇文星寒頓了一下,冷冷笑道:「夫人,我比你明白,我何嘗不愛她!」
鍾玉娘拭著淚道:「是呀!你是她的爹,天下還沒有聽說過,有爸爸殺親女兒的事。」
宇文星寒叱了一聲道:「好了!你不要說了。我本來是想給你打過招呼之後,就去找她的,你既如此說,現在我就把她找來,我二人當面問她,看看有這麼回事沒有。」
鍾玉娘不由心中一喜道:「好!我找她去。」
說著往起一站。宇文星寒忽然冷笑道:「站住!你不能去,叫人去叫她來。」
鍾玉娘轉念一想,女兒聰慧過人,這種事即使是她所為,也不會當著她爸爸面承認的。當時怔了一怔,點了點頭。宇文星寒哼了一聲道:「還有一點,等她來了,問話只由我,你不許插口,否則,可休怪我掌下無情。她既能叛我這老子,我就能殺她這個無恥的女兒!」
鍾玉娘打了一個冷戰,連連點頭道:「好吧……你聽聽你這些話多嚇人!」
宇文星寒站起來,拉開窗簾,見司琴正由廊前走過,遂招呼道:「司琴你過來!」
司琴請了個安,走至窗前垂手道:「老先生有事麼?」
宇文星寒臉色一派安祥,微微一笑道:「你去找小姐來,說太太找她。」
鍾玉娘立刻道:「不是我,是她爹爹找她。」
宇文星寒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道:「都一樣,你去吧!」
司琴彎腰鞠了一躬,轉身而去。宇文星寒回過身來,連聲冷笑。鍾玉娘臉上訕訕地道:「本來是你找她,幹嘛說我呢?她是你女兒,你還怕她不來麼?」
宇文星寒露出了一個極難看的笑容:「變了心的女兒,什麼都靠不住,我這條命還得防一防呢!」
鍾玉娘有些生氣地往床上一坐,宇文星寒來回地在房裡走著,空氣顯得很肅靜,但是,再也沒有什麼比他二人此時心情更緊張了。
不大的工夫,門外有了腳步聲,宇文小真銀鈴似地笑著道:「爹!是你找我麼?」
接著門推開了,小真翩然而入,她臉上帶著天真的笑;可是當她目光接觸到父母二人之後,她顯然吃了一驚。她那美麗可愛的笑容,就再也不能在臉上保持了。
「什……麼事?爹!媽!」
鍾玉娘忙遞了一個眼色:「你爹爹有話……」
「你不要說!」宇文星寒打斷了她的話,轉過臉來微笑一笑,「小真!你坐下,我有話問你!」
「爹爹!」
宇文小真慢慢地坐了下來,她顯然已經覺出不大自然了。宇文星寒看在眼中,心下已瞭然多半,憤怒的血,湧上了腦門;可是他仍然勉強忍著,並且極力地使自己保持著笑臉:「孩子,你做了錯事,你知道麼?」
宇文小真哆嗦了一下,道:「我沒……沒有。爹!」
「嘿嘿!你說謊!」
宇文星寒開始憤怒了,他猙獰地笑著。鍾玉娘急道:「孩子!你爹疑心……」
「住口!」
宇文星寒厲聲叱著,用血紅的目光瞪著鍾玉娘道:「你不要多口!」
鍾玉娘不禁流下淚來,結婚幾十年來,宇文星寒對自己這麼聲色俱厲地說話,還是第一次,她哭道:「女兒是你的,你看著辦吧!」
她說著站了起來,作勢欲去,憤怒的宇文星寒用更大的聲音吼道:「你不能走,我要叫你親耳聽聽,這是你女兒所作所為,她是要我死,要我這個爹爹死!」